第45章 主子和舊部(二)
夜深人靜。
烏家班後院,幾株桂花樹上米粒大的金桂吐著幽然的芬香,花辮兒夾裹著夜色傳來幾聲咿咿呀呀的輕唱。
「他每有人愛為娼妓。有人愛作次妻。幹家的落取些虛名利。買虛的看取些羊羔利。嫁人的見放著傍州例。他正是南頭做了北頭開。東行不見西行例。」
烏嬋的娘原是京師最有名的優伶,曾因一出《救風塵》名動京師,後來被某個官家少爺看中,少爺買下她娘,許以婚配盟誓,在外面置了房屋養著,烏嬋她娘真心愛慕少爺,沒名沒份便為他生下女兒。可是,她娘至死都沒能了卻心愿,莫說嫁與少爺做夫人,連少爺的名諱都是假的。斯人一去,黃鶴不見。
烏嬋的娘死後,她便帶著烏家班輾轉唱戲,直到遇到時雍,去雍人園唱第一次戲——
「進來吧。」烏嬋看到時雍,收了劍放在門邊,推開門。
時雍以前來過烏家班,熟門熟路。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多話。
烏嬋把她帶到一個存放戲服道具的雜物間,徑直走到最裡面,拔開一層堆放的戲服,對著牆面輕拍幾下。
「誰?」
裡面的人問。
「故人來了。」烏嬋沉聲。
時雍眼皮一跳,很快便看到那牆壁從中分開,一條通往地下室的石階露了出來。
「啪!」烏嬋點燃油燈,拎在手上,朝時雍偏了偏頭,「請進。」
時雍看著那條通往地下的路,沉默許久才邁開步子。
一個修長的人影站在石階的中間,身穿玄衣,一頭白髮,看到時雍,他俊美的臉似乎凝固了,一動不動。
時雍也看著他,慢慢走近,眼睛幽幽冷冷。
「燕穆?你沒死?」
她停下。
男子見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心裡的疑惑稍稍落下,一雙利劍般的眸子轉為柔和,微笑著看她。
「我沒死。雲度、南傾也還活著。就是……雲度的眼睛瞎了,南傾腿傷了。而我,一夜白了頭。」
時雍呼吸一窒。
烏嬋看他眼神熾熱,內心有些激動,「人多嘴雜,咱們下去再說吧。」
燕穆錯開身子,靠著潮濕的牆壁長身而立,一張俊朗的面容因為長久不見光,在燈火下蒼白清瘦。
「雲度,南傾。還不快過來見過主子的義妹。」
兩個俊美的少年郎,從地下室昏暗的燈火中出來。
一個坐在輪椅上,一個扶著輪椅。坐在輪椅上的是南傾,他在那日的廝殺中被砍斷了一條腿筋,錯過了治療,那條腳便廢了。扶輪椅的是雲度,也是那日傷了眼,從此不見光明。
兩個都是翩翩少年郎,個頂個的姿色過人。站在一處賞心悅目,寧那傷殘與缺陷似乎都成了讓人心疼的美。
「當真是主子的義妹?」雲度眼睛上蒙著白色的紗布,一襲白衣翩然惹人,溫柔的聲音裡帶了些顫抖。
燕穆看著時雍,眼睛裡有審視和不解,但嘴唇上揚,只是輕笑。
「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說來,可能你們不信——」時雍把詔獄裡為自己殮屍的事情半真半假地說了,又把一些只有時雍和他們才會知曉的往事說了出來。
幾個人均是怔怔地看著她,雖然覺得時雍在詔獄結拜姐妹,並叮囑後事有些離奇,仍然是信了。
「你既是主子的義妹,那往後,也就是我們的主子了。」
「不必。」時雍抬手阻止他們的拜見,冷眼掃了掃這個見不到光的地下室,不解地問:
「你們怎會在此?」原本以為已經離世的人居然好好活著,她有些想不明白。
燕穆淡淡道:「那日雍人園血戰,我和雲度,南傾一起被錦衣衛捉拿入獄,逃過一劫,沒有葬身大火。等我們出來,雍人園……屍橫遍地,已是一片廢墟。」
說到此,他微微哽咽,「說來,是錦衣衛救了我等一命。」
時雍呼吸微促:「你們是怎麼從錦衣衛逃出來的?」
燕穆道:「說來好笑,那日夜審後,幾個看守的錦衣衛吃醉了酒,牢門忘了上鎖——後來我左思右想,都覺得此事有詐,怕是他們布的局,所以一直不敢來找你,直到聽聞主子的死訊。」
燕穆眼裡閃過一道暗芒。
「若非主子死在詔獄,我都要以為是趙胤故意放我等離去了。」
事情變化太快,時雍有點頭痛。
她雖然是死在詔獄,目前尚不能確定是不是趙胤動手。
「你們今後有什麼打算?」
「雍人園死去的兄弟我都想辦法安葬了。就是至今沒有找到主子的屍身。我想先找到她,讓她入土為安。再往後……在烏家班裡混著,再伺機為主子報仇。」
時雍心裡一動,「你要怎麼報仇?」
燕穆說:「主子身前留下的商號銀樓,明里的都被官府抄了,暗裡的都還好好經營著。咱們雍人園雖不敢說富可敵國,讓他們做幾場噩夢倒也足夠。如今兀良汗和南晏大戰在即,我等……」
「慢著。」時雍看他一眼,「不可衝動。此事,當從長計議。」
燕穆眼角彎了起來,「既然主子把身後事託付給了你,我們自然唯你馬首是瞻。」
時雍掐了掐手心,頭有點暈。
「容我想想。」
「下月初八便是楚王大婚。這是主子頭一個容不得的事情。」
燕穆說到這裡,手心緊緊一攥,「我等會在烏家班等你消息。」
時雍沒看他的臉,胡亂點了點頭。
出去的時候,是烏嬋陪著她,燕穆沒有送出來。
這裡離宋家胡同有點遠,烏嬋執意為時雍叫馬車,時雍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說什麼都不肯,烏嬋突然急了眼。
「時雍。你當真要和我生分了嗎?」
時雍心下微驚,看著她。
烏嬋臉上一片平靜,慢慢走近。
「是你,對不對?是你回來了?」
時雍不說話。
烏嬋突然張開雙臂,狠狠抱緊她,又哭又笑:「傻子。這世上,知道我左胸有月牙痣,小腹有胎記的人,除了我娘,只有你。」
「烏大妞……」
時雍欲言又止,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這前塵往事太長,經歷又太過離奇,說與誰能信呢?
「噓!不用解釋。」烏嬋抿嘴輕笑:「你只須記得,無論你變成了什麼樣子,我和大黑一樣,總能認得出你就是了。」
……
wx的征名用到一個南傾了,我是起名廢,一直在等結果……捂臉。
然後請問一下大家,參加征名活動的名字,是不是都可隨便用的,如有忌諱和要求,記得說明哦。
謝謝大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