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時雍的「魔法」
沈灝點點頭。
案發後時雍並沒有參與細節調查,沈灝見她狐疑蹙眉,自然而然地告訴了她。
「糧倉重地,夥計全是劉榮發的親信,管家更是劉家的老人,劉榮發父親在世時,這個管家就在劉家幫傭,六七十歲的人了,不可能布下這樣精妙的局。」
時雍眯眼淺笑,「這麼說來,就只能是中邪了。」
捕快們沖入老管家房裡的時候,把院子裡的丫頭小廝嚇得雞飛狗跳,得到消息趕來的劉清池,怒目道:「你們這是做什麼?放開潘叔。」
沈灝面無表情,「奉府尹大人之命,帶潘成衙門問話,閒雜人等速速退下。」
他公事公辦的語氣,冷漠狠戾,劉清池不敢再上前,只拱手道:「敢問官爺,潘叔所犯何事?」
沈灝看他片刻,沒有多說,「二公子準備準備,去衙門領你父親的遺體吧。」
結案再領遺體,這是之前劉清池得到的答覆。一聽這話,他驚了驚,「殺害我父親的兇手,可是找到了?」
沈灝看他一眼,沒有多說,帶著人離開了。
潘成從頭到尾都很老實,但也很頑固,一開始怎麼都不肯交代,直到被推入順天府的刑具房,看到那些琳琅滿目的刑具,這才哆哆嗦嗦地跪下,說了原委。
「大人饒了小的狗命吧,小的是收了嚴文澤的三百兩銀子,幫他布局糧倉,可小的事先不知這賊人是存了心要殺害老爺,小的只是以為,以為他只為和夫人私通……」
「一派胡言。」宋長貴斥責道:「這布局之法,難不成是他教你的?」
要知道,嚴文澤已承認殺人,卻根本不知如何殺的人。一般而言,案子都認了,不可能不交代細節,而是他根本交代不出。
時雍看了宋長貴一眼,走到潘管家面前。
「潘管家今年幾歲了?」
潘成肩膀顫動,「六,六十有五。」
「六十五歲。尚有力氣挪動吊斗?」
糧倉里的好多東西都是重物,靠潘成一人確實做不到。
潘成自知難以自圓其說,訥訥道:「小的叫了幾個夥計幫忙。」
時雍又問:「哪幾個夥計?」
潘成說了幾個名字,時雍望向沈灝,「這些人都是他的同夥了。」
沈灝會意,立馬叫人去帶人來對質。潘成一下白了老臉,肩膀抖過不停,時雍冷笑:「潘管家,你還是老實交代吧。免受皮肉之苦。」
潘成緊張不已,「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時雍:「劉老爺為人精明,糧倉重地,用的是他自己的親信之人,你做下這等醜事,豈會輕易讓人知道,還叫他們幾個來幫忙?你當誰傻?」
潘成臉色一變,看著面前女子含笑的冷臉,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懼意。
就好像這不是一個嬌俏的小姑娘,而是地獄裡來索命的閻王,而她,早已看透了他的謊言。
「小的,小的……」
見他還在遲疑,周明生猛地抽出一條鞭子,啪的一聲在空氣里甩出響來。
「說!說不說?」
他身材高大,看著很是唬人,這黑著臉一嚇,潘成嚇得尖叫一聲,整個人都軟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說,我說,是夫,夫人……」
時雍一聽,臉色突變,「沈頭,快,去劉府。」
沈灝反應很快,在時雍話音未落時,就已經扶著腰刀大步走了出去。
「周明生、郭大力、楊義亮、卜貴財、你們幾個跟我走。」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等沈灝等人趕到的時候,劉夫人柴氏已經自縊在自家臥房的橫樑上,三尺白綾了卻了一生。她沒有給她的兒子劉清池留下一句遺言,卻手寫了一封認罪書。
「劉榮發是我殺的。殺人償命,我把命賠給他便是,懇請官老爺不要連累無辜之人。」
據潘成交代,柴氏與嚴文澤早有來往。當天晚上,柴氏約了嚴文澤前來,並且事先在糧倉布局,並塞了三百兩銀票給管家,請他幫忙,行個方便。
這些年,柴氏人老珠黃,劉榮發早已膩了她。在外人和兒子面前尚且維持著夫妻和睦,在內宅里,劉榮發對柴氏非打即罵,比下人還不如,甚至當著柴氏的面,凌辱了柴氏的兩個丫頭。
但是潘成表示,他只是同情柴氏,又拿了她不少的銀子,在柴氏表示絕對不會出賣他之後,這才幫她打掩護,事先並不知她會膽大到謀殺親夫。
「這麼說,當夜是柴氏故意偷偷摸摸地前往柴房,引劉榮發跟她前去的了?」
「小人實在不知啊!」管家磕頭不止。
「事後,你有問過她嗎?」
「小人問了呀。」潘成蒼白著臉,嘆了口氣,說話都是顫音,「聽說嚴文澤認了罪,我嚇得膽都破了,夫人卻又給了我一些錢,說不會連累我,讓我守口如瓶便是。」
時雍親自殮了柴氏的屍體,從側面佐證了潘成的話。
柴氏臉上沒有傷,可是衣服里看不見的地方,新傷、舊傷多不勝數,胸、臀、大腿及隱私部位都不放過,幾乎看不到一塊完整無傷的肌膚。
魔鬼!
時雍咬牙切齒地看著柴氏安詳的面孔。
「你為什麼要尋死?」
暗嘆一口氣,時雍為劉夫人蓋上白布,走出房門時,劉清池疾風一般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宋姑娘,我,我娘,我娘她怎麼……怎麼樣了?」
時雍看著他赤紅的雙眼,顫動的嘴唇,沒有說話。
有時候,人的內心分明早就有了答案,卻仍是心存僥倖想要聽到不一樣的回答,自欺欺人。此刻的劉清池便是如此。
看著時雍淡然的面色,他話音未落,已潸然淚下,當著她的面抽泣起來。
「劉公子,節哀。」
劉清池頹喪地跌坐下去,掩面痛哭。
時雍走向正在搜查房間的沈灝和周明生。
「沈頭,怎樣了?」
沈灝看著她皺了皺眉頭。
其實,時雍身為女差役,只需驗屍便可,本是不該參與到案子裡來的。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已習慣了她的參與。
沈灝將一張折迭的紙遞給她。
「你看看。柴氏房裡搜出來的。」
時雍疑惑地攤開紙面,只見上面是一個機關布局圖,與劉府糧倉里致劉榮發死亡的布局一模一樣,而畫圖所用的紙張,帶著隱隱的香味。
她湊到鼻間,嗅了嗅。
「好香!」
沈灝嗯了一聲,「可惜,柴氏死了。」
柴氏一個深宅婦人,自然想不出這麼巧妙的殺人布局。在她的背後,定是有人指點。只可惜,人死了,也就斷了線索。
時雍拿著這張紙,對光看了許久,突然道:「我有辦法,讓他現出原形。」
沈灝:「什麼辦法?」
時雍淡淡道:「回衙門,我試給你看。」
從劉府回到衙門,時雍發現宋長貴表情怪怪地等在門口,神情極是焦灼。
時雍訥悶:「爹,怎麼了?」
宋長貴看到她,滿臉喜色,「你快進去,大都督來了。」
時雍皺了皺眉頭,奇怪地側臉看看他。
「來了就來了唄。要怎的?」
宋長貴:……
沈灝:……
眾人:……
整個衙門都安安靜靜。
時雍覺得趙胤是很尋常的一個人,除了長得好看了一些,沒別的毛病。可是順天府衙門的人卻如同老鼠見了貓。這位大人一年到頭也未必會有時間來一趟順天府,如今算是沾了這位女差役的光了。
然而,大家並不覺得榮幸,只覺得害怕。
趙胤惡名在外,稍有風吹草動,便讓人懷疑是不是項上人頭長勢又不好了。尤其以府尹府丞這些官吏為主,一個個緊張得身子緊繃,大氣都不敢出。
時雍進去,就看到某人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靜地喝茶,而四周的大人們個個如喪考妣,緊張得額頭浮汗。
這畫面不忍直視,也虧得大都督能把茶喝得這麼安詳。
「參見大都督!」
「參見大都督!」
眾人紛紛趙胤向問好。
趙胤淡淡抬眸,目光掠過時雍的面容。
「查得如何?」
這是順天府衙門的案子,對不知內情的人來說,大都督就是管得太寬,手伸得太長。
可是,眾人是敢怒而不敢言。
不待時雍開口,沈灝立馬將案件和去劉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趙胤和府尹馬興旺。
說罷他眼神一斜,望向時雍。
「阿拾。」
時雍同他對視一眼,默契地點點頭,「稍等我片刻,我去找書吏要點東西。」
沈灝道:「要什麼?我去拿。」
時雍搖頭笑道:「你累一天了,歇著,我去便是。」
兩人小聲說著說,趙胤目光淡淡掃過來,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茶,一言未發。最後,還是時雍去找書吏,要了墨條和一支毛筆。
這張紙上有刻印留下的壓痕,看不清楚寫的什麼,時雍用毛筆在墨條上刷了刷,筆尖上沾一點點墨粉,再輕手輕腳地掃到壓痕上,漸漸地,幾個字的樣子便顯露了出來,但仍不是很清晰。
堂上鴉雀無聲。
眾人都吃驚地看著時雍怪異的舉動,只有趙胤紋絲不動。
時雍看著手上的紙張,突然抬頭,望著趙胤笑了笑,走近拿起他的茶盞。
「大人,借用。」
眾目睽睽之下,只見時雍端起趙胤的茶盞,揭開蓋子毫不避嫌地喝了一口,然後,嘟著嘴唇「噗」地一聲,從嘴裡噴出水霧灑在墨條塗抹過的紙上。
那字跡被水霧一噴,當即清晰起來。
紙上的刻印的壓痕,用鉛筆可以顯形,比較輕的那種痕跡,再+水,可以做到,也是親手試驗了一下。
明天見,姐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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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