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玉令有何稀奇之處?
次日,魏驍龍兵敗的消息傳來。
在大部隊撤離後,魏驍龍率一個千戶所的將士奮力抵抗,只一日,就被兀良汗大軍以勢如破竹的氣勢攻占了孤山。
眾所周知,一個千戶所僅有一千多人。一開始,兀良汗情報有誤,以為趙胤準備大軍壓境,打得極是小心。生生被魏驍龍拖了一天後,巴圖連趙胤的影子都沒有看到,這才接到探子情報,得知晏軍主力已撤往盧龍,不由勃然大怒。
受魏驍龍愚弄這些日子,巴圖氣極、恨極,當即下令。
「取魏驍龍項上人頭者,賞黃金百兩,封兀良汗第一勇士。」
…………
時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春秀把早點熱了熱,她將就吃了一口便去營中找趙胤,想知曉昨夜之事的後續。
今日天氣不錯,陽光從支摘窗滲進來,帶著山間的微風,清新怡人。
時雍走進去卻發現氣氛不對。
謝放低著頭在為趙胤斟茶,神色不安,表情怏怏,眼神似乎還有點悲傷。一個做校尉打扮的男子站在趙胤案前,將趙胤的臉擋住,時雍看不到他,只覺得房裡的幾個人極是消沉。
「參見大人!」
時雍站在屋中,拱手行禮。
在她進門的時候,趙胤就注意到了。
聞聲擺擺手,「下去吧。」
「是。」那個校尉轉過頭,看了時雍一眼,聲音沙啞地對趙胤道:「魏將軍忠義可留青史,望朝廷勿以勝負論英雄。」
趙胤慢慢抬起頭,嗯聲:「本座自有主張。」
「標下替魏將軍謝過大都督。」
那人慎重地拱手行禮,退下去了。
時雍轉頭看了看他的背影,不解地走到案前,隨意地坐下。
「魏將軍怎麼了?」
能坐不站是時雍的習慣,可是她的舉動落在謝放眼裡,卻是驚了驚,這才默默退到旁邊。
趙胤沉默片刻,「孤山戰敗,下落不明。」
聞言,時雍吸了口氣,隨即又道:「下落不明不算壞消息。以魏將軍的膽色和驍勇,必能化險為夷。」
趙胤語氣低沉:「驍龍不會做俘虜。」
時雍皺皺眉,沒有吭聲。
不肯做俘虜的人,一般只有一個下場。
時雍想到魏驍龍憨直爽朗的笑容,堅定地搖頭,安撫趙胤。
「大人不必悲觀,魏將軍不會有事的。但我以為,剛才那會大人說得對,魏將軍以十萬之眾,在孤山拖住兀良汗數十萬大軍,又成功掩護大部隊撤退,將傷亡人數減到最低,縱使一戰未勝,也當青史留名,大人應當為他向朝廷請功。當然,最緊要的是派人接應、尋找。魏將軍此刻危急,或許需要大人的幫助。」
「接應的人,早已出發。」
「沒有接到人?」
「尚在找尋。」
趙胤嘆息一聲,看時雍的目光忽而轉暗。
「阿拾,你若是男子,也可青史留名。」
時雍又是一噎,驚問:「大人希望我是男子嗎?」
趙胤對上她明亮的雙眸,嘴角一勾:「是男子,這不世之材必受重用,自是好事。」
從昨天的「大丈夫」到今天的「不世之才」,趙胤當真希望他是個男的?
時雍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老老實實地垂下眼皮,略咬了下唇,「大人這是嫌棄我是個女子了?那我自請離去好了。」
趙胤立馬捕捉到了她話里的委屈,一向冷峻淡然的臉有短暫的愕然。
性子之狡,以此女為甚。
趙胤喉頭一滯,宛然不覺出口的聲音已然柔軟。
「好端端的為何說這話?」
時雍腹中冷笑一聲,朝他剜了一眼。
「大人自稱賞罰分明。營中將士尚且有功得賞,可我倒好,這兩日為大人解決了這麼多的事情,大人不僅沒有賞我一個功勞,反倒說風涼話奚落我是女兒身!」
趙胤訝然,
一件小事能說出這麼多花樣?
他嘴巴張了張,想解釋卻沒有說出口。
對付時雍這樣的女子,他實在太缺乏經驗。
到頭來,只能順著她問一句。
「你要我賞你什麼?」
時雍眼風斜過去,「那得看大人的心意了。」
趙胤唇角抿緊,好半晌皺眉道:「你缺什麼?」
「……」
看他問得正經,時雍無言以對了。
自從她和趙胤認識以來,這個人其實就從未合過她的心意。這一路從京師走到盧龍,趙胤一直沒有變過,人設不倒,又冷又直,但憑良心說,他對她,算是比較縱容。
楊斐曾經挨過的軍棍,被攆走的嫵衣,時雍可還記在心上。但不論她怎麼頂撞趙胤,他嘴上說「宰了她」倒是有好幾次,可實際上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過她。刨開趙胤需要她為他針灸之外,難道他心裡當真不想…………心甘情願管她叫爹嗎?
時雍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我缺什麼,你都給我嗎?」
趙胤的眉頭蹙得越發緊,「你剛又罵我了。」
時雍:「……何曾?」
趙胤:「心裡頭。」
臥槽!心裡頭罵也算?
好在他不知她想給他做爹!
時雍微微一笑,「大人說什麼笑話,小的命都攥在大人手上,怎敢偷偷罵大人?我剛才是在想,問大人要什麼賞賜好。」
趙胤淡淡看過來,似乎鬆了口氣:「那就好。」
這話一說,時雍便無語了。
這個人到底會不會說話,到底知不知道女子心思?
時雍腦子裡轉了轉,突然想到心裡那個大疙瘩,忍了這麼久未曾對他言明,不如趁此機會試探一下好了。
「大人。」
時雍直勾勾盯著他,一直盯著他。
「上次我見小丙那個玉佩極是漂亮,大人可不可以也賞我一個?」
趙胤握住茶盞的手微微一緊,垂下眼瞼,淡淡地問道:「為何想要這個?」
他臉上的變化沒有逃過時雍的眼神,她一笑,換了位置,直接走到趙胤的身邊去,站著看他片刻,又蹲下丨身來,雙手撫在他的膝蓋上,像往常為他按摩那般,輕輕揉捏著,小臉微微仰起,眉尖兒蹙起,賭氣般道:
「我不都說了嗎?因為漂亮呀。沒想到大人這般吝嗇,我為你做牛做馬這麼久,一塊玉佩都捨不得。」
趙胤被她這一道嬌氣的嗓音酥得脊背上汗毛都豎了起來。可她倒是老實,說完就垂下頭去,安安靜靜為他按捏,只是委屈。
心裡頭的懷疑落下去,趙胤喟嘆一聲。
「那不是玉佩,是玉令。」
時雍抬頭,雙眼無辜地眨了眨,「是嗎?為何是令,不是佩。」
趙胤認真給她解釋,「上面有一個令字。」
時雍委屈屈地咬了咬下唇,「我不識得。」
趙胤哼聲,「讓你寫字,你不肯寫,如何識得?」
時雍扯了扯他的衣袍,眼裡晃出一絲笑,「大人若肯親自教我寫,說不準,我就寫了。」
親自教?
趙胤看著她,時雍輕笑,「手把手。」
趙胤神色微微一僵,哭笑不得,「你是小孩子嗎?」
這話有斥責,卻不嚴肅,還有一絲說不出的寵溺味道,像在訓孩子。
時雍臉熱了一下,見話題偏了,趕緊繞了回來。
「不管是玉令還是玉佩了,我喜歡那個,大人能賞我一塊嗎?」
趙胤:「不能。」
時雍手一頓,從他膝蓋上滑下來,身子也直了起來,轉瞬從溫柔小貓咪變成了吃人母老虎,不僅臉色變了,神情也冷淡了下來。
「既如此,大人又何必問我想要什麼?」
趙胤嘆息,無奈地哼聲,「胡攪蠻纏的女子。過來!」
說罷,趙胤朝她伸出手,那表情似乎是在哄她。
時雍微怔,在二人的相處中,這態度可不常見?
她雙手背到身後,往後退了兩步,氣鼓鼓地問:「幹嘛?」
趙胤臉色微變,他素來被人稱著冷血無情,又高高在上慣了,在他面前從無哪個女子這般恃寵而驕,對他大呼小叫,不悅的冷色幾乎是瞬間浮上了俊臉,手也垂下來,重新端起了茶盞。
時雍一看情形不對,覺得這劑藥可能下得太猛,搶在他發狠話前,嘴一扁,啞著嗓子道:
「反正我是個胡攪蠻纏的女子,在大人這裡定了性了,不論我做什麼,大人也都這樣想我,我還過來幹什麼?既然大人不喜歡我,不如放我自去!」
她這番話底氣已有不足,卻是以退為進的殺著。
一句「放我自去」讓趙胤原本的惱怒消去了大半,面色微霽,這個深藏不露的錦衣衛指揮使,臉上再次出現了無奈。
不過,語氣仍是沉穩淡然。
「玉令不是玩耍用的,是執行命令用的令牌。你這女子,我為何就跟你講不通?」
令牌?
時雍心裡一涼。
抿著嘴,仍是那般看著他,不說話。
趙胤也看著她沉默。
時間緩慢得仿佛是一場安靜的較量。
良久,時雍聽到一個低低的聲音。
「你要什麼玉,要多少玉,我都可賞你。唯獨這玉令不行。」
見他鬆口,時雍故作茫然地道:「這玉令有何稀奇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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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時雍這性子為何一會軟一會硬?
答:因為大都督總是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