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磊被沈老太太罵了一頓之後,見沈老太太的確將沈大老爺和保兒隔絕開了,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再次派人去跟醫館聯繫,懇切地希望能儘快請潼娘子來為沈大老爺看病。
沈天舒之前一直讓章沐秋拖著,這次終於給了個準話,將登門問診的日子定在了七日之後。
要喬裝打扮回自家給人看病,沈天舒不免還是有些心理壓力的。
畢竟家裡人跟她接觸最多,萬一露出什麼破綻,就很容易暴露身份。
厲子菡提前幾日登門,邀請沈天舒九月十五陪她去天恩寺上香,順利地把人從沈府帶出來了。
到了約好的日子,厲子安陪著做潼娘子打扮的沈天舒再次登門,做好隨時幫她打掩護的準備。
沈仲磊之前便聽說,潼娘子去給韓老爺子看病的時候,世子爺都是次次陪同的,所以看到他並未太過吃驚。
反倒是沈老太太毫無防備,稍微有點不知所措。
不過有厲子安這麼一尊大佛站在身邊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沈天舒身上的壓力的確減輕了不少。
一頓寒暄之後眾人各自落座,沈天舒便問:「我聽說病人是自幼患病,已經有很多年了。
「那麼去看病人之前,不如先跟我說情況?」
沈老太太聞言開口道:「潼娘子,我兒從小得了痹症,雙腿痛麻無力,無法行走,這麼多年了,到處求醫問藥也沒有什麼好轉。
「近兩年他腿疼加劇,甚至開始向上朝腰背部蔓延,我實在擔心,便將他從老家接過來,希望您能有法子幫幫忙。」
「自幼痹症至今無法行走,若是想痊癒怕是很難了。」沈天舒道。
「這是自然。」沈老太太趕緊道,「我們也沒奢望能治癒,只是想著能不能讓他別那麼遭罪,儘量不要再加重了。」
「好,那我心裡有數了,咱們進去看看病人吧。」
自打那日沈仲磊找上門說起阿芙蓉的事兒之後,沈大老爺就說自己不舒服,然後直接臥床不起了。
直到今天看病,他都還是躺在床上。
「兒啊,潼娘子來給你看病了。」沈老太太看著大兒子,滿眼都是憐惜和疼愛之色。
高秀兒上前擺好脈枕,放好繡墩,這才請沈天舒上前。
沈天舒的手指剛一搭上沈大老爺的手腕,他突然扭頭直直地看向她。
沈老太太以為他剛才沒聽清,忙又介紹了一遍,還特意誇了幾句道:「這位便是潼娘子,特意從瑞親王府請來給你看病的,你別看她年輕,醫術在整個兒湖廣都是數得上的。」
沈大老爺一言不發,直直地盯著沈天舒的眼睛看,然後目光又落在她搭在自己腕間的手指上。
沈天舒被她看得有點發毛,之前在家宴上被人一直盯著的感覺瞬間又回來了。
沈老太太等了半天也不見沈天舒說話,心裡著急,忍不住問:「潼娘子,怎麼樣啊?」
沈天舒這才回過神來,正準備把手收回來,卻被沈大老爺一把抓住了手指。
董氏一直站在床頭,從頭到尾沒有說話,卻仿佛早就在防著這一手了似的。
她飛快地一把握住沈大老爺的手腕,將沈天舒的手指搶救出來後,沖她抱歉地一笑道:「對不住,我家老爺這幾日病得人都有些糊塗了,不是故意冒犯潼娘子的。」
「不礙事。」沈天舒起身洗了洗手,回到桌前準備開藥方道,「病人是不是左側的情況更嚴重一些?」
「對對,左邊比右邊嚴重。」沈老太太連連點頭,「診脈就能診出來這麼多,潼娘子真是神了。」
「從脈象上看,尺部脈虛且澀、遲,尤其左尺甚虛,想來應該是左邊更重一些。」沈天舒道,「目前看,病人腎陰陽兩虛,導致體內瘀血阻滯的情況更加嚴重,所以痹症才會擴散到更多的地方。
「靈樞有雲,五津之津|液和合而為膏者,內滲入於骨空,補益腦髓而下流於陰股。陰陽不和,則使液溢而下流於陰,髓液皆減而下,下過度則虛,虛故腰背痛而脛酸。
「用藥方面,要以補益腎氣、填陰補陽、活血化瘀為主。
「如果希望能儘快改善痹症帶來的不適,不怕麻煩的話,可以加做一下藥浴。」
「不怕麻煩,只要對他身子好,我們不怕麻煩的。」沈老太太趕緊道,「只要是對我兒有好處的,您就只管開藥便是。」
「那好,你們也清楚,這個病這麼多年了,即便治療起來,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立竿見影。
「這樣,我先開十五日的藥,用著看看效果如何,月底我再來複診。」
沈天舒說罷,很快就開好了方子,交給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其實也看不懂,卻還是不放心似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才交給春蘭道:「快叫人去抓藥。」
沈天舒又交代道:「藥浴的話,先備一鍋開水,維持水微沸的狀態,將藥包放入其中煎半個時辰。
「然後將藥包跟煎好的水一併倒入澡盆中,再兌入可以沒過腰際的熱水,攪勻之後讓人坐進去。
「每日浸浴半個時辰後起身,整個兒過程中都要注意保暖,千萬不可著涼。」
「是是,我都記著了!」沈老太太連聲道謝,一直把沈天舒送出門。
沈仲磊正陪著厲子安在外間坐著喝茶說話,見人出來了,趕緊起身。
「完事兒了?」厲子安問。
「恩,半個月後再來複診即可。」
「那回去吧。」厲子安道,「到時候我再陪你過來。」
沈家人聽得不住在心裡咋舌。
之前便聽說世子爺對潼娘子寵愛有加,只當是外頭傳言誇張,如今親眼得見,竟比那傳言還要再多上幾分。
也不知這位潼娘子究竟有什麼本事,年紀輕輕醫術高超不說,還這般會籠住男人的心。
只不過這位潼娘子平民出身,想必是配不上世子妃的位子,以後最多不過是個貴妾。
若是生出兒子來,加上世子爺的寵愛,說不定最後才能爬上側妃的位置。
但是只要她能始終抓住世子爺的心,位份什麼的,倒也未必有那麼重要。
只是不知以後誰家貴女那麼倒霉,剛過門就要遇上這麼一位勁敵。
而此時內室屋裡,沈大老爺躺在床上,嘴裡輕輕喚了聲:「雅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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