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嬤嬤一聽沈天舒這話就瘋了，她猛地一個挺身，竟然把正在聽沈天舒說話的陳靖可給掀翻在地。
眼瞅著董嬤嬤就沖沈天舒而去了，厲子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擋在了她的身前，一腳將董嬤嬤直接踹到門外去了。
厲子安一臉嫌棄地看著陳靖可道：「能不能有點兒警惕心？」
陳靖可從地上爬起來，耷拉著腦袋，像個做錯了事的小狗狗一樣，耳朵仿佛都垂下來了。
被一個五花大綁的老嬤嬤掙脫已經很丟人了，偏生還是在沈天舒面前，簡直讓他抬不起頭來。
厲子安剛剛那一腳踹得毫不留情，董嬤嬤摔出去之後半天才緩過氣來。
剛緩過來就開始對沈天舒破口大罵。
什麼蛇蠍心腸、腸穿肚爛、不得好死、頭頂生瘡腳下流膿……各種她所能想到的惡毒的話，全都一股腦地丟到沈天舒頭上。
眼見厲子安的臉都青了，陳靖可急忙叫人堵住董嬤嬤的嘴押到一旁。
厲子安若是再來一腳，董嬤嬤估計就要給他給踢死了。
暫時留著她還有用處呢！
然後陳靖可吩咐下人，將薛珊雅之前居住的客院暫時布置成產房，然後把董嬤嬤的兒媳婦劉氏請過來。
這大晚上的，劉氏又是個還有一個多月即將臨盆的孕婦，董嬤嬤的兒子曹正濤自然放心不下，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看到陳靖可，曹正濤趕緊行禮問好，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問：「不知少爺叫我們夫妻過來有什麼事吩咐？」
「你可知道你娘一直在給你媳婦吃藥？」
曹正濤聞言扭頭看看劉氏，又點頭道：「我媳婦跟我說過，說是我娘花重金給她買的保胎藥。」
「你媳婦告訴你是保胎藥？」
「是啊……」
劉氏如今畢竟已經三十多了，懷孕生子自然比年輕時候更加辛苦。
所以在得知母親花重金買了保胎藥給媳婦的時候，曹正濤還感動不已。
但此時聽得少爺這麼問，曹正濤心裡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他再次扭頭看向劉氏。
劉氏這次的眼神卻開始躲閃。
「怎麼回事？」曹正濤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媳婦前幾胎懷孕的時候，孕期反應都是一模一樣的。
但是這一次卻有很大不同。
加上請了幾個大夫到家裡來診脈，都說應該是個男孩兒。
難不成是孩子有什麼問題？
曹正濤眼瞅快奔四了，卻還膝下無子，甭提有多盼望媳婦能給自己生個兒子了。
此時一想到妻子腹中的寶貝兒子有可能有問題，他立刻就不淡定了，趕緊上前扶住劉氏的胳膊，焦急的祈求道：「少爺，求您讓人給我媳婦搬個凳子坐坐吧，她如今懷胎八個多月，眼瞅就快生了，實在不能有半點兒閃失啊！」
陳靖可嘆了口氣道：「叫你們過來，就是為了你媳婦腹中孩子的事兒。
「你可知道，這幾個月來，你娘給你媳婦吃的都不是什麼保胎藥，而是轉胎藥。」
「轉胎藥？」曹正濤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平日負責採買，經常出門買東西，湖廣境內幾乎都跑遍了，外頭也去過好幾次。
相對吃喝工作都在三里城中的人來說，曹正濤可謂是個見多識廣的大明白。
所以一聽到轉胎藥這三個字，曹正濤的臉就白了。
他伸手，一把鉗住劉氏的胳膊怒道：「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告訴我？若不是少爺今天告訴我，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劉氏見狀也慌了神，「哇」的一聲哭出來道：「老曹，我對不住你！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是娘不讓我說的，所以我才沒跟你說……」
曹正濤是知道轉胎藥有什麼危害的，尤其像劉氏這樣月份大的，最後基本都是一屍兩命。
想到家裡還有幾個尚未出嫁的女兒，曹正濤抓著妻子的手已經開始顫抖。
劉氏雖然不知道轉胎藥有什麼危害，但是看著丈夫的模樣，也知道肯定是很嚴重的事兒，嚇得整個人癱軟在地，捂著肚子哎呦哎呦地叫喚起來。
沈天舒原本還想等陳靖可把話跟他們說明白之後再上前，但是看見劉氏如今的情況，只得趕緊走上去吩咐道：「還不快把人抬進產房，必須要儘快接生。」
看著幾個僕婦將劉氏抬進屋裡，曹正濤下意識地想追上去，被陳靖可抬手制止。
「你就不要跟進去了。」陳靖可板著臉道，「剛才進屋的是潼娘子，你經常去武昌府，應該知道她的名氣才對。」
「知道知道！」曹正濤早就聽說過潼娘子，但是不知道潼娘子就在三里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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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聽說給妻子接生的人竟然是潼娘子，信心立刻增加了不少。
雖說也就還是緊張，但至少不至於渾身抖如篩糠了。
如今只希望潼娘子能夠保住劉氏一命，不要讓幾個女兒小小年紀沒了娘。
劉氏被抬入布置好的產房時候，肚子已經開始疼了，但是尚未破水。
沈天舒先行診脈，然後表情嚴肅地吩咐道：「出去告訴你們少爺，叫人多準備乾淨的白棉布來，越多越好。
「還有，叫人多燒熱水，不間斷地燒。」
陳靖可見采藍從屋裡出來，都不等她開口，直接大手一揮道：「所有人都聽潼娘子吩咐，都別愣著了，趕緊的！」
第一批白布送進去的時候，劉氏已經開始發作要生了。
沈天舒一邊用手輕按她的肚子，另外一邊不斷地關注著嬰兒到底是什麼部位先露出來。
沒想到結果十分不好，孩子竟然是臀圍。
此時屁股都快要露出來了，根本也沒辦法再進行手法調整位置，只能咬著牙硬生了。
沈天舒一邊嘴上給劉氏鼓勁兒，一邊伸手將屁股幾乎要露出來的胎兒又推了回去，希望能儘量讓孩子的雙腳先露出來。
否則直接這樣生，孩子很容易被卡住，到時候不光是孩子有危險，產婦也一樣會有生命危險。
她輕推了幾次，劉氏痛得不住大叫。
還好在第四次被推回去的時候，孩子終於動了動身子，一隻小腳滑出了劉氏體外。
沈天舒一手抓住孩子的小腳，卻並不向外拉，而是阻止孩子繼續向外，以免另外一條腿被卡在中間。
試了兩次發現另外一條腿的姿勢並不扭曲，也沒有卡住，沈天舒才叫劉氏繼續用力，希望可以儘快將孩子生下來。
也幸好劉氏前面已經生了好幾個女兒，如果這是頭胎的話，此時怕是已經沒命了。
在沈天舒的幫助下，孩子終於順利從劉氏體內娩出，但是卻一直不哭。
采藍壯著膽子上前看了一眼，立刻嚇得魂飛魄散。
這哪裡是個孩子，完全就是個怪物。
也難怪沈天舒想盡辦法，孩子的另外一條腿怎麼都不肯放下來。
生出來才看清楚，孩子的另外一條腿並非是胎位問題，而是完全跟身體長在了一起。
嬰兒的胳膊也是一長一短，頭的左右不對稱十分明顯，左邊明顯癟進去一塊。
采藍看到之後就忍不住大聲尖叫起來。
生了這么半天，沒聽到孩子的哭聲，也聽不到劉氏的痛呼，曹正濤早已經受不了了。
此時一聽到尖叫聲，立刻就不顧一切地往產房裡沖。
陳靖可剛想叫人攔住，卻被厲子安輕輕按住肩頭阻止了。
曹正濤徑直衝進內間，看到屋裡的場景就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兒當場厥過去。
孩子生下來連哭都沒哭出來一聲就沒了。
沈天舒卻根本顧不得孩子，一把塞給采藍，翻身就上了產床。
劉氏突然出大紅了！
血像是開了閘的水一般，汩汩不斷地從劉氏體內流出來。
若不是親眼所見，曹正濤都不敢相信，劉氏那麼矮小瘦弱的身體裡，竟然能流出這麼多血。
「棉布！」沈天舒跪在劉氏兩腿之間，渾身都是血，像是剛被人從血水中撈出來的一般。
但是她此時根本顧不得自己，不斷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棉布，拼命地往劉氏下身里塞。
采藍手裡抱著斷了氣的畸形孩子，眼裡看到的是沈天舒近乎粗暴的手法，嚇得渾身都在顫抖，上下牙嘚嘚作響。
這是她以前最恐怖的噩夢中都不可能出現的場景，今後怕是會經常把她從睡夢中驚醒了。
棉布一條一條地塞進劉氏的體內，全都被染成了紅色。
劉氏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整個人幾乎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
沈天舒急得大喊：「別睡，想想你的女兒，你若是沒了，她們怎麼辦！」
她一邊喊一邊再次伸手要棉布。
床邊的丫鬟卻再也堅持不住，捂著嘴跑出去大吐特吐。
沈天舒沒有法子，乾脆一咬牙握拳把自己的整個手臂塞進了劉氏體內，死死頂住了剛才塞進去的棉布。
過了一會兒，旁邊的采藍突然大喊：「止住了！血不往外流了！」
沈天舒半邊身子都麻了，右臂更是如針刺一般，卻也不敢抽出來。
她只能保持著那個扭曲的姿勢，努力抬頭去看劉氏的臉色。
還好，稍微有一點血色泛上來了。
沈天舒狠狠鬆了口氣，總算是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