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回 張家兄妹

  清虛殿的案子並不難查,案情現在已經算是清晰了,說一句可以結案了,也不為過,難的是卷宗口供如何寫,奏摺要如何擬,才能不會惹得永安帝惱羞成怒,繼而牽連無辜。【Google搜索】

  韓長暮握著玉管紫毫,斟酌了又斟酌,還是半晌都落不了一個字,反倒是墨汁滴落在紙上,洇開一個由深及淺的墨點。

  好好的一本奏摺,空無一字,卻已是不能用了。

  外頭傳來沉甸甸的腳步聲,韓長暮神思一凝,不慌不忙的把污損了的奏摺收起來,將玉管紫毫涮乾淨,掛在雞翅木筆架上,拿過案頭的一本書,隨意的翻開。

  門吱呀一聲開了,西斜的日影光亮晦暗,流彩淺淡,細細的風裡夾雜著淡淡塵土的腥氣。

  韓長暮抬頭看一眼來人,神情淡淡道:「殿試的時間張榜了,就在三日後。」

  張岩頓時如遭雷擊,渾身僵硬,面如枯槁的喊冤:「在下,在下是冤枉的!」

  韓長暮面無表情道:「今日你就可以走了。」

  張岩像是沒聽懂一樣,重複了一句:「可以走了,」他臉色驚變,聲音陡然尖利起來:「是,是哪種走!」

  韓長暮屈指輕叩了兩下書案:「若是沒膽參加三日後的殿試,你可以去內衛司的地牢住上幾日。」

  張岩總算回過神來,大悲大喜之下,他的臉上露出似笑似哭的神情,唇角抽搐著,半晌抱住了頭,一下子蹲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阿娣,阿娣啊!哥哥對不起你啊,阿娣!」

  韓長暮揉了揉眉心,不耐煩的朝外頭吼了一嗓子:「何振福!」

  何振福應聲推門而入。

  韓長暮道:「拖出去,扔到外頭去,太吵了!」

  「啊。」張岩的哭聲戛然而止。

  何振福繃著臉,憋著笑,連拉帶拽的將張岩拖了出去。

  黃昏的殘陽如同溶金一般,細碎卻又壯闊的潑灑了整個天空。

  流霞漫天,餘暉金光孤獨的從街頭流轉到巷尾,光亮漸漸變暗,流雲被風吹散,碧空中倏然空了。

  張岩從內衛司出來後,來不及梳洗換衣裳,便直奔位於十六王宅的漢王府。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那親王府的門房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了,連等閒的五六品官他都看不上,更遑論張岩這個白身了。

  對,還是個很落魄的白身。

  門房從門縫望出去,輕視的上下一掃張岩,見頂著滿頭亂髮,鬍子拉碴的,眼窩發青還有些深陷,衣服上倒是沒有補丁,但是顏色都洗的發白了,還都是凌亂的衣褶,一看就是個窮困潦倒的。

  門房不屑道:「滾滾滾,趕緊滾!哪裡來的花子,要飯也不看看地方,這是漢王府,是你要飯的地方嗎?」說著,他就要把門關上。

  張岩見勢不對,忙用手死死的抵住了門,臉貼住門縫,急得滿臉是汗:「小哥,小哥,我,我是來找我妹妹的,我妹妹叫張娣。」

  門房明顯的愣了一下,皺眉道:「張娣,沒聽說過!」

  說著,「砰」的一聲,門重重的關上了,險些砸到張岩的鼻尖兒。

  張岩知道漢王府的門難進,即便他已經是個貢士了,那也不是他這樣的人可以隨意進出的,但張娣還在漢王府中,他無論如何都要見她一面,問問她的心思。

  「砰砰砰!」

  「砰砰砰!」

  「開門,快開門,在下是今科貢士,要求見漢王殿下!」

  「開門,漢王強搶民女,在下的妹妹被漢王搶進了府!」

  這巨大的砸門聲和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頓時吸引了許多匆匆趕路的人,紛紛圍了過來,衝著漲紅了臉的張岩指指點點。

  原本敢砸漢王府的門就已經是一條好漢了,現在還敢把漢王強搶民女的事情抖落出來,這就是打上門兒來找死了。

  雖然漢王好色,強搶民女是常事,他連推上刑場的女囚都敢搶,還有什麼人是他不敢下手的呢,但是他做了歸他做了,卻決不允許旁人說。

  曾經有人路過漢王府的門口時,朝著那緊閉的大門說了一句「呸」,被漢王聽了個正著,他竟然親自下場,把那人打了個嘴歪眼斜。

  眾人看著哐哐哐砸門的張岩,不禁唏噓不已,好端端的個郎君,長得也挺周正的,怎麼腦子不太好使呢,難道他不知道民不與官斗這個道理嗎,也不知這貢士是怎麼考上的!

  張岩沒有理會周圍人的議論紛紛,只一門心思的瘋狂砸門,把手掌拍的紅腫不堪,從麻木到疼痛。

  他喊的口乾舌燥,嗓子嘶啞,也沒有力氣再砸門了,索性靠著漢王府的府門一屁股坐下來,哀哀哭嚎起來。

  「天理何在啊,漢王強搶民女啊!」

  「阿娣,哥哥對不起你啊!」

  他想到父母雙亡後,只有他和張娣二人相依為命,艱難度日,原以為進了京,考取了貢士,殿試上再點了進士,從此以後便撥開雲霧得見天日了,可天日還沒見到,張娣卻不見了。

  他不禁悲從心來,哭的真情實意,淚涕橫流。

  圍觀眾人俱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心裡覺得漢王真不是個東西,可卻沒人敢說出口。

  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站在台階的下頭,壓低了聲音指點張岩:「小郎君,你在這哭可沒什麼用,不如去京兆府吧。」

  張岩茫茫然的抬頭:「京兆府?去喊冤嗎,京兆府的府尹怎麼敢管漢王殿下啊!」

  那人搖頭:「小郎君,這你就不知道了把,京兆府的少尹大人,是咱們這位漢王殿下的表弟,他一向麵皮軟和好說話,你去求求他,說不定還有轉機,能把你妹妹討出來。」

  張岩抹了一把淚:「當真麼?」

  那人點頭:「騙你作甚!」

  張岩站起了身,盤著腿兒在地上坐久了,腿都麻了,他敲了敲腿,正準備下台階,就聽見人群里突然有人嘟噥:「討出來也沒用了,漢王搶姑娘,從來都不隔夜,搶來就收用了。」

  張岩一聽這話,頓時面如枯槁,比被抓緊內衛司時的臉色還要難看,也顧不上去找什麼京兆府的少尹了,轉頭便撲到門上,哭的險些背過氣去。

  「你賠我妹妹,賠我妹妹,我,我殺了你,殺了你啊,阿娣啊,阿娣!」

  有人捅了捅方才嘟噥那人,埋怨了一句:「你說這個幹什麼,看把那小郎君給哭的。」

  那人不以為意道:「我說的是實話,拼著得罪漢王,討出來個殘花敗柳,不划算。還不如想想,怎麼給妹妹掙個名分出來,以後成了漢王的親戚,上哪不能橫著走。」

  「你?」說話那人瞪大了眼,半晌才頗為不認同的搖了搖頭。

  緊閉的府門後頭,謝孟夏叉著腰,皺著眉,聽著不絕於耳的拍門聲和哭喊聲,他撇了撇嘴:「拍了這么半天,他手不疼嗎?」

  折雲咧了咧嘴:「殿下,小的把他轟走?」

  「轟走?讓他到處敗壞本王的名聲?」謝孟夏的聲音陡然尖利,瞪著眼睛道。

  折雲低下頭,不以為意的嘟噥:「反正也沒啥好名聲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謝孟夏氣極反笑,一臉嫌棄的揮了揮手:「把阿娣帶去角門見他。」

  折雲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說,心下一嘆,他家殿下這會可真是動了心了,從前可沒這樣過,能網開一面,讓個沒名沒分的姑娘出來見人。

  張岩得了漢王府的話,忐忑不安的繞到後巷,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又矮又窄的角門「吱呀」一聲拉開一道縫。

  門縫處露出兩隻蒼老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張岩,聲音有些沙啞:「是張岩嗎?」

  張岩忙不迭的走過去,連連點頭:「是,是,是在下。」

  那人不耐煩道:「等著!」說完,「砰」的一聲關了門。

  張岩摸了摸鼻尖兒,又等了一刻的功夫,門打開了半扇,走出來個面容冷肅的婆子,張娣低著頭跟在她的身後,而張娣的後頭,還跟著兩個婆子,面色不善,長得膀大腰圓。

  「阿娣!」張岩看到張娣,大喜過望,一下子便沖了過去。

  張娣腳步一頓,停在門檻內側,抬起頭望著張岩,滿臉的惶恐不安,聲音細細的:「哥哥。」

  走在最前頭的婆子攔住了張岩,指了指腳下的門檻,面無表情道:「張郎君是外男,就在這站著說話吧。」

  張岩愣了一下,看著隔了一道門的張娣,雖然還梳的是姑娘的髮髻,但穿著打扮已不是在家時的模樣了。

  這種銀紅的衫裙從前張娣是不會穿的,料子太輕薄,稍微干點粗活便扯破了,顏色又太艷,她的皮膚微黑,壓不住,那袖子又太大,做活的時候太礙事了。

  張岩目光上移,落在張娣的臉上,她的皮膚還是微黑的,但只短短几日,就沒有那麼粗糙了,想來在漢王府養的不錯,髮髻間插著金釵,他只能看得出金光照眼,旁的紅的,白的到底是什麼,他就認不出來了。

  他張了張嘴,滿臉苦澀,這麼富貴的人兒,還是那個阿娣嗎?

  張娣亦是滿口發苦,哀哀的又叫了一聲:「哥哥。」

  張岩「誒」了一聲,往前挪了半步,緊緊貼著門檻站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阿娣,你,還好嗎?」

  張娣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哥哥,你沒事了吧。」

  「哥哥沒事了,是內衛司的司使大人親自放了哥哥的,」張岩重重點頭,來不及閒話,問道:「阿娣,三日後殿試,哥哥一定能點個進士,到時候外放做官,阿娣,咱們離開漢王府,哥哥給你想看個好郎君,做個正頭娘子好不好。」

  張娣抿了抿嘴,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眼貼在她身後的兩個婆子,臉上閃過轉瞬即逝的驚恐,似哭還笑的搖頭:「哥哥,你,你別說了,我,我已經是漢王的人了,我不,不能走,不,不是,我不想走,不想走。」

  張岩的雙眼一下子就暗了下來,悔恨的無以復加:「是,是哥哥沒用,是哥哥誤了你,哥哥對不起你!」

  張娣的淚一滴滴落下來,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哭出聲,憋了半晌才把眼淚憋回去,搖了搖頭:「哥哥,不是的,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你別怨自己,你有個好前程,我,我替你高興。」

  看到張娣落淚,守在門口的婆子臉色突然沉了,冷聲道:「哭什麼,晦氣,殿下對你不好嗎?」

  張娣受了驚嚇一般,趕緊抹乾淨眼淚,聲音細細的回道:「是,奴錯了。」

  張岩的呼吸一滯,看著張娣這副謹小慎微的樣子,滿身滿心都是冷痛,從前他們兄妹的日子過得雖然苦,但張娣過得暢快,什麼時候這樣做小伏低過!

  他控制不住去拉張娣的手:「阿娣,咱們走,咱們不受這冤枉氣!」

  張娣像是燙著一般收回了手,驚懼異常的連連搖頭:「不,不,哥哥,阿娣不苦,殿下,殿下對阿娣好,阿迪不走!」

  站在門口的婆子聽到張娣這話,臉色終於轉好,語氣生硬道:「張郎君,阿娣娘子是上了皇家譜牒的正經妾室,是走是留,的漢王殿下說了算!好了,今日便到這吧!」她深深的抽了一口氣,不待張岩說話,便轉身走進門裡,虛掩著門,透過門縫冷哼了一聲:「漢王府富貴無極,漢王殿下是這天下頂頂尊貴的人,你妹妹一個破落戶,還嫌委屈了不成!」

  說完,「砰」的一聲,門再度緊緊關上了,門後傳來張娣低低的隱忍的抽泣聲,可任憑張岩如何大力的砸門喊叫,都再沒人來給他開門了。

  張岩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初夏時節,天黑的越來越晚了,漫天流彩消散的極慢,日影只剩下了淡薄的痕跡,可遙遠的天邊仍有溶金般的光亮,將雲霞鑲嵌了一道炫目的金邊。

  張岩走的漫無目的,不知不覺間,走過了張娣曾經擺過朝食攤子的曲巷,有熟識的人給他打了個招呼。

  「張郎君,怎麼樣,考中了嗎?」張岩魂游天外,只是下意識的「嗯」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他想到方才在漢王府門前,那人指點他的話,心神一震,猛然回過神來。

  對,去京兆府,找少尹大人,他無論如何都要救張娣出這個火坑牢籠。

  暮鼓聲完全落下後,天也黑了下來,昏黃的月色照在院落中,青磚地上橫著斑駁凌亂的樹影。

  韓長暮料理完積壓了數日的內衛司的公事,回到府中用了暮食,吩咐金玉將住在內宅的祁明惠幾人帶過來。

  既然他已經知道了姚杳的身份存疑,當年的巫蠱案中藏了驚天秘密,就不可能再容這幾人留在京城裡了。

  雖然殺掉她們是最好的做法,但是韓長暮不是嗜殺之人,在有別的法子可用的時候,他不會選擇讓自己的雙手沾上無辜之人的鮮血。

  祁明惠四人忐忑不安的走進前廳,在韓府住了這幾日,越住心裡越發沒底,她們都很明白,韓長暮不會無緣無故的白養著她們的。

  韓長暮面無表情的端坐著,目光審視的慢慢打量過四個人,尤其深深的看了清淺幾眼。

  祁明惠的心裡咯噔一下,就算是韓府千般好萬般好,她們都不會答應清淺再與人為妾的!

  她上前一步,先發制人:「民女等叩謝韓大人救命之恩,民女在府中叨擾多日,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明日,民女幾人就打算離開了。」

  韓長暮微微挑眉:「離開,你當我韓府是什麼地方?」

  一聽這話,陳阿遠跳了起來,杏眼圓睜:「你這就不講理了,又不是我們自己願意來的,分明是你抓我們來的!現在我們要走,你還不讓,你想怎麼樣?」

  「阿遠,不許胡說!」祁明惠心說不好,趕忙制止了陳阿遠,朝韓長暮賠了個笑臉兒:「大人,阿遠年幼,口無遮攔的得罪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韓長暮似笑非笑道:「二十七八還年幼,你是覺得本官傻麼!」

  祁明惠索性不再說了,乾乾道:「韓大人要如何才能放民女幾人離開,直說便是,民女等一定照辦。」

  「總算是有個明白人。」韓長暮微微點頭,淡淡道:「你們上一回離開京城,最終是想去什麼地方?」

  祁明惠略一斟酌,直言相告:「民女幾人要去民女的家鄉廉州下轄的龍蘇郡封山縣。」

  韓長暮神情不變,在心裡盤算了片刻,思忖道:「好,本官替你們開關憑路引,並安排人一路護送你們到封山縣,將戶籍落好,並替你們置辦田產房屋。」

  一聽這話,祁明惠四人頓時臉色大變。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這是。

  祁明惠心急如焚,連聲音也大了幾分:「韓大人,民女等是要帶著阿杳,哦,清淺一起走的,絕不會將她留下來做妾的!」

  韓長暮淡淡的瞥了清淺一眼,目光冷若冰霜,像是藏了刀子一般,根本沒有半點溫情。

  清淺頓時臉色發白,身子輕輕的晃了晃,韓長暮有多麼討厭她,她是清楚的,他絕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當她是妾室,即便要留下她,也只是為了折磨她。

  祁明惠愣了一下,頓覺自己說錯了話,唇角囁嚅,不敢再隨意開口了。

  韓長暮收回目光,譏諷道:「一個蛇蠍婦人,本官留下來做什麼,嫌命長嗎?」

  清淺的身子晃動的更加厲害了,只覺得又羞又惱,死死咬著牙關,才沒有落下淚來。

  韓長暮連看也沒看清淺一眼,繼續面無表情道:「本官替你們安排好一切後路,只有一個要求,你們四人,從此不得離開封山縣半步!」他微微一頓,又朝清淺狠厲道:「你,永遠不許叫陳阿杳這個名字!」

  祁明惠四人臉色一變,面面相覷半晌。

  一則沒有想到韓長暮會將她們軟禁在一個地方,二則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忌諱這個名字。

  但沒有想到歸沒有想到,還是得拿個主意出來的。

  祁明惠顯然是四個人中間的主心骨,她沉凝道:「事關重大,恕民女等商議一二。」

  韓長暮點頭。

  祁明惠四人站在一處,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

  韓長暮無意偷聽,不管她們如何商議,都只有這一個選擇,若是不答應,他便只能手上沾血了。

  四個人很快便有了決斷,祁明惠的神情明顯輕鬆了下來,微微笑道:「多謝大人成全,民女幾人願意聽從大人的吩咐。」

  韓長暮也鬆了一口氣,話里話外的又威脅了一句:「本官會命當地的里長看著你們的。」

  祁明惠不以為意的一笑:「能有安生日子過,民女幾人不會違背承諾的。」

  說定了此事,韓長暮把孟歲隔叫了進來,將祁明惠四人的姓名,籍貫都寫在了紙上,吩咐他連夜去找冷臨江,將這四人的路引和戶籍辦好,又親自點了一隊護衛,拿著他的親筆書信,護送這四人南下。

  料理清楚了祁明惠這四個人的事情,便徹底掃清了姚杳身邊潛在的危機。

  韓長暮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頭枕著手臂,懶洋洋的靠在胡床里,微闔雙眼,面露疲憊。

  金玉端了一碗燕窩進門,看到韓長暮這副模樣,他生出幾分心疼了,輕輕將碗擱在書案上,低聲道:「世子,今晚沒有什麼公事了,用了燕窩,就早些歇著吧。」

  韓長暮仍閉著雙眼:「給客房送了嗎?」

  金玉含笑道:「送了送了,世子放心,劉氏是看著阿杳姑娘用了燕窩,熄了燈才走的。」

  韓長暮聽著金玉的話音不對,睜開眼看到他一臉興奮,還隱含狡黠,微微蹙眉:「你那是什麼表情?」

  金玉趕忙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道:「沒什麼,沒什麼,小人就是覺得阿杳姑娘不錯,若是能在府里長住就更好了。」

  韓長暮不疑有他,淡淡道:「她是京兆府的人,遲早要回京兆府,總住在咱們府里算怎麼回事?名不正言不順的,雲歸也不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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