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回 都在找四美圖

  冷臨江下意識的去看安南郡王妃,看到她的雙手比方才握得更緊,長長的指甲摳進了掌心,手上青筋爆裂。

  顯然是恨到了極點,恨到了崩潰的邊緣,已經忍無可忍了。

  如玉見勢不對,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不規矩了,膝行兩步,手搭在了安南郡王妃緊握的手上。

  安南郡王妃的身子輕顫了一下,慢慢的鬆開了雙手。

  冷臨江驚愕不已,他就算再沒往深處思量,這會兒也明白了,方才高輔國話中的威脅之意,並不是他聽錯了想多了,而是真實存在的,安南郡王妃正是因為聽出了這無情冷血的威脅之意,才會如此的憤恨。

  他的目光驟然冷了,若有所思的閃了閃。

  安南郡王妃渾身僵硬的再度謝了恩,送了高輔國離開後,她渾身的精氣神像是突然被抽了個乾淨,擠出一絲笑,強撐著對冷臨江道:「雲歸不去看看你那小姑娘?」

  冷臨江從善如流的笑了:「看,必須得看,一夜不見,雲歸都快犯了相思病了。」

  安南郡王妃勉強笑了笑,轉頭對孟歲隔道:「你也退下吧。」

  孟歲隔波瀾不驚的應了聲是,低眉順眼的樣子,既無歡喜,也無勉強。

  經過了方才那一番折騰,安南郡王妃早已經沒有吃吃喝喝,穿衣打扮的心情了,額角突突直跳,看到冷臨江和孟歲隔一前一後的走出去了,她沉著臉問如玉:「世子回來了嗎?」

  如玉搖頭:「世子跟永寧侯世子,吏部尚書府的二公子,鎮國公府的小公子出城圍,還沒有回來。」

  原本幾個世家子弟出城圍踏春都是尋常事,可安南郡王妃的心七上八下的,總也不踏實,揉了揉額角,靜了片刻,突然揚聲道:「去,快,快派人去,把世子找回來。」

  如玉愣了一下,唇角囁嚅:「娘娘,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去!還不快去!」一向性子溫和的安南郡王妃突然發起了怒,面目猙獰,重重捶打著胡床,聲嘶力竭的吼了一句。

  如玉嚇了一跳,趕忙訥訥稱是,忙不迭的跑出去找安奇了。

  姚杳躺在炕上,瞪著薑黃色滿繡繡球花的帳頂,盡職盡責的扮演好一個重傷未愈,不良於行的角色。

  雖然不用早起,但就這樣躺著也著實無聊。

  她百無聊賴的嘆氣:「哎,做一條沒有夢想的鹹魚也是不大容易的!」

  這口氣剛剛嘆完,帳幔外頭便傳來極輕微的響聲,「啪嗒」一聲,像是有人打開了窗戶。

  姚杳倏然警醒過來,身子一動不動的躺著,頭微微一轉,眯著眼盯著被風吹動,一起一落的曳地帳幔。

  微弱的光閃過窄窄的縫隙,沉悶的帳幔中亮了一瞬。

  窗戶只拉開了一道縫,沒有人翻窗而入,只是微不可查的「咻」的一聲,帳幔被什麼東西打中了,一團拇指大的紙團從縫隙激射而入,正好落在姚杳的鼻尖上。

  姚杳一把抓下紙團,剛要展開看看,門外便傳來兩個人參差不齊的腳步聲,窗戶隨即「咚」的一聲落下,窗下的人似乎落荒而逃。

  她撇了撇嘴,就這點兒膽子還來當細作,就不怕被嚇破了膽。

  外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逼近門口了,她毫不在意,漫不經心的展開紙卷,只見上頭寫了三個字:「四美圖。」

  她心頭一動,微眯的雙眼中閃著刀鋒一般犀利的寒光。

  看來這副四美圖中的確藏著個天大的秘密,連永安帝都惦記上了。

  她起了好奇心,並不想將四美圖交給韓長暮或者是永安帝了,她想自己收著,雖然知道這是在懸崖上走鋼絲的行為,但是人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嘛,畢竟富貴險中求!

  「阿杳,醒了嗎,我們給你送朝食來了。」就在姚杳幻想窮人乍富之時,門外響起叩門聲,冷臨江的聲音打斷了她不切實際的做夢。

  姚杳把紙團嚼碎了驗了,才不耐煩的吼了一句:「少尹大人都學會敲門了,真是活久見啊。」

  冷臨江嘿嘿笑了兩聲,一巴掌把門拍開,騰騰騰衝進了房,把食盒擱在食案上,一邊撩起帳幔掛在雕花銅鉤上,一邊笑嘻嘻道:「快起來快起來,安南郡王府的朝食豐盛極了。」

  孟歲隔打開食盒,將吃食一盤盤擺在食案上,這屋裡沒有燃香,飯菜的香氣氤氳開來,格外的濃郁,勾的人食指大動。

  姚杳蒙著雙眼,擋住倏然灑落進來的刺眼陽光,吸吸鼻子,詫異道:「有牛乳?」

  冷臨江「哎喲」一聲,上前扒下姚杳的手,笑不可支:「我得看看你這是個什麼鼻子,怎麼比狗鼻子都靈。」

  姚杳嘁了一聲,坐了起來。

  在陌生的地方過夜,她素來和衣而臥,這麼多年也睡習慣了,但昨夜卻輾轉反側的睡不著。

  昨日近安南郡王府的時候,姚杳穿的是冷臨江送來的天水碧滿繡素白荼蘼花的蜀錦襦裙,這衣裙穿著清新雋永,純淨的像滴落在草尖的晨露。

  可好看歸好看,這身衣裳穿起來費事脫下來更費事,還特別容易壓出褶子來。

  穿著這身衣裳睡了一夜,姚杳簡直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翻個身窸窣作響,胸口勒的穿過不過起來,層層疊疊的裙角纏在腿上,實在是種折磨,起身後衣裳就成了抹布,皺巴巴的簡直沒眼看。

  姚杳拍了拍衣裳,那褶子就像是天生長在衣裳上一樣,怎麼拍都能轉瞬恢復原樣,她放棄了,提著裙角往胡床里一倒,目光掃過滿食案的飯菜,看到了放在面前的一碗淺褐色的湯水。

  那濃郁中夾雜著清苦茶味的奶香,便是從這個碗裡散發出來的。

  她神情一滯,抬眼看到冷臨江和孟歲隔已經齊齊動手,很沒有風度的大吃大喝起來,她啞然失笑:「這都什麼時辰了,你們竟也沒用朝食嗎?」

  「快別提了,」冷臨江嘆了口氣:「剛吃了幾口熱乎的,竟然有旨意到了,聖人賞了安南郡王妃那麼老多東西,等接完旨,安南郡王妃也沒心思吃了,就讓我們都散了,我這才有機會提了朝食過來。」

  看到了昨夜那一幕,姚杳心裡一片清明,安南郡王妃都恨死永安帝了,別說是賞賜,就算是把皇位雙手奉上,也消減不了那恨意。

  但她佯裝不知,滿臉錯愕:「不對啊,得了聖人的賞賜,這不是天大的喜事嗎,安南郡王妃怎麼還會吃不下飯呢?」

  冷臨江也想不通,不是都說安南郡王府聖眷正隆,可看今日這情景,安南郡王妃似乎不太想要這聖眷,他想著高輔國那張別有深意的笑臉,打了個激靈:「對,高輔國最後還留了一句話。」

  「什麼話?」一聽到是高輔國親自來傳的旨意,姚杳頓時挺直了脊背。

  冷臨江皺眉道:「高輔國說,聖人有話,世子大了,該指婚了,若郡王妃娘娘有中意的人選,便擬個摺子吧。」他偏著頭望著姚杳:「你說,就這麼一句話,怎麼就能把安南郡王妃氣的連飯都吃不下了呢?」

  「是啊是啊,聖人給世子指婚,這不是好事嗎?安南郡王妃為何要如此的憤怒?」孟歲隔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姚杳瞥了孟歲隔一眼,轉頭皮笑肉不笑的瞧著冷臨江,譏諷的輕笑一聲,鄙視之意連掩飾都不掩飾:「腦子不夠使的人想不明白也就算了,少尹大人這樣詭計多端的就不用裝糊塗了吧。」

  冷臨江面不改色心不跳,嘿嘿笑了兩聲。

  孟歲隔尚且在茫然中,聽到姚杳的話,他回過神來,漲紅了臉叫了一聲:「誰腦子不夠使了!」

  姚杳笑眯眯道:「書上說的啊,書上說長得好看的人,腦子多半都不好使。」

  孟歲隔的腦子嗡的一下,臉色比方才更紅了,詫異問道:「你,覺得我長得好看。」

  姚杳敷衍的嗯了一聲。

  冷臨江嘁了一聲:「久朝也好看,久朝的腦子也不好使?」

  孟歲隔看著冷臨江和姚杳狡黠的笑,總算反應過來了,他又被這兩個人戲弄了。

  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撇過頭不理二人了,氣的只喘粗氣。

  冷臨江也不再說笑了,一臉正色道:「好了好了,說正事,安南郡王妃雖然是命婦,但她終歸是內眷,再得聖寵也是沒有具折上奏的資格,況且,」他欲言又止:「況且只是一樁婚事,也沒有必要驚動陛下,除非,除非是她想給中意的世子妃人選天大的體面,求個聖人的賜婚,但即便是這樣,她也不能因這樣的事情求見聖人,只能進宮求見皇貴妃,求皇貴妃請聖人賜婚。高輔國這句話,說的著實沒頭沒腦,奇怪的很。」

  孟歲隔突然心神一動,轉頭哼道:「少尹大人這話說的不錯,憑少尹大人這般顯赫的身份都沒得個賜婚,區區一個安南郡王世子,若是都能得了賜婚,豈不是打了少尹大人的臉。「

  冷臨江都氣笑了,不輕不重的拍了孟歲隔一下:「你小子,還真記仇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