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回 狹路相逢

  羽林軍們一陣哀嚎,朝食都吃不下去了,有些氣性大的,甚至把乾糧扔在地上,再狠狠的跺了兩腳,以此來宣洩心中的不滿。Google搜索

  大清早的連口飽飯都不讓吃,就吆喝著讓去幹活,這擱誰誰不火大。

  羽林軍們滿腹委屈的踩著碎石瓦礫,在廢墟里一陣翻找,噹啷嘩啦的響聲震耳欲聾,透著怨氣。

  可翻著翻著,這些羽林軍也發現不對勁了,吵吵嚷嚷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在接連翻了十幾具屍身出來之後,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搬動石塊和屍身的聲音。

  邱福和黃連雲看著面前越擺越多的屍身,心裡皆是一沉。

  黃連雲滿心驚恐,越是害怕,越挪不開目光,嚇得臉色煞白,嘴唇抖啊抖的:「邱,邱指揮使,這,這怎麼都是姑娘啊!」

  邱福對這樣的情形有了預料,從震驚中平靜下來,喃喃道:「是啊,怎麼都是姑娘呢,水匪呢?」

  羽林軍們已經將大部分的屍身都翻了出來,剩下的一些實在太難拼湊完整了,便只好就地掩埋了起來。

  看著這些擺得整整齊齊的屍身,羽林軍們面面相覷,即便是剩下這些殘肢斷臂,也能一眼就看出來,這些屍身中,沒有一個是水匪的。

  他們炸的是水匪窩,不是花柳巷,哪來的這麼多姑娘。

  為首的羽林軍戰戰兢兢的上前,嚇得聲音直哆嗦:「指,指揮使。」

  「啪」的一聲,邱福一巴掌抽在了那人的臉上,打的那人的臉偏了偏,轉瞬又紅又腫,他氣的暴跳如雷,雙眼赤紅:「廢物,一群廢物!水匪呢?你告訴我水匪去哪了?你們這麼多人,竟然讓一群烏合之眾從你們的眼皮子底下跑了?簡直廢物透頂!」

  為首的羽林軍低著頭不敢答話,腦袋幾乎要垂到胸口了。

  他也想不通他們怎麼會這麼蠢,蠢到家了都。

  可現在不是想為什麼的時候,而是想法子儘量補救的時候,他倏然抬頭,不停告罪:「指揮使,指揮使,卑職等可以去追,卑職等現在就去追!」

  邱福猛然抬起手,打斷了這個羽林軍的話:「你去哪找?你知道他們往哪跑了?」

  為首的羽林軍啞然,他不知道。

  邱福凝神片刻,冷聲吩咐道:「命所有羽林軍以青雲寨為中心,向外查找足印,看哪裡的足印最多,就往哪裡去追,快去!」

  為首的羽林軍愣了一下,轉瞬回過神來,飛快的安排人手去了。

  一夜無話,天已經大亮了,天色湛藍澄澈,溶金般的陽光穿透繚繞浮雲,雲翳鑲上了一層薄薄的金邊兒。

  遠處是青巒疊嶂,茂林如海,近處是芳草萋萋,鳥雀和鳴,那一處破敗的小院裡里外外都滿是席地而臥的人,睡意正酣。

  這些人逃了一整夜的命,終於逃出生天,可以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了,一直到天色大亮,鳥雀落在樹梢草叢間高低鳴叫,眾人都睡得極沉,竟然沒有被吵醒。

  韓長暮顯然也累極了,但是卻還保持著極高的警惕性,當一隻鳥雀落在樹梢,發出一聲鳴叫時,他倏然醒了過來,耳廓微動,一轉頭,正好與姚杳的那雙杏眼對上。

  那雙漆黑如墨的瞳仁閃著攝人心魄的光,幾乎要將韓長暮的整顆心都吞了進去。

  他心頭一跳,壓低了聲音道:「你也聽到了?來了不少人。」

  姚杳點點頭,神情肅然:「是,聽起來是羽林軍的陣勢。」

  韓長暮挑眉:「來者不善。」他望向躺的滿滿當當的炕頭,抬了抬下巴:「去把他們都叫起來吧,收拾收拾,一會有一場硬仗要打。」

  姚杳無奈的誒了一聲,這一晚上逃命逃的都要崩潰了。

  她實在沒心情好聲好氣的叫起,憋著一口惡氣,「咚咚咚」的連著踢了幾下炕頭,粗聲粗氣的喊著:「起來起來起來,打過來了,快起來!」

  「誰,誰打過來了,誰打過來了。」包騁一下子從炕上跳了起來,揉了揉惺忪睡眼,望著窗外的碧藍晴空,咚的一聲又躺了回去:「哎呀,青天白日的,誰能有那麼大的膽子啊,阿杳你又騙我。」

  韓長雲胡亂套著衣裳,空著手去抓包騁:「阿杳姑娘沒有騙你,是有人來了,快起來,快,晚了就麻煩了。」

  冷臨江側身躺著,在姚杳踹炕頭的第一腳,他就醒了過來,只愣了一瞬,便飛快的彈了起來,重重拍著謝孟夏:「殿下,殿下,快起來,快,有人來了。」

  謝孟夏一個激靈從炕上跳了起來,神思尚在迷濛之中,就已經開始往腳上套著革靴了,嘴裡嘟嘟囔囔不聽:「能不能讓人喘口氣啊,不累死人不罷休啊。」

  就在此時,趙浮生咚的一聲砸開了門,氣喘吁吁的道:「大人,羽林軍追過來了!」

  韓長暮抬眼道:「你看清楚了?是羽林軍?有多少人?」

  趙浮生臉色慘白,喘氣如牛:「咱們在這裡安置下來後,小人就派了人在四周警戒巡視,有個小的剛剛拼死跑回來報信,來的人拿的都是陌刀,應當是羽林軍不假,足有近一千人。」

  韓長暮下意識的回了下頭,看了謝孟夏一眼。

  來了這麼多羽林軍,顯而易見,一是為了剿滅青雲寨,湮滅掉不能見人的秘密,二就是衝著謝孟夏來的。

  他一疊聲的安排起來:「趙浮生,趁著羽林軍還沒有將此地圍起來,你安排人護送大當家離開,再挑一些好手給我。」

  趙浮生點頭,腳不沾地的出去挑人了。

  韓長暮轉頭,看到冷臨江等人已經收拾利落了,他思忖了一瞬:「雲歸,阿杳,始思,包騁,一會你們護送殿下,押著竇威岐和薛綬,和趙應榮一起離開。」

  冷臨江一愣,疾言厲色的問:「那你,你怎麼辦?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韓長暮看了謝孟夏一眼:「我要做出拼死守護這裡的架勢,儘量拖延時間,你們才能跑的出去,你放心,這些羽林軍不是我的對手,等你們走遠了,我就抽身。」

  話未完,李長明和趙浮生便已經走了過來。

  李長明行禮道:「司使大人,浮生挑的好手已經在院中了,一會浮生會帶著人,和姚參軍一起護送殿下下山,小的留在這裡,和大人一起故布疑陣。」他微微一頓,拍了兩下手,從外頭走進來兩個水匪,其中一個身形和謝孟夏有八九分相似,他指著他們兩個道:「這兩個人也是浮生挑的,他們一個和殿下身形相似,一個和殿下的聲音相似。」

  韓長暮詫異的多看了趙浮生幾眼,讚賞的點了點頭,道:「多謝二位相助,回京之後,某定然重謝。」

  李長明擺了擺手:「司使大人客氣了,進京以後,我們兄弟還要仰仗司使大人照應。」

  說著話,在外頭巡視的水匪沖了進來,氣喘吁吁道:「二當家,羽林軍離這裡不足一炷香的路程了。」

  韓長暮臉色微變,十分愧疚道:「老弱婦孺怕是跑不動的,只能,」他欲言又止,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李長明颯然一笑:「司使大人不必多慮,小的們都心裡有數,不會拖後腿的。」

  氣氛變得凝重嚴肅起來,趙浮生帶著挑出來的七八十個沒有受傷的好手站在院子中,跟著姚杳一行人,連招呼都顧不得打上一聲,便往山下趕去了。

  留在這處小院中的數百人,多半都是些受了傷不良於行的,和跑不動的老弱婦孺,他們很明白即將面對的是什麼,臉上卻沒什麼懼意,或者說奔逃了一夜,在面對生死一線時,眾人都多少有些麻木了。

  李長明聚起一口氣,大聲喊道:「弟兄們,羽林軍不給咱們活路,咱們要自己拼一條活路出來,等死,不是咱們青雲寨的作風!」

  水匪們面面相覷了一瞬,突然爆發出無窮無盡的膽氣,這世上以少勝多,置之死地的事情並非不存在,狹路相逢勇者勝,他們拼死相爭之下,未必就不能拼出一條活路來。

  「弟兄們,咱們殺出去,殺出一條生路。」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大喊了一聲,眾人緊繃的心神驟然斷掉了,一聲接一聲的大聲疾呼起來。

  「殺出去!」

  「殺出去!」

  「殺出去!」

  水匪們士氣大振,就連那些死裡逃生的姑娘們也柔弱不再,個個橫眉立目,臉漲得通紅,聲嘶力竭的互相打起鼓勁。

  李長明轉頭對韓長暮拱了拱手:「司使大人,小人等聽憑司使大人吩咐。」

  韓長暮轉頭看了看映在窗紙上的「謝孟夏」的剪影,不遠處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已經越發的震耳欲聾了,可以看到瀰漫開來的漫天灰塵,倒伏在地的萋萋荒草。

  那些沒有經過什麼消耗,身上沒有任何傷勢,幾乎能夠以一敵三,可人數上又具有壓倒性優勢的羽林軍們連成了黑漆漆一片,如同山雨欲來前的濃雲墜落下來,被狂風卷著,向小院襲來。

  羽林軍跑動間,陌刀傳來嘩啦嘩啦的響聲,如同一陣一陣的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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