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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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陣叮鈴噹啷的響聲,小針刺在劍上,後又彈到地上。

  她的手臂突然刺痛了一下,轉頭望去,是一枚漏網細針,扎在了手臂上。

  她顧不上料理傷口,樓上已經傳來了嘈雜凌亂的腳步聲,再不走,就要讓人堵個正著了。

  她沒做思量,判斷了一下三樓哪個房間是自己的,便飛身躍到窗下,整個人縮在暗影里,挑開窗戶,鑽了進去。

  剛剛跳進房間,後院兒的喧囂聲便傳了過來。

  整間客棧頓時燈火通明,有人喊著抓賊,大呼小叫的衝出房間。

  姚杳飛快的脫下夜行衣和染了血的中衣,拔出細針收好,又往傷口上撒了刀傷藥,換了身兒乾淨衣裳。

  聽到門外包騁興奮的大呼小叫聲,她知道,再裝睡就有點假了,便拉開門,一臉睡意的打了個哈欠,茫然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包騁整個人都處在亢奮中,樓上樓下的上躥下跳的忙個不停,還趴在窗戶口往院子裡望去,聽到姚杳的聲音,他回頭道:「不知道,就聽到有人還抓賊。」

  姚杳寫了滿臉的沒興趣,捂著嘴又打了個哈欠:「有賊,反正我沒錢,有賊也不怕。」

  包騁忙拽了下姚杳的胳膊:「阿杳,看熱鬧啊,你看,多熱鬧。」

  姚杳的傷口被扯了一下,她疼的嘶了一聲,搖頭道:「不愛看熱鬧,就愛睡覺。」

  包騁聽到姚杳的聲音不對,看了看她的手臂,壓低了聲音,試探了一句:「阿杳,你,受傷了。」

  姚杳神情如常,瞥了包騁一眼,氣急敗壞的甩開他的手:「你手勁有多大,自己心裡沒數嗎?」

  包騁的神情變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隔壁房間的門被重重打開。

  韓長暮探出頭,一臉不耐煩的喝道:「沒完了是嗎,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他剜了包騁一眼,盛氣凌人的吩咐了一句:「阿杳,進來換炷香。」

  姚杳抿抿嘴,從包騁和牆壁中間的窄縫裡擠了過去。

  包騁摸了摸後腦勺,姚杳方才那句話,始終在他心頭縈繞,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轉瞬即逝,沒有抓住。

  他滿腹狐疑的下樓看熱鬧去了。

  剛走到大堂,竟看到李玉岩也在大堂,包騁便衝著他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聽到走廊里沒了動靜,韓長暮衝著姚杳抬了抬下巴:「受傷了。」

  姚杳捂著手臂,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沒事兒,一點小傷,用過藥了。」

  韓長暮淡淡道:「給我看看。」

  姚杳頓時退了一步,靠在門上:「還是,別,別了吧,男女授受不親。」

  韓長暮卻大跨步走過來,拉過姚杳的手腕,把衣袖推了上去,看到已經有些發黑的傷口,嗤道:「你當我想看嗎,你自己看看,是有毒的。」

  姚杳嘁了一聲。

  她當然知道是有毒的,手臂已經開始發麻了嘛,只是這毒也不怎麼厲害,晚點處理也沒什麼。

  她不服氣的駁了一句:「這不是沒空嗎。」

  韓長暮的眸光澄澈,深深一眼,望到姚杳心裡,淡淡道:「有空跟不相干的人拉拉扯扯,沒空處理傷口。」

  姚杳噎了一下,抿唇不語。

  說話間,韓長暮已經抽出匕首,在燭火上燒了燒,在姚杳的手臂上比劃了一下,面無表情道:「忍一下。」

  姚杳嘆了口氣。

  這誰能忍得住。

  她十分識趣的拿出帕子,塞在自己嘴裡。

  韓長暮看了姚杳一眼,十分艱難的忍住笑,抽了抽嘴角。

  他握著匕首,手不抖不顫,在發黑的傷口上豎著劃了一刀。

  姚杳痛極,雖然嘴被帕子堵著,叫不出聲來,但是汗還是流到了臉頰上。

  她咬著牙暗自慶幸。

  幸好她沒有塗脂抹粉的習慣,不然這會兒花了妝,豈不是難看死了。

  韓長暮不停的擠出傷口處的毒血,一直擠到流出的血成鮮紅色,才停下手。

  傷口的血肉翻著,瞧著很是猙獰。

  他嘆了口氣,撒了金瘡藥上去,一邊撒一邊嘆氣:「這是內衛司的金瘡藥,雖然不比十六衛的止血好,但是清餘毒的效果很好。」

  姚杳把帕子拿下來,塞回袖中,抖著嘴唇道謝:「多,多謝公子破費了。」

  韓長暮纏好了傷口,漫不經心的補了一句:「別忙著道謝,這藥價高,回頭你把銀子給我。」

  姚杳哽了一下,暗罵不停:「鵪鶉嗉里尋豌豆,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虧老先生下手。」

  韓長暮沒有聽清楚,湊近了過去,笑了笑:「你說什麼。」

  姚杳咬牙:「我夸您呢。」

  韓長暮知道姚杳是在罵他,他無所謂的笑了笑。

  這一番折騰,姚杳的中衣上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跡,已經沒法見人了。

  她有些尷尬,忙著告退,要回房換衣裳。

  門卻在此時響了起來,是李玉山的聲音:「韓兄,韓兄在嗎。」

  二人皆驚,飛快的對視一眼。

  韓長暮指了指胡床,無聲的動了動嘴唇。

  姚杳無奈,踢了鹿靴,滾到胡床深處,棉被緊緊裹住身子。

  韓長暮應了一聲,匕首入鞘,收拾好食案,回首看了姚杳一眼,才打開門,倚在門邊詫異道:「李兄,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亂糟糟的。」

  李玉山憂心忡忡的低語:「客棧里進了賊,我怕驚擾了韓兄,特地過來看看。」

  他要進房間,卻被韓長暮攔住了,笑中有薄薄的羞澀:「誒,誒,李兄,這個,不太方便。」

  李玉山愣了一下,探頭往裡一看,看到了躺在胡床上的姚杳,只見她羞怯怯的一個勁兒往棉被裡鑽,不覺微怔,笑的愈發意味深長。

  像韓長暮這樣的世家子弟,說是貼身大丫鬟,其實都是通房,不足為奇。

  他收回目光,笑了:「嗨,這有什麼的,韓兄玉樹臨風的,有幾個暖床的,不稀奇。」他拍了拍韓長暮的肩頭:「既然沒事,我就回去了,韓兄可要多加留神才是。」

  韓長暮點頭道謝:「好,我會留神的,多謝李兄了。」

  李玉山走了幾步,卻突然回頭,叫了兩個鏢師過來,對韓長暮笑道:「韓兄,我讓這兩個手下在你房間門口守夜,若有事,你就招呼他們,不用客氣。」

  韓長暮愣了一下,這是不容拒絕的,拒絕了,就是心虛。

  他點頭笑道:「這太麻煩李兄了,我就卻之不恭了,有勞二位弟兄了。」

  兩個鏢師客客氣氣的拱了拱手,像兩尊門神一樣,往門兩邊一站,臉上滿噹噹寫的都是生人勿進。

  韓長暮關門,低低嘆了一聲。

  姚杳還沒回過神來,擁著棉被坐著有點發愣,愣了半晌,才訥訥低語:「公子,我這是,出不去了。」

  說完,自己也跟著嘆氣。

  這不廢話麼,原本李玉山就起了疑心了,這會她還一身血的出去,豈不是她不但把刀把子遞給他,還把她自己悶暈了放到案板上。

  姚杳抿了抿唇,低語:「公子,他這是,疑心您了。」

  韓長暮搖頭:「未必,或許是真怕我出事,沒人給他解毒吧。」

  他想了想,慢慢走到胡床旁,坐到姚杳身邊,眸光深深,清透黑亮,像是盛滿了寒夜星芒。

  姚杳情緒莫名的抖了一下,抱進了棉被低語:「公子,我,我去睡地上。」

  韓長暮抽了抽嘴角,卻暗沉沉的說了兩個字:「伸手。」

  「啊。」

  韓長暮懶得再跟姚杳廢話,伸手捏住她的臉頰,強迫她張開嘴,扔了一丸藥進去,又端過一盞溫水灌進去,才道:「清餘毒的藥。」

  姚杳嗆得不停的咳嗽,聽到這話,還是磕磕巴巴的道了個謝。

  韓長暮面無表情道:「也是要給銀子的。」

  姚杳緊緊抿唇,不想說話了。

  韓長暮端著一盞溫水,潤了潤乾涸的唇,才低聲問道:「怎麼會受傷,出了什麼事。」

  姚杳慢慢湊到韓長暮跟前,聲音壓得極低幽:「那倉房裡果然有毛病,布了機關暗器,我還沒靠近那些箱子,就被暗器傷了。」

  她微微一頓:「公子跟出去,可有什麼收穫。」

  韓長暮凝神低語:「馬車到了一處比較隱蔽的宅子外,裡頭情況不明,我沒敢進去,只在外頭看了看,聞到藥香和酒氣。」

  姚杳在心底讚嘆了一聲,還是內衛司的人足夠謹慎,看看自己,貿然出頭,就受了傷,還要倒賠大把銀子。

  她的雙眼一眯,轉了個念頭:「藥香和酒氣,什麼藥,什麼酒。」

  韓長暮深深望了姚杳一眼,抿唇不語。

  這不廢話嗎,她以為他是她啊,聞一下就能分辨出來,他那是得親口嘗一下,才能分辨的出的好嗎。

  見韓長暮臉色不善,姚杳縮了縮脖頸,知道自己觸及到了他脆弱的自尊心。

  她暗自警告自己,不能再挑釁韓長暮了。

  一男一女,大半夜的,原本就容易出事。

  雖然她不算美女吧,但架不住他是個盛世美顏啊,她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善人,萬一她把持不住呢。

  她乾乾一笑:「那個,明日,明日借著出門逛逛的機會,我去聞聞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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