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回 打岔小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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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將風雲詭譎的朝堂之事當做玩笑說出來,也就只有姚杳有這個本事了吧。

  他原本有些陰鬱的心情,突然便鬆快了下來,夾了一竹箸菜,細細吃著,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若有所思的嘆息:「以貌取人,世人皆不能免俗,可焉知這貌是最不牢靠,最不長久之物。」

  「就說這飯食吧,若要大人選,是選個色香味俱全的,還是選個好吃不好看的。」聽到韓長暮的話,姚杳笑問了一句。

  韓長暮挑眉:「沒想到你還是個以貌取人的呢。」

  姚杳坦然點頭:「是啊,下官就是個顏控,對著長得好的人,飯都能多吃兩碗呢。」

  「什麼控?」韓長暮挑眉疑惑問道。

  姚杳趕忙笑著掩飾了一句:「大人聽岔了,下官的意思是說,是人就不能免俗,否則又怎麼會有秀色可餐這麼一說呢。」

  聽到姚杳這句話,韓長暮輕輕擱下竹箸,屈指輕叩食案,心中突然有了個異樣的念頭。

  念頭一轉,他淡聲開口,頗有幾分試探的意思:「兵部尚書鄭彬獲罪死後,內閣中便空出來了一個位子,聖人久懸不下,若照你這麼說,聖人猶豫的是找不出個樣貌美的嘍?」

  姚杳聞言,愣了一下,韓長暮絕不會莫名其妙的跟她說這種事情。

  再說了,鄭彬的案子到如今也不過才半個月,內閣空出來的那個位子也只是個次輔,半個月懸而未決,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

  姚杳打心眼兒里不願意摻和這些事情,且這些事情也不是她能摻和的,便笑著打了個哈哈:「那可不,不過六部里都是些個半老頭子了,就算是矮子裡拔將軍,估計聖人也是挑不出個年輕貌美的。」

  韓長暮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還年輕貌美,你以為是聖人選后妃啊。」

  就這樣插科打諢的一笑,方才那法不傳六耳的幾句話,便被忽略掉了。

  孟歲隔巡查了一圈兒,又留了一部分內衛在二樓盯梢兒,回到房間跟韓長暮復命,不明就裡的嘀咕起來:「大人,他們該拿到的都拿到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動作了吧,再者說咱們將貢院圍的跟個鐵桶似的,每個人進出後頭都有八隻眼睛盯著,就算是有人想做點什麼,也不敢做啊。」

  他是韓長暮的心腹,是最親近的人,說話也就大膽許多,有什麼便說什麼了。

  韓長暮端著碗,扒了一口飯,瞥了孟歲隔一眼,耐著性子教他:「人肯定還在貢院沒出去,現下做出這樣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不過是為了打草驚蛇,明白的告訴那人,內衛司已經查到了一些人。」

  孟歲隔還是有些不明白,一臉茫然的問:「可,可。」他可了半晌,有些心虛的嘟囔:「可實在是沒有查到啊。」

  韓長暮都氣笑了,恨不能給孟歲隔一巴掌,指著笑不可支的姚杳,恨聲道:「這個榆木腦袋,你跟他說。」

  姚杳挑眉嘆氣:「這些人要在貢院裡困上二十日,缺的打草驚蛇,敲山震虎,不管有沒有查出來什麼,這樣敲打一番,總會有人害怕,忍不住跳出來謀一條生路,只要有人動,那就是線索。」

  這話如同醍醐灌頂,孟歲隔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悻悻笑了笑,直想罵自己一個蠢字。

  韓長暮瞥了孟歲隔一眼:「知道自己蠢了?」

  孟歲隔訕訕一笑。

  韓長暮又道:「也歷練了這麼些年了,該有些長進了。」

  孟歲隔重重點頭:「大人放心。」

  韓長暮看了眼低著頭用飯的姚杳,又道:「跟姚參軍多學著點。」

  孟歲隔哪敢有半點的不服氣,點頭道:「是,卑職一定上點心。」

  姚杳低著頭用飯,聽到這主僕二人的一問一答,暗自不屑冷笑,抬頭故作茫然的打了個茬:「上點心,什麼點心,咱們還帶了會做點心的廚子進來嗎?」

  「......」韓長暮氣急敗壞的扔了一根竹箸過去。

  自從韓長暮敲打了一番灶房的廚子後,貢院裡眾多官員的伙食便比從前上了一個檔次,好了許多,尤其是蔣紳四人的飯食,與韓長暮的一模一樣,並沒有厚此薄彼。

  飯食好了,蔣紳卻吃不下去了。

  上晌內衛司鬧出那樣大的動靜,蔣紳食不知味的挑了幾竹箸的菜,如同嚼蠟般吃了幾口,抬頭問沐榮曻,聲音有些焦躁和尖利:「內衛們究竟在幹什麼,查出來了沒有?」

  沐榮曻一臉的苦笑,比哭還要難看幾分,不知該如何答話。

  他跟內衛司的人不熟,或者說是根本說不上什麼話。

  況且內衛司的內衛的嘴個個都嚴實的令人髮指,縱然他是個二品大員,也是撬不開的啊。

  他哼哼哧哧道:「只,只知道是在找東西,但是,問不出來旁的。」

  蔣紳將竹箸重重的拍在食案上,啪的一聲怒道:「他們這是要做什麼,古往今來就沒有省試考成這樣的,不行,本閣不能由著他如此作踐天下士子文人。」

  說著,他的鐵青著臉站起來,身形晃了晃,便要往外走。

  沐榮曻見勢不對,趕忙衝到旁邊扶住蔣紳,苦笑著勸道:「閣老,閣老,您消消氣,消消氣,韓司使一向狂傲,手裡又握著聖人便宜行事的旨意,干出這樣的事不稀奇,您可別跟他置氣,再傷了身子不值當的。」

  蔣紳嘆了口氣,坐了回去,痛徹心扉的哀嚎:「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沐榮曻陪著笑臉兒勸道:「閣老,閣老,您若真氣不過,就把韓司使叫過來,問個明白,總好過現在這樣稀里糊塗的,下官等也是膽戰心驚,不知道該如何行事。」

  說著,他轉頭望了一眼下首坐著的王敬宗和阮平安二人,想指望著二人能順著他的話茬接下去。

  誰料這不看還不覺得,一看他的腦子就嗡的一聲。

  這是倆吃貨啊,這才多麼一會兒的功夫啊,食案上的碗碟就都空了,他倆怕是壓根兒就沒聽見自己在說什麼吧。

  他磨了磨牙,耐著性子問二人:「王大人,阮大人,你們看,如何?」

  王敬宗和阮平安本就不想摻和這事兒,聽到這話,對視了一眼,打了個哈哈:「下官等都聽閣老的。」

  沐榮曻在心裡「呸」了一聲,這話跟沒說有啥區別,轉臉卻還是一臉溫和的笑:「閣老,您看,下官去請韓司使過來一趟,您看怎麼樣?」

  蔣紳一臉不耐,他打心眼兒里瞧不上內衛司鷹犬爪牙這種貨色,即便韓長暮出身韓王府,多年來鎮守劍南道,軍功赫赫,但充任了這種鷹犬,他也還是瞧不上的。

  但瞧不上歸瞧不上,但到底是聖人手裡的一把刀,殺人時最好用,該敬著還是得敬著。

  他若真的找上門去訓斥問責一番,一則未必能討了好,二則也是自降了身份。

  他透了口氣,滄桑無比的點頭:「去吧。」

  說完,他便泄了口氣,覺得自己這個閣老當得著實無趣,怎麼會被一個鷹犬壓得抬不起頭來。

  同樣無趣的還有王敬宗和阮平安二人,看到蔣紳這副模樣,不禁齊齊起身行禮道:「閣老,下官等先去更衣。」

  蔣紳也懶得說話,揮了揮手。

  二人走到明遠樓外頭,晌午的陽光正盛,明晃晃的找到樓前的空地上。

  一格格的青磚被掃得一塵不染,陽光在上頭流轉,磚上的花紋纖毫畢現。

  王敬宗透了口氣,沉聲問道:「從前的省試時,內衛司也如此囂張跋扈嗎?」

  阮平安定了定神:「從前怎麼樣,我不知道,但這一回,內衛司未必就是囂張跋扈了。」

  王敬宗愣了一瞬,轉眼沉了臉色:「是了,晨起的時候,韓大人拿了那東西過來,咱們雖然都沒看到那上頭寫了什麼,但他的話說的明白,閣老也分明是變了臉色的。」他輕輕吁了一口氣:「這場省試,不太平啊。」

  阮平安望向號舍的方向,有些發愁道:「這還不算什麼。」他微微一頓,話中有話:「事情來了,將事情了了便是,難的是人。」

  王敬宗與阮平安是同科,素來交好,話不必說盡,便能明白話中的意思,不禁點頭道:「也不知道他上躥下跳的想要幹什麼,已經是二品大員了,還不知足麼?」

  阮平安嗤的一笑,笑容譏諷:「二品和二品還是不一樣的,入了閣的二品和沒入閣的二品,那是天差地別。」

  王敬宗愣住了,滿臉驚詫:「入閣,他居然還想入閣,就他那副不學無術,只曉得鑽營溜須的樣?」

  阮平安嘆了口氣:「內閣如今空出來了一個位子,勢必是要在六部中挑一個人的,吏部尚書和戶部尚書都在閣,兵部尚書是剛剛提拔上來的,頭上還頂著個代字,資歷尚淺,工部尚書一向不爭不搶,至於我們刑部,呵。」他冷笑了一聲:「尚書大人年歲大了,內閣中有一個老頭子也就罷了,聖人委實看不下去再多一個老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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