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王家揭不開鍋,連口糧都要借的情況,原本應該幹完一個月再結算的工錢,陳佑怡先預支給了他們。
「……八百九十七,八百九十八,八百九十九,九百!」
銅板一枚接一枚,從王大娘手裡數過去,油燈下的臉都帶著喜悅,最後幾枚,眾人都在不由自主地跟著小聲念叨出生。
九百文銅錢,足夠王家一個月的花銷,那種壓在頭頂的焦迫感,總算退去了一點。這點錢撐不了多久,但猶如雪中送炭,讓他們能夠爭取一點時間,去獲得更多的炭火。
「有了這些錢,家裡就能吃上飯了!」王大娘由心底呼出一口濁氣,感覺一條命回到了自己身上:「家裡就我們三個,吃不了多少,省著點能用上三兩個月。」
王三笑道:「娘,不用省著,這是一個月的工錢,下個月還有下個月的呢!」
話沒說完,王三腦袋上挨了一巴掌,王大娘罵道:「你這個沒出息的,有兩個銅板你不花光心裡就不舒坦是不是?家裡處處都要用錢,你娘我都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八瓣用,你還嫌多了!」
王三被罵了一通,覺得這麼大的人了還被罵,有點丟臉,尤其是在新嫂子面前。但又覺得他娘說的是對的,儘管有點不舒服,也沒反駁,哼哼了兩聲就閉嘴了。
「你們都挺好了,秦家這份恩情,咱們都得記在心裡,幹活的時候別偷懶!」王大娘教訓起兒子來還挺有架勢:「要是被我知道你們幹活偷懶,看我不打斷你們的腿!」
幾個兒子都虛心聽教,其實不用王大娘提醒,王家兄弟也鼓起勁兒在幹活。這份差事幫了王家大忙,他們都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自然對秦家都心懷感激。
帶著這份感激,干起活來不但不吝嗇氣力,也格外仔細。荒地平整中最大的難題,就是經常積累下來的草木根系,這些不剔除趕緊,會影響之後的種植,但陳佑怡過來看時,發現王家兄弟把草根樹根都剷除乾淨,只剩下翻好的泥土。
「王家兄弟干農活確實是一把好手。」這天照例送走了王家兄弟,秦子恆去關院門,陳佑怡就站在一旁等著他。
秦子恆也對這三兄弟很滿意。幹活利索是一方面,自覺性又是另一方面。王家兄弟幹活有技術,人又忠厚老實,確實是不錯的人選。
今天是第二天,秦子恆熟練掌握了犁地技術,這一天幹了第一天兩倍的活,剩下的地只需要明早大半個時辰,就能全部做完了。
陳佑怡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明天先不要把牛還回去,我去看看張嫂子那邊,她家裡也有地,不知道需不需要用上耕牛。」
張嫂子雖然沒了男人,但是她性子潑辣,硬是在夫家親屬來搶地的時候據理力爭,奪回了屬於自己的一點田地。
至於同樣是寡婦的林氏,則是在丈夫過世過,明明生下了兒子,還被夫家的親屬把丈夫名下的田地都搶走了,只留下一小塊貧瘠到眾人不屑的壞田,孤兒寡母靠著這一點田地和不停地變賣家中物件為生。
等到她投靠了陳佑怡,有了工錢,恨不得再也不回村子。要是說那間茅草屋還有幾分感情,那那塊被當做施捨一樣的壞地,林氏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張嫂子自從接手牧草生意之後,大量的心思放在了牧草生意上,但是去年的合作用戶少,她分到的錢不多,為了餬口,還是得去田裡勞作,不知道今年情況是不是還是一樣。
秦子恆沒異議,第二天一早,他趕了牛過去,把剩下的地犁了。而陳佑怡則去找了張嫂子。
張嫂子一聽來意,驚喜道:「這可真是及時雨,我這幾天就在地里忙活,要是有了耕牛犁地,那真是省了不少力氣了!我是借不到牛,要是能借到,早八百年去借了。」
她在牧草生意好轉之後,也堅持把地種上。理由是人總要吃飯,打理牧草用不了全部的時間,現在苦一苦,到了豐收,就甜了。
陳佑怡對這個堅強的女人很有好感,一個幾乎沒有受過教育,卻始終自尊自愛的人,都會令人發自內心地佩服她。
「那行,等我那邊犁完了,我就把牛趕到你家來。」陳佑怡不在乎這多一兩天的租賃費,再說了,張嫂子還幫她打理牧草業務,也算是她的員工,就當做是員工福利了。
在拒絕了張嫂子要給錢的提議之後,陳佑怡回去地里,發現秦子恆動作很快,已經把地犁好了,正彎腰在播種辣椒種子,牛被系在一旁的樹上,慢悠悠地吃著春天新長出來的嫩草。
「我跟張嫂子說好了,把牛先借給她用。」陳佑怡接過種子袋,說道:「張嫂子也不會犁地,她一個女人家,也沒多少力氣,恐怕不能掌控耕牛,你去給她幫幫忙。」
所謂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做了好人,做乾脆做到底吧。
「你倒是放心。」秦子恆看著只想著幫助別人,其他一點也沒考慮到的陳佑怡,心裡大多是暖意,也帶了點無奈。
瓜田李下,孤男寡女,再加上寡婦門前是非多,村子裡的人都自覺或是不自覺地跟張嫂子拉開一點距離,省得別人說閒話。
像陳佑怡這樣大方的媳婦,還真沒幾個。
陳佑怡聞言先是楞了一下,等反應過來秦子恆指的是什麼,差點捧著肚子笑倒在地上:「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吧,有人在背後說閒話,我去找他算帳。」
她笑得直喘氣,好半天才停下來:「放心吧,我對你有信心。你要是那種見個女人就曖昧不清的,我早就不跟你好了。」
秦子恆無奈,不但沒法辯駁,還得替笑岔氣的人拍後背順氣。
把秦子恆推走了,陳佑怡獨自把剩下的辣椒種子都種下了。接下來的挑水是個重活,她每次都只能挑兩個半桶,好在水渠離得不遠,多來回幾趟,也就差不多了。
忙完了這一切,她站在田埂高處,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滿滿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