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看看小跟班兒似的跟在雲小霜身後的大當家,看看得意的扔出去就能展翅飛翔的雲小霜,腦袋還是蒙蒙的。
她把大當家從自己身邊拐走到現在已經有小半個月的時間了,陳老還是沒能明白自己收服的大當家怎麼就成了雲小霜的手下。
「丫頭可以啊,這人說帶走就給我帶走了?」
今兒早上余懷青他們去山上打了野味,雲小霜又在,正好給小伙子們開開葷。酒桌上,陳老攔下準備給他倒酒的雲小霜,接過她手中的酒壺,親自給雲小霜倒滿。
雲小霜反應快,立刻就明白過來陳老這是還沒放下自己辛辛苦苦收服來的大當家呢,得意的笑道:「怎麼,陳老,這都過去小半個月了您還沒適應大當家拋棄您的事實呢?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有遠大的志向這是好事兒!狼王寨的大當家既然服從了您,那就也算虎牙寨的一員,您怎麼還能阻擋別人追尋自己的光明呢!」
「嘿!你這丫頭!」陳老被逗樂了,「怎麼著跟著老夫就是荒唐人生,跟著你就是前途光明?老夫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丫頭這麼自大?」
「你眼拙唄!」雲小霜深吸了口氣,讓考野兔的芳香盡情的鑽入自己的鼻子,高興的搖頭晃腦,「真香,不愧是我。」
陳老忍俊不禁:「剛說你胖,這就喘上了?來,給我嘗口,我來看看到底有沒有那麼香!」
「呀!陳老你那麼大年紀了怎麼還跟小姑娘搶東西吃!」
「你算小姑娘嗎?多大年紀了心裡沒數嗎?」
「十八怎麼了?女人十八一朵花!再說了,我年紀再大,也比您小個好幾輪兒!」
「嘿,你這丫頭……」
二人正鬧,周圍笑著的士兵突然閉上了嘴巴,各個垂著腦袋盯著手裡的兔肉。雲小霜忽的打了個寒顫,感覺身後陰風陣陣,身子僵硬著沒敢回頭。
「這幾日,在虎牙寨玩兒的挺開心?」
含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雲小霜卻感覺涼意從腳底板一點一點的爬上脊背,若非是有引力,她的頭髮怕是要豎起來了。
儘管如此,她也感覺到了自己的頭髮根兒都立了起來。
陳老沖她做了個「好自為之」的表情,拎著自己的烤兔子離開了,給這不請自來的男人留了個位置。其他的士兵也都各自拿了想吃的東西,默不作聲的離開了。
不多會兒,熱鬧的廣場上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怎麼,這才過了多久,你就對我這副皮囊厭倦了嗎?竟不捨得回頭看我一眼。」身後的男人聲音慢悠悠的,非常好聽,可卻讓聽的人渾身充滿寒意。
「完了完了,玩過了頭忘了報備,這下好了,直接找上門來了!」雲小霜閉著眼睛緊張的嘟囔,忽的,她睜開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道,「罷了罷了!不就是死嗎?不如痛快點!」
她猛地回頭,突然湊來一張臉,嚇得她尖叫一聲換了個方向一屁-股坐下。而這個罪魁禍首的男人則戲謔的蹲下,再次靠近她。
「我以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沒想到反應竟然會這麼大。」
「嘿嘿嘿,夫君,你怎麼來了?下面的事情忙完了嗎?」雲小霜心虛的笑了兩聲。
她想要直視那雙漆黑的眸子,可惜不過對視三秒,便敗下陣來,緊張的東張西望。
趙墨城總算是放過她了,起身與她保持距離,伸手拉她起來:「我要是再不來,我家娘子恐怕就要忘了她在山下還有個家。」
「瞧你說的,哪兒有這麼嚴重?」
「嗯,你說的是,或許我應該再晚兩日來。」
「別別別……我這不是……不是山上事情太多,沒有處理完嗎?對了,你還記得我和陳老之間的賭約嗎?時間到了,我贏了。」
「是嗎?」趙墨城在說話的時候眉眼含笑。
雲小霜吐出口氣,放鬆了許多,嘴巴不停,巴拉巴拉的開始說了起來:「對對,你還記得之前來找我們麻煩的那個狼王寨嗎?它現在已經……」
或許是因為緊張,雲小霜的嘴巴吧嗒吧嗒的都忘了停下來。直到口乾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趙墨城還沒有說話,聲音戛然而止,心虛的看向趙墨城,見到他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似乎聽的非常入迷,這才鬆了口氣,繼續說。
氣氛慢慢地緩和下來,雲小霜說的累了,打了個哈欠,爬到了趙墨城的懷裡蹭了蹭,撒嬌道:「夫君~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夫君在這裡陪你。」趙墨城垂眸瞧著自己懷中這個毫不客氣的糰子,目光柔和了許多,大手輕輕的揉著雲小霜的小腦袋。
不多會兒,懷裡便傳出來了小小的鼾聲。趙墨城忍俊不禁,點了點她的小腦瓜低聲說:「你這小懶豬,說睡著就睡著了?今日我來可是捉你回去的,你倒好,直接把我擱這兒了。」
他小心翼翼的將雲小霜抱起來,放進她自己的帳子裡,蓋好被子,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出來。
今日的月光非常好,就算是夜色很暗,也照樣明了大半邊兒天。
虎牙山的海拔高,從這個方向往天上看,仿佛月亮就在手跟前,自己不過是站在帳子前,便已經感覺自己站在了月亮里。
「統帥,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陳老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
趙墨城收回心緒,嗤笑一聲,道:「外面的人已經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丞相那狗賊坐不住,開始聯合逍遙侯府共同陷害我了。」
「什麼?丞相和逍遙侯成統一戰線了?」陳老的心中狠狠一驚,「可這逍遙侯不是……」
陳老看了趙墨城一眼,話語改了個彎兒:「誰的隊伍也不站嗎?逍遙侯的本事我早就聽說過,在年輕一輩兒中可是佼佼者,足智多謀,心思深沉。若非是從不站隊,只專心做自己,恐怕早就被皇上收拾了。曾經他最是討厭丞相,如今怎的站了丞相的隊伍?」
「連媳婦都是丞相家的人,他那麼寵妻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站隊?」趙墨城的聲音平穩,但是很涼,比今天的月色都涼。
陳老看著他,很心疼。這孩子原本可以和宸然一樣錦衣玉食,他不該小小年紀就背負太多,可……
「統帥,要不讓我下山吧,我做你的左膀右臂。」陳老看著趙墨城消瘦了不少的側臉,低聲道。
趙墨城搖頭,目光依舊盯著那輪-大月亮:「不用,我可以。」
「可是……」
趙墨城終於抽回自己的視線,轉過身來於陳老直視。不知是月光的原因還是今夜的夜色太過暗淡讓陳老的眼睛有些昏花,他覺得,趙墨城今日的目光格外的柔軟:「放心吧陳老,我沒事。」
「他們如今瘋狂的想要幹掉我,不就是因為我在朝堂上說了我是宸墨的事情嗎?我成為如今這副樣子的來龍去脈二叔二嬸在朝堂上說的已經非常明白了,皇上很清明,如果這個時候我出現了什麼問題,皇上立刻就會猜到原因。」
「你就這麼自信?君心難測,就算是他知道了是有人陷害你,又能幫你些什麼?」
「我暫時不需要他幫忙,他只要在旁邊袖手旁觀就好。不動手,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但是你要知道陷害,本就讓你無言可辯。」、
「可只要陷害我的人先死了,我就不需和任何人爭辯。」
陳老認真的打量這個在自己面前負手而立,面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的男子,向來清晰的腦子有瞬間的迷糊。
仿佛這夜色中除了他們兩個,還有第三個人在他的耳邊問他:「這是否還是曾經那個善良敦厚的孩子?」
轉念一想,生活在這種強壓環境,就算是再善良再敦厚的孩子也會被逼的把人命說的如此輕巧。當年,孟小蘭就是為了占有逍遙侯宸浩幗,將魏婉兒母子逼上死路。
如今他安然歸來,什麼也沒有做,這二人便再次將他同樣逼上死路。趙墨城反抗,他不該震驚。
陳老嘆了口氣,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揉揉趙墨城的腦袋,又悄悄的縮了回來,道:「可憐的孩子。若是山下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了,你隨時可以上山尋老夫,只要是老夫能夠幫得到的,定是義不容辭。」
「那便多謝陳老了。」趙墨城規規矩矩的衝著他行了禮。
次日,陳老從醒來,從帳子裡出來後直接去叫雲小霜起床,可是這個時候,兩個人已經不在了。
「走的……可真急啊。」陳老站在已經空了的帳子前,身影有些孤獨和蒼老。
張副將走過來,好奇的問:「陳老,您在想什麼?」
陳老笑笑,晃晃悠悠的走了,嘆了口氣道:「老夫在想,不知不覺的,老夫也快八十了啊……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哈哈哈!」
這感嘆來的莫名其妙,張副將撓撓頭,跟了上去。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感悟,他管不著。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去廣場帶著這幫熊孩子們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