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人回到虎牙寨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們,沒有人開口,空氣寧靜的可怕。
最先開口問話的是陳老,他神情古怪,明知故問:「那炸藥,是你弄的?」
雲小霜沒想著躲避,這種事情也躲避不開,老老實實且大方的盯著他的眼睛承認:「不錯,是我。」
「山火也是你滅的?」
「是我們。」
這還是承認了。
陳老張張嘴,許多憋在喉嚨里的話卻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就這麼張張合合許久,他才無奈的說了句:「會引來朝廷的。」
「放心吧,那邊我已經處理好了。」
「什麼意思?」陳老越發的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
雲小霜咧嘴一笑,道:「這個得讓夫君告訴你們,因為這件事情是夫君處理的。」
她因為是半途突然闖進京城的,一來又撞見了這樣那樣的事情,所以根本來不及去布置自己在京城的人際網。倒是趙墨城,為人雖說呆板無趣,有時候還會因為自己說話太直白而惹怒了不少的人,但是意外的,也收穫到了不少的人氣。
所以關於朝廷那方面的問題只能讓趙墨城去幫著處理。
她早就讓自己這邊的人散出謠言,說是有藥仙人云游此地,受到了非常好的待遇,很高興,又聽說了天朔國缺乏炸藥這類的東西,所以打算潛心研製。所以,就算這裡出現了類似於爆炸這類的消息也沒有關係,朝廷那邊為了獲得炸藥這種東西,會找到理由搪塞過去又或者是直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陳老疑惑的看向同樣神情古怪的趙墨城。
說實話,趙墨城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根據目前的情況大致推測了下,倒真想起來這麼件事情:「我之前和八王爺說過,最近可能會有一批炸藥流傳到天朔國,讓他準備接收下。加上快到了上供的時候了,所以我順便透露給了其他人在城外的破廟可以買到炸藥的事情。從我將這種事情透露出去到現在,朝廷差不多也該重視了。」
也就是說,即便是這邊出現了躁動,朝廷那邊也不會管。
難怪,雲小霜敢肆無忌憚的使用這麼強勁的武器。
陳老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看起來平淡無奇的小丫頭了。原以為她只是努力學習,所以才會明白懂得那麼多關於排兵、布陣等兵法的內容,也是因為趙墨城的書籍太多所以她也會知道其他稀奇古怪的事情。
可是越是相處,越是心驚,陳老的心態不知不覺已經從「這個她竟然也知道」變成了「這個她應該知道」。
陳老欲言又止,點了點頭,有些無力的說:「好的,我知道了。」
和雲小霜說的差不多,虎牙山的一聲巨響的確引來了不少靠近虎牙山的居民的躁動,但是這股躁動很快就被壓了下來,而由雲小霜帶領的那十個人的激動卻沒有跟著壓下來。
刺激,簡直是太刺激了。他們活到這麼大,還沒有經歷過這麼刺激的事情!
雖然危險,但卻意外的有趣。
不僅如此,他們發現,這才跟了雲小霜三日,自己的反應能力、應對能力和行動能力就已經強了不少,甚至再看一些枯燥無味的兵法書籍時,也能看的津津樂道。
書中所描述的那個概念的世界,他也能在腦海中想像出那副場面了,理解能力也是蹭蹭的往上躥。
陳老還會和往日一樣帶著士兵們規規矩矩的操練,只是他的模樣看起來蒼老了不少。
昨日他想了一整夜也沒想明白,他之前帶的操練是不是有問題。
他覺得是有問題的,否則不能落下這麼大的差距。可是他又覺得自己沒有問題,因為那些士兵的確是肉眼可見的增強了,而他的戰績也是放在那裡的。
別的不說,拿朝廷那個他瞧不起的袁將軍舉例,當日他找到自己的時候局面已經是不可逆轉的,必定是要造成人員損傷甚至是全軍覆沒的,更別說是反撲回去。可是他硬生生的帶著這群殘兵敗將扭轉乾坤,反撲回去,不僅讓自己的人活了下來,還重創了敵方軍隊,將其逼退數千里。
這個戰績雖然因為袁將軍的貪婪和他沒有半點的關係,但畢竟是經過他手,是他親自創下的輝煌,他並不認為自己的操練方法有什麼錯誤,也不覺得自己的方案有什麼問題。
可為什麼……
比之雲小霜差了那麼多呢……
陳老想不明白。
正在他走神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頭時看見趙墨城從後面走了過來,與他並排看著正在訓練的士兵,問:「陳老,您在想昨天的事情小霜做的是對是錯嗎?」
陳老將打在他身上的視線移開,道:「不,我是在想我是對是錯。」
「您?」趙墨城驚愕。
陳老哂笑,笑容中包含了太多的自嘲:「老夫自幼熟讀各種兵書,有幸見過各種戰爭,自信能夠勝任軍士,且無人能比。老夫傲了一世,剛愎自用,沒曾想在這個小姑娘面前翻了船,竟不知道自己的傲氣是否有所根據。」
趙墨城沒有立刻回答,掃了他眼後繼續看這些操練的士兵。
他想,他大概能夠明白陳老此時的心情。
作為軍事天才,陳老此生就沒受到過挫折。經過他手訓練過的士兵,沒有不被稱為神兵的。經他處理過的戰場,無不被稱作神作的。可是雲小霜短短兩場進攻,尖銳而囂張,收穫同樣豐厚而飽滿,士兵對於戰爭和陣法的領悟以及辦事能力是他這種溫吞謹慎的訓練方法所培養不出來的。
他訓練出來的,只能是規規矩矩的。他的士兵只會牢牢的記住自己應該做什麼,將陣法和功效背的滾瓜爛熟、熟記於心,卻不能做到像雲小霜帶出來的兵似的做到舉一反三。
相比老實呆板,沒有人不喜歡聰明機靈。
遇到這種情況,陳老會懷疑自己也是在所難免。
趙墨城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陳老,看到角落裡的那幾個人了嗎?那是小霜帶的兵,可是現在,他們依舊老老實實的在這裡操練。若是他們敢仗著自己去狼王寨鬧了幾次就敢不老實參加這種無聊的訓練跑去做自己以為很強的事情,小霜知道後會毫不留情的把他們的腿打斷,關進小黑屋裡訓好幾天。」
這句話是把陳老狠狠的驚了一把的。
他一直覺得雲小霜是個很鬧騰且沒有規矩的人,做什麼事情全部是靠著自己的一時興起和聰明才智,對於這些人犯的錯誤估計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面容這麼和善的丫頭也會有這麼兇殘的一幕。
他以為趙墨城是想要逗他開心,所以故意這麼說自己的媳婦,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了孩子,老夫沒事,你不用這麼安慰老夫,把自己媳婦說的這麼兇殘。」
「陳老,我沒有開玩笑。」趙墨城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從他的身上看不到絲毫玩笑的意思。
陳老這才想起來,這個孩子性子沉悶嚴肅,最不喜開玩笑。尤其是他極為護短,容不得別人說他的老婆半分不好,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這麼說。
陳老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的消失,難以置信的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趙墨城點頭,說:「不錯,小霜非常注意他們的平日訓練,就算是訓練結束也會經常跟他們說,基礎訓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您交給他們的注意事項也都是需要牢牢記住的。萬物皆離不開其根本,所有的舉一反三依仗的都是最初的那個一,若是沒有了基礎訓練,他們也就是四處亂跳的猴子,沒有最基礎的目的和方向,行動準則和一些需要牢記的原則,什麼都不是。
所以陳老,您沒有錯,她也沒有錯,你們兩個只不過是性子的不同從而引發的不同方式的訓練,但是基本卻都是相同的,都是這穩紮穩打的訓練不是嗎?只不過是一個偏向於靈活和劍走偏鋒,一個擅長于謹慎和穩紮穩打,沒有什麼高下之分。」
這番話如同清泉衝散了堵在陳老胸口的泥土,讓他頓時身心舒暢,恍然大悟,混沌了一個晚上的腦子茅塞頓開,新鮮的空氣從他身上的每處毛孔鑽進去,讓他全身都渾身舒適。
「果然啊,青出於藍勝於藍。我這老傢伙,果然是老了……」
陳老愣了愣神,突然低頭笑了起來,雙眼明亮璀璨,炯炯有神。
趙墨城瞧著陳老高興起來,自己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只是這愉悅著愉悅著,便又無奈的嘆了口氣。
昨日山上炸藥轟響的這件事情雖說和雲小霜預料的那般被朝廷迅速的壓了下去,但並不代表著這件事情會就此銷聲匿跡,徹徹底底的當做沒有發生過。朝廷表面上裝作完全信任,絲毫不插手,但是這種事情藏著隱患,朝廷不可能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