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安靜差點讓雲小霜以為後面丟了個人,趕忙回頭去看。可剛轉了頭,便看見一張大臉湊了過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咬住了唇。
雲小霜慌亂的掙扎了兩下,但是對方壓的更緊了。鼻尖是她熟悉的氣息,以至於讓她沒有那麼的慌亂。但是,誰遇到這種突然地情況不慌?即便是知道對方是誰,雲小霜依舊想要逃脫和反抗。
可趙墨城就像是瘋狂索取的怪獸,不給雲小霜逃脫的機會,大掌箍住她的後腦勺,一手攬著她的小蠻腰,將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懷裡。直到感覺懷裡的人兒身體軟了,呼吸急促了,這才不舍的鬆開,舔了舔她有些紅腫的唇,盯著她的眸子道:「小霜,謝謝你。」
他的眸光很溫柔,清淺的笑意像是醉人的果酒。
「我是不是應該說句不客氣?」雲小霜翻了個白眼,氣哄哄的坐回輪椅。
心中暗罵:趙墨城這個小王八蛋。
可背對著他時,臉上還是沒忍住攀上了紅暈。
趙墨城看著她氣哄哄的樣子,忍俊不禁,推著輪椅往家裡走。
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
在輪椅上坐了許久,看了太多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跑或者跳,聽了太多的嘲諷,可是現在他能站起來了。
不僅能站起來,很快,他也可以像其他人那般又跑又跳。
這一日他期待了很久,可是真的降臨到自己的身上了,他又有些不知所措和迷茫。高興,卻沒想像中的那般高興。心裡有興奮、傷感、懷念、告別等各種本是矛盾不該出現在一起的情緒像是被首領喊了集合,全部集中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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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趙府歡快的像是過節,起因是趙虹閒著無事便捏了只螞蚱出來,慕容燁就像是剛剛發現了這個新玩意兒似的做出各種誇張的表情去讚揚趙虹的心靈手巧,惹得趙虹小臉通紅,惱羞成怒,揮舞著小拳頭滿院子的錘慕容燁。
可本該平靜的衙門卻是雞飛狗跳。
昨日被趙墨城扭送過來的號稱自己是逍遙侯府世子的刺客喊鬧了一個晚上讓他們誰都沒有睡好覺不說,又讓縣丞花了大筆銀子在大晚上的去請了大夫過來給他醫治。那銀子的數量之大差點讓縣丞窒息,次日早趕緊讓人去逍遙侯府請逍遙侯過來。
原本以為等到逍遙侯來了他這耳根子就可以清淨些了,若是可以,最好把他揮霍出去的這些銀子給報銷了,沒想到逍遙侯是帶著自己的夫人來的,這下,哭的哭,喊得喊,鬧得鬧,縣丞的腦瓜殼子更疼了。
偏偏,他還不能做出不耐煩的樣子,還要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痛苦的模樣。
可真是痛苦到了極致。
終於等到這家人哭喊完,逍遙侯擦著眼淚目光惡毒的問縣丞:「劉茂春!究竟是誰將我兒害成了這個樣子!」
縣丞嚇得一哆嗦,腦海中迅速對比了逍遙侯和趙墨城的身份,權衡了一下幫助他們兩個人的利弊,說:「是正六品主事趙大人。昨日他親自將這個毛賊……貴公子扭送不是,送了過來,說是貴公子刺殺他。但是下官瞧這位公子的面相甚善,不像是會做那種事情的人,這裡面肯定是有什麼誤會。又聽他說他是逍遙侯府的世子,所以便派人請您二位過來瞧瞧,是否是真的。」
縣丞的話越說越虛,尤其是看著逍遙侯越來越黑的臉色,恨不得找個鐵殼子將自己裝起來。
「趙墨城?很好,我記下了。」
逍遙侯的這幾句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
縣丞嚇壞了,低著頭哆哆嗦嗦的看著自己的腳尖。好在,逍遙侯沒有在這裡發脾氣,帶著自己的兒子離開了,孟小蘭哭哭啼啼的跟在後面。
後來,縣丞打聽到,逍遙侯臨時召集了京城所有的大夫進入逍遙侯府,但是有一半的大夫都是進去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便連滾帶爬的滾了出來,鬼哭狼嚎的,更甚至聽說有的人滾出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尿騷、味兒,狼狽不堪。
但不管是以什麼樣的姿態出來的,都不願意再提起這件事情,仿佛經歷了一場噩夢。上百個大夫,最後能留在逍遙侯府的也不過是五個,其中便有讓所有大夫都敬畏的柳仁義柳大夫。
在皇宮裡,他不敢說話自己的醫術是第一,但是在這京城裡,他若說自己的醫術是第一,沒有人敢說第二。
皇宮裡,容納著天朔國最為優秀的十幾個大夫,隨便拿出來一個實力都不容小覷。從衙門回來,宸然因為痛而昏迷,又因為痛而驚醒,反反覆覆了許多次。
原本的他本不必受如此多的折磨,可是趙墨城廢去了他的一身修為,如今的他和尋常人並無區別,身體甚至比經常下地做農活的人要虛弱許多。這回,可真真正正的是被嬌生慣養的富家弱公子了。
如此嬌弱的身體怎麼能扛得住這般痛苦?
孟小蘭在旁邊看著,已經哭暈了好幾次。俗話說的好啊,傷在兒身,痛在娘心。孟小蘭心中的痛苦並不比宸然所經受的痛苦少。
不過是經歷了半日的時間,宸皓然的頭髮已經白了許多根。他生在貴族,自幼經歷的事情不比這少,但是不知為何,他看見這娘倆如此痛苦,心如數百蟲子噬咬,痛苦不堪。
他實在是不願意再看著這娘倆如此痛苦的模樣,便讓下人先送夫人回房休息,好生照顧著,等到公子安穩下來了再請夫人過來,自己坐在宸然的床邊守著。
柳大夫將插在宸然身上的最後一根銀針拔掉。
這根針拔掉後,宸然的狀態已經安定了不少,沒有再向之前那般癲狂與崩潰,只是他的面色蒼白,虛弱不堪。
蒼老的逍遙侯坐在床邊,輕輕的摸著他的枯燥的黑髮,眼眶通紅。他的心底埋藏著許多的恨意,在心底,他已經將那個叫趙墨城的正六品小官殺了不止一千次!
但是他現在必須得忍著。
他不能讓兒子看到自己嚇人的一面。
躺在床上的人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失魂落魄的老人雙眼瞬間聚焦了,趕忙趴在床邊安慰說:「兒子,兒子,你醒了?沒事了,今天的治療馬上就要結束了,你很快就……」
宸然直勾勾的看著床邊滄桑了許多的老人,嘴巴動了動,聲音帶了點哭腔,打斷了宸浩幗的話:「爹,我是不是要死了?爹,讓大夫放手吧,我不想治了。爹,我不想活了,活著太痛苦了。」
宸浩幗慌了,連忙抓住宸然的手,佯裝惱怒的說:「傻孩子,我看你是糊塗了!說什麼鬼話!什麼不治了?爹娘就你一個孩子,你若是……若是出了什麼事,你讓爹娘怎麼辦?」
宸浩幗不想讓自己表現出難過的樣子,因為他覺得只要自己夠堅強,就能給兒子堅持下去的信念。可是他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想到自己的兒子萬一真的……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旁邊正在忙活的柳大夫突然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了。
「可是爹,我好難受啊……我真的感覺我要撐不下去了……爹……我真的,真的好痛苦啊……」
宸浩幗瞧著床上這個面色蒼白,眼中透著渴求與崩潰的年輕人,忽然有些走神。他的思緒走到了很遠,在茫茫白霧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小屋子,年輕的他坐在床邊,床上還躺著一個滿臉痛苦的稚子。
年輕的他拉住稚子的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只是臉上的表情非常的著急,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失去他似的。
宸浩幗的眉頭皺了皺,因為在他的記憶里,好像沒有這一段,可是現在看時,又覺得自己好像見過這一幕。他探著腦袋想要看清楚躺在床上的稚子的面容,但是他只看到了一團霧氣。
「爹,爹……」痛苦的呻吟聲將宸浩幗喚了回來,他看著眼前痛苦的孩子,腦海中的記憶逐漸將他和床上痛苦的稚子匯合在了一起。
宸浩幗的心更痛了。
他緊緊的握住宸然的手,哭腔已經是壓抑不住了,不停地說:「孩兒,爹在,不怕啊,爹在,爹始終在這裡陪著你。孩兒啊,你放心,有爹在你不會死的,就算是閻王老爺親自來了,我都不會讓他把你從我的手裡奪走!」
柳大夫輕輕的吐出口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的表情突然有些悲傷。但是在轉身面向宸浩幗的時候,又恢復了那副淡漠的樣子,說:「逍遙侯,請您讓一下,我準備給公子接骨了。」
「誒,誒,好的。」宸浩幗將哽在喉嚨里的悲傷全部咽下去,連忙給柳大夫讓位置。
站起來的時候差點被凳子絆倒。
逍遙侯根本沒有在意,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床上那個眼睛中充滿恐懼的年輕人,一顆心差點飛出來。他提心弔膽的在旁邊看著,別人請都請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