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樣美好的男人,此時卻只能躺在冰冷的床上與滿身的疥瘡做鬥爭,在恐怖的黃泉努力的做著反抗。
「你就是雲小霜?」盧夫人站在遠離小橋的地方不悅的打量著雲小霜,可是在看向雲小雪的時候卻是充滿了心疼。
在她眼裡,雲小雪此時就算是皺皺眉頭都是因為隱忍了來自雲小霜的屈辱。
當日雲小雪紅著眼眶信誓蛋蛋的說一定會讓雲小霜來見盧子安最後一面,讓盧子安一定撐住。可是她這一去便是三日沒有消息,如今終於來了,可迎來的卻是一個面無表情且態度冷漠的人,盧夫人心情非常的不好。
「有意見?憋著。」雲小霜挑眉,翻了個白眼。
她覺得這家人可能沒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她雲小霜就算是站在這兒,永州城的大夫也要敬她三分。今日前來不過是看在雲小雪的面子上,這盧夫人竟然還想要對她施壓甚至進行命令,簡直是愚蠢又可笑。
她自顧自的換上裝備,又丟給雲小雪一套,沒有感情的甩下一句「給我打下手」便朝著閣樓走去。盧夫人氣的臉色發青,立刻派人追上去將雲小霜攔下,罵道:「你這沒有家教的臭丫頭!有娘生沒娘養的臭東西,你可知你闖入的是誰人的府邸!信不信我讓你今日有的進沒得出!」
雲小霜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只是語氣更加冰冷了幾分:「我脾氣不好,別惹我,否則我要你拿你兒子的命給我消氣。」
「你!」盧夫人心中一涼,卻也沒敢說話更沒敢阻攔。半個盧府,這麼多的人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這十六歲的姑娘氣的盧夫人不敢說話,大搖大擺地踏進了水上閣樓。
因為是盧子安的母親,所以雲小雪對盧夫人的印象還算不錯,因此在跟隨雲小霜進入閣樓前愧疚而飽含歉意的衝著盧夫人點點頭。
防護被一層層的打開,床上的男人聽見門外傳來的動靜艱難的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到幾個影像,每個影像都是此時他內心正在思念著的人。
他勾唇一笑,聲音蒼白,說:「看來我的壽命就要到頭了,都出現幻影了。」
在雲小雪離開的這幾日,他度日如年,側耳努力聽著外面的動靜,可惜每次的期待與歡喜都終將化為卑微的泡沫。
「幾日不見怎麼混成這個樣子了。」雲小霜讓小雪幫著忙把東西備好,消毒,清潔,讓閒雜人等出去。
「小霜?當真是你嗎?小霜。」盧子安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像是被關入地下室的囚徒忽然得到了溫暖與光明。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雲小霜溫柔的按了回去。她掀開盧子安的衣服,大概的檢查了他身上的痘瘡和殘留的傷疤,眼睛微微眯起來。
「行了,還沒到死的時候呢。染上天花後的第十五到二十天才會死亡,你這才哪兒到哪兒。」雲小霜也是嘴硬。
她上課的時候老師教過關於瘟疫的起源、傳播途徑以及控制的事情,可是親眼看到天花發病時的症狀還是感覺到身上一冷。
公平公正的說,盧子安的樣貌非常的好,即便是放在二十一世紀也是女孩子追捧的對象。若是因為天花染了一身的疤,那可真是人間讓人可惜的大事。
做好準備工作,她讓雲小雪扶著盧子安坐起來一點,用棉花沾著準備好的「疫苗」滴在盧子安的鼻子裡,輕輕的吹進去。
雲小霜才吃的桂花糕,吹出來的氣還帶著濃郁的花香。盧子安沒忍住,多吸了兩口,倒是給雲小霜減了不少的麻煩。
「呵,還挺配合。行了,沒大事了,接下來把這裡處理下就可以了。」雲小霜給他種好牛痘後,冷笑一聲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雲小雪和盧子安都有些懵,難以置信的問:「這就好了?」
「不然你們以為這是多大的事兒?」雲小霜一臉嫌棄的看著他們,眼裡臉上眉毛上光明正大的擺著三個大字:沒見識。
天花放在古時候的確是非常危險的東西,可她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二十一世紀!那是什麼發展,什麼技術操作,是現在能比的?天花而已,只要製作出來疫苗,有什麼可怕的。
只是……
雲小霜回想起那三天自己提取牛痘的事情,胃裡陣陣反胃。
那是真他媽的噁心。
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幹這種又噁心又辛苦的事情了,誰要是再找自己治療天花,提頭來見!
將這裡打掃完畢後,雲小霜將兩個人的防護服脫下來燒掉,屋子裡沒有辦法消毒的東西也全部燒掉,順便把緊閉的窗戶打開給屋子裡換氣,又讓人把所有接觸過盧子安的人全部叫過來挨著檢查,該預防的預防,該治療的治療。
「這方子有助於他的身體康復,照單抓藥,按醫囑服用。」雲小霜將藥方寫好後並沒有立刻交給盧夫人,而是伸出了手,「診治費,二百兩。」
「多少?」盧夫人太陽穴的青筋差點蹦出來,「這永州城最好的大夫收價都沒你貴!」
雲小霜趴在桌子上,面無表情的問她:「那他治好了嗎?」
一句話把盧夫人噎得說不出話:「那你怎麼就能保證你把我兒子治好了!」
雲小霜聳肩,道:「就憑我墨雪樓的招牌在這兒。難不成,盧夫人你愚蠢到認為我會為了你這區區二百兩銀子丟下我辛苦幹起來的墨雪樓?」
「你這丫頭……」
盧夫人本就因為雲小霜要價太高而感到心中不滿,如今竟然被這個黃毛丫頭踩著腦袋蹦躂!心中有了除掉她的心思。
雲小霜淡漠的看著她漆黑狠毒的眸子,露出微笑,說:「或者,我讓你兒子重新染上天花。」
這具身體底子本就不差,如今更是被雲小霜養的如出水芙蓉,十分漂亮。尤其是她笑起來,眼中三分嬌俏兩分邪性五分狡猾,如同開在沼澤地的罌粟花,迷人心魄卻又危機四伏。
「呵,傳聞果然不錯,的確是個蛇蠍坯子。」她擺擺手叫來帳房先生,當面拿出二百兩銀票遞給雲小霜。
雲小霜沒敢伸手拿,她拿出隨身攜帶的消毒水噴過之後才敢用兩根指頭捏起來迭好放進縫的口袋裡,笑道:「盧夫人果然痛快。那盧少爺你們就照顧著吧,需要買藥材了歡迎來找我。小雪,走。」
然而這次,雲小雪沒有跟上她,用力的拉著自己的虎口心虛又小心的盯著她,對上她困惑的眸子時小小的退上了一步:「姐,你先回去吧。」
「嗯?」雲小霜的眉頭皺了起來,心中有些不悅,問,「你要幹什麼?」
這話問出口她就後悔了。
這個時候留下來還能是什麼原因?盧子安的天花是治好了,但是還沒有恢復。她恐怕是想要留下來照顧這混小子。
「跟我回去。」雲小霜的聲音很冷。
她這生很少發脾氣,有很大的原因和她上輩子是個醫生有關係。可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為了盧子安這狗男人,雲小雪三番兩次的和她作對。這次,更是為了這個男人差點和自己反目,現在,竟然又主動要求留下來照顧這個狗男人,腦子被驢踢了嗎?
「姐,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讓我留下來吧!他這個樣子,我是真的不放心啊!」雲小雪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通紅的眼睛看起來就像是條卑微的狗。
雲小霜把她拉起來,更加惱火的說:「盧府不缺下人。」
「可就算是盧府有一萬個下人,那也無一是我啊!」雲小雪緊緊的拉住雲小霜試圖把她拖走的手,「姐姐,你信我,他康復後我立馬離開!」
「那你這樣算什麼?愛心泛濫?」雲小霜恨鐵不成鋼的怒問。
她雖不是什麼三皇五帝,但卻是把趙虹和雲小雪當做公主捧著的。她相信每個女孩都是善良的公主,終有一日會遇見願意伸手帶她走給她愛與保護的王子。又或許來的人不是王子,但是他也足夠優秀足夠愛她。
雲小雪最後嫁給的人可能會是各種身份,但都不會是廣藥樓的少東家,這個半點不在乎她感受的王八蛋!
雲小雪低著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這段時間,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次。她也不想這樣的,這樣的她看起來好軟弱,好討人厭,和自己堅強勇敢的姐姐完全不同。可是她控制不住,她壓抑不住心臟的疼痛。
姐姐明明告訴她心臟是沒有感情的地方,可是為什麼會痛到讓她窒息?雲小霜的話像是刀子插進她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臟,精準的刺痛了她的傷口。
是啊,她這樣算什麼呢?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不能親眼看著盧子安恢復,她就算是死也不會瞑目。
「姐姐,付出難道就一定要求回報嗎?」
「哈?」雲小霜打量著雲小雪,像是在看沒有腦子的傻瓜,「既然知道沒有意義你又何必做多餘的輸出?無非就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