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身世 (五更）
「沒事，沒事，你們別緊張，」金老闆有些尷尬地笑道：「我們都是從西北過來的嘛，西北人就沒有不崇拜尹大將軍的。」
眾人：「……」信你才有鬼！再崇拜也不用一上來就對著靈位磕頭吧？又不是晚輩。說是謝罪還像些。
飽經事故的半山老人和蘇康先生冷眼旁觀，倆人對視了一眼，又都若有所思地看了已經站起身、眼眶發紅、面有愧色的秀娘子片刻，暗忖這事恐怕不簡單，而這三人自稱是莫忘的親戚，莫非是他們為了保護莫忘出賣尹大將軍什麼的，才導致尹大將軍慘死？結果莫忘仍然被人害到失憶。
「很多事情藏著憋著對相關人等都沒有好處，」蘇康先生突然道，「莫忘是失憶了，但你們沒有，如果你真的覺得愧疚，不管原因有多麼不堪或者難以啟齒，都應該對若丫頭說出來。你們都知道若丫頭姐弟現在在尋找害死尹大將軍的幕後之人，你的愧疚幫不了她，也幫不了莫忘，可不就是毫無意義？」
半山老人眯了眯眼：「可以用來感動自己！」
秀娘子：「……」感動自己？恨死自己還差不多！
其他眾人：「……」這倆老平日裡互斗已經夠毒舌了，沒想到配合起來斗別人的時候更加是劇毒無比。
莫忘也懷疑自己的身世來歷恐怕不簡單，看到秀娘子一副磕頭請罪的模樣，他更是忐忑不安，莫非尹大將軍之死真同他有關？是他害死的，還是他的人為了保護他害死尹大將軍？不管是哪一種，他都將無法面對姑娘和少爺們。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這三人還知道得清楚明白，卻為了保住他現在的愉悅生活選擇隱瞞，然後還裝模作樣磕頭請罪，那麼他……更加無法接受。
「我之前的記憶一片空白，」莫忘道，「但這並不影響我仍然想做一個坦坦蕩蕩的人，我不確定自己同你們的關係，親戚也好，主從也罷，我都希望你們不要在我失去記憶的時候，讓我成為一個德行不堪的人，或者，我本來就是不堪的人？」
「不，你不是！」秀娘子趕忙說道，繼而下定決心轉向知若道，「今天是除夕夜，是高高興興吃團圓飯、年夜飯的時候，我們還是遵照習俗說開心的話，做開心的事吧。明日，明日一早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你。」
這姐弟幾個都非池中之物，還深得皇上器重，尹大姑娘又即將嫁給擁有鷹衛的銘世子。有些事靠他們幾個人去瞎捉摸，還不如告訴尹大姑娘？即使尹大姑娘只想著為尹詔大將軍報仇，但事實上少主認祖歸宗的事同尹大將軍被害之謎已經縱橫交錯無法剝離了。
只要害死尹大將軍的人被揪出來，少主的危險應該也算解除了。
「文秀你……」金老闆還是有些不贊同，卻被身後的金開平拉了拉衣袖。金開平也贊同秀娘子的打算。同秀娘子和二叔不同的是，他有些察覺到，或許尹大姑娘早已洞悉他們同少主的關係。還有那位卓瑪嬤嬤，本來他還覺得卓瑪嬤嬤臉上哪裡不對，那日聽莫忘複述尹大姑娘對卓瑪失態表現的描述、還問莫忘是不是覺得卓瑪眼熟的時候，就直接認定卓瑪嬤嬤就是芯娘子了。他甚至覺得尹大姑娘根本已經知道莫忘是誰，卓瑪又是誰。
二對一，金老闆嘆了口氣：「好吧，隨你們吧。」
於是，第二日一早，秀娘子就來到書房，同來的還有金老闆父子和莫忘。
知若看了一眼莫忘：「你確定要聽？有時候什麼都不記得也是一種幸福。」
金老闆和秀娘子俱是大吃一驚，聽尹大姑娘這口氣，不會真的像開平猜的那樣知道的比他們還多吧？
知若沒有錯過這三人眼中的驚詫，她要的就是這種震懾的效果，讓他們心有忌憚，以免他們說出來的故事半真半假。
莫忘點頭：「要聽。」他知道大姑娘話里什麼意思，不就是擔心他的身世高貴但因為種種原因無法認祖歸宗？不記得就沒有奢望，也沒有絕望，一旦知道了卻又無可奈何，擔心他心裡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在宮裡見到皇后娘娘那次，那種無法言表的感覺就讓我懷疑過我是她的兒子或者侄兒，」莫忘自嘲地笑道，「還能有比這兩種身份更高貴的嗎？」
「你見過皇后娘娘？」金老闆驚道，「那皇、皇上呢？」他知道尹家姐弟幾個經常進宮，但是莫忘的身份，最多只能在宮外等候才對，怎麼可能進宮？
「見過，」莫忘點頭道，「皇上和皇后都見過。不過我見到皇上時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還有，我能感覺到，皇后娘娘往我的方向看了挺久，都楞住了，應該也是感覺眼熟或者特別什麼的。」所以他才會懷疑自己與皇后有血親關係。
「天意！天意啊！」金先生重重嘆了一口氣，或許尹大姑娘真的是少主的貴人。開平說得對，尹大姑娘或許早就猜到、或者查到了很多事，只是還不能確定罷了。順風鏢局已開遍大郢大部分州縣，那梁氏兩兄弟的能力不可小覷。
終於決定和盤托出，金先生正要開口，門外傳來梁大山的聲音：「大妹妹，有客，卓瑪嬤嬤。」
穿著棗紅色褙子的卓瑪剛踏進門，金先生三人又震驚了：「芯娘子，真的是你？你沒死？」
卓瑪含淚點了點頭「是我，金先生、文秀、開平，是我。」其實她也想問一句「真的是你們嗎」，她一直以為面前這三人早都沒了。真好！他們都還在！真好！難怪她一早左眼皮子一直跳，心裡有個聲音在不斷讓她來找阿勁。
梁大山對知若點了點頭，復又將門關上，裡面談的事事關重大，今日他和梁大海必須親自守在外面。他在門前，梁大海在樹上。
「芯娘子你來得正好，」文秀道，「我們正準備將少主的身世和我們知道的所有事說出來，希望有助於揪出害死尹大將軍的人，其實，應該也就是一直要少主死的人。」
卓瑪一愣，不過片刻，嘆了口氣道：「我先說吧，關於阿勁的身世。」
「阿勁？」莫忘問道，「是我嗎？我的名字不是金允正？」
「金允正？」卓瑪略想一下便知道是怎麼回事，道，「允正是你的字，你姓歐陽，名勁，是當今皇上同先麗貴妃的兒子。」
「麗貴妃？」莫忘眼裡滿滿都是掩不住的失望，同皇后娘娘沒有關係？
卓瑪疑惑了，為什麼感覺阿勁很嫌棄麗貴妃，他的親娘？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難道是失憶的原因？但是失憶前的阿勁也從沒見過親娘啊。
秀娘子心細，知道卓瑪誤會了：「少主之前進宮過，見到皇后娘娘，感覺很親切很特別，所以他一直懷疑自己是皇后娘娘的兒子或者侄子。」
卓瑪恍然大悟，同時也有些震驚：「你還在你娘肚子裡的時候，你的曾祖父禪心大師就說過你是個皇子，還是皇后娘娘早年替皇上擋刀胎死腹中的那個皇子轉世投胎，這也是你同你母后和母妃的三世緣分。」姐姐麗貴妃很相信禪心大師這番話，但她其實並不是很相信，太玄乎了！但阿勁的表情和文秀剛才說的話卻讓她不得不信了。
莫忘終於心滿意足了：「那你呢？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也是覺得很眼熟，你應該也是我的親人吧？」
「我是你娘的嫡親妹妹楊永芯，你的嫡親姨母。」卓瑪再次忍不住淚光閃閃，「當年，我陪你娘到覺明寺燒香……」
卓瑪的回憶同潘家銘所說差不多，只是換孩子的過程更清晰，還有一個讓知若無比震驚的信息：「匪徒來襲的時候，我已經順利生下你表哥趙致平。你娘本來還有半個月才生產的，結果受到驚嚇早產了。匪徒縱火之時，其實你已經平安出世，但你娘突然大出血，自知逃不出去了，便想好好看看你就讓我們帶著你逃出去，不想，一眼就看到你左腳有六個趾頭，差點沒有直接昏死過去。」
六趾？知若差點驚呼出聲，不是說貔貅主子和太子是六趾嗎？怎麼莫忘這個真龍天子也是六趾？不過太子在右腳，莫忘在左腳。
莫忘卻是很奇怪：「六趾？六趾有什麼問題嗎？」他左腳小趾旁邊還長了一個小小的腳趾，像個小肉球一樣，很小，並沒有什麼影響。
卓瑪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問題，但你娘當時的神情很害怕，似乎很嚴重。她當時快不行了，只說千萬不能讓你被帶回宮，說會沒命，還讓我帶你去找禪心大師。眼看著你娘就要不行了，我只能抱起你逃生。為了保護我們，你娘身邊的宮女和嬤嬤都死了。」
再次回憶當年的慘境，卓瑪有些哽咽了：「好不容易逃出去，卻又很快被人發現，我什麼都沒法想了，只拼命往山里跑，直到文秀找到我。」
秀娘子點頭：「我當年是得了禪心大師的令，說你母子有難，讓我去尋你們，保護你們。金先生也是，只是我們是從不同地方趕過去的。我趕到覺明寺的時候，皇后娘娘派來接麗貴妃的護衛護著一個襁褓剛剛離開。覺明寺的人說是護衛和武僧拼死救出來的皇子。我後來才知道那個是芯娘子的兒子。」
「那時候禪心大師在西北的善恩寺修行，便讓我們帶著你到了那。」金先生接過秀娘子的話，「看到你後，禪心大師閉關了三天三夜，出關之後就說你十六歲之前不能回宮，還讓我負責教導你。我們住的地方是禪心大師指定的，在大郢和烏索蘭國邊界處的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你在那兒住了十六年。其間禪心大師讓人送了不少人去，有奴僕、護衛、甚至暗衛，禪心大師給我的要求是以儲君的標準教養你。」
知若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難怪了，以前就覺得你兼具文才武略，肯定出身不凡。」禪心大師親自選人，以儲君的標準教養，還能不站在哪裡都如鶴立雞群掩不住光芒？這或許也是她當初會注意到一個「瘋子」的原因吧？
金先生：「……」所以他編出的什麼金允正的商戶身世，尹大姑娘壓根就沒相信過？
「後來呢？」莫忘催促道，「尹詔大將軍的死同我、或者同你們有沒有什麼關係？我又是因為什麼失憶的？」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有關係，但是沒有直接關係，」金先生道，「尹詔大將軍是禪心大師錦囊中指定讓他徹查皇家內賊、並確保少主安全地認祖歸宗的人。」
秀娘子搖頭：「有直接關係，是我害死了尹大將軍和芊昕郡主，若不是我情令智昏，在吳剛面前透露了尹大將軍是我們在京城的接應人，那個叛徒就不會出賣尹大將軍，尹大將軍也就不會死。」
「吳剛？」知若蹙了蹙眉，「你們內部的叛徒？所以莫忘才會被發現，還被打破腦袋，發賣為奴？」
「是，」金先生道：「那時候我們正準備啟程進京，被突然襲擊，幾乎全軍覆沒，後來才知道幾乎同時，尹大將軍也被人害死了。」
知若：「禪心大師讓我父親查什麼皇家內賊？」
金先生：「不知道，少主十四歲那年，禪心大師就圓寂了，只給我們留下幾個錦囊，錦囊里的東西我們不能隨便打開，是給誰的只能誰打開看。」
知若：「禪心大師一直沒說莫忘為什麼十六歲前不能回宮嗎？是因為六趾？」
金先生：「不知道，少主應該知道一些，還有禪心大師給尹大將軍的遺旨、還有一封信中可能會說。」
說到信，知若想起父親交給她的那個信封：「你們有什麼重要東西在我父親手上嗎？當時假冒聖旨抄家的人挖地三尺都要找一個什麼東西，但誰都不知道是什麼。」
秀娘子：「是我按照禪心大師錦囊要求從京城一個老人那裡取回的很重要的東西，好像是能證明少主真龍天子的身份，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本來我是要帶回西北的，但是怕尾巴太多不安全，就留在尹大將軍那了，想著反正我們很快就會回京，沒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