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不可能
貔貅主子抬手摁了摁兩邊太陽穴:「你安排吧。」他近來越發感覺疲憊。前些年穩紮穩打,都在他的計劃中。本以為除掉了所謂「天命所歸」、還有包括尹昭在內的所有知情人,他的路必然越發平順如意。
不曾想,自那以後,反而是意外頻發,好像許多事都脫離了掌控。這次更過分,直接將他的「國庫」去掉了多半。
劉延皓,或許他早應該除掉的!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還有潘家銘那個雖不長進卻福氣滿滿的廢材,似乎真的很旺皇帝的財運,卻專門克他,他當年是不是不該一時心軟讓玉警告潘如燁保下了他?他本意是想留著潘家銘好牽制潘家長房,到頭來卻是給他自己留了個克星。
想到劉延皓,貔貅主子不由地暗恨,不知道皇上任命和籠絡武將的眼光、手段太好還是怎麼地,他對付一名文官不難,但要拉攏或拿捏一名武將卻是難乎其難,幾乎都只能大費周張地除掉了事。其實他很不願意這樣的,說到底,謀事還是要靠手握重兵的武將才行,成事以後,他也需要擁戴他、忠於他、為他守邊鎮國的的悍將不是?
可惜,到現在為止,他和他的人能掌控的武將、武職都只是些不成氣候的,包括太子似乎也不得武將的心。
那又怎麼樣?貔貅主子不甘地擰了擰眉頭,他自小就不是那麼順利,想要的東西都要費盡心思才能得到。但是,無論如何,他最終都得到了。所以,那個位子,早晚還得屬於他和他的子孫。
「玉,你覺得千面可堪用?」貔貅主子很快振作起來重新面對原本的話題,「你比我更了解他們的能力,金,是我的失誤。」他內心裡不想過於倚重一個人,無奈人手有限。金的缺陷他也是知道的,但想著……,哎,現在想這些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如今他還得依賴玉。
玉先生點頭:「千面?接手金原來負責的那部分倒是相當合適。千面的資歷雖然比金短,但是他的性子沉穩,且內斂陰狠,只看他同太子那邊的人打交道的手段就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他恨那一位,把滅族的仇恨都算在那一位頭上了,這樣的人最適合打前鋒。」
「說起來金還是很得用的,若是在提拔之前性子能再磨磨就更好了。」玉先生不想看到主公太自責,「也是因為千面那時還沒通過考查,我們實在挑不出比金更合適的人選,所以您也不用太自責。現在我們還要擔心的是,那些帳本……」
「不會,」貔貅主子擺了擺手,「你還不夠了解王文山和他們王家,他們非常謹慎。之前你也看到了,他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破釜沉舟以換取將來王家進入一線大世家,又瞻前顧後,一定要金給了他們那個信物才肯為我們做事。王文山比他大哥王文統更膽小,去年那位擺了那一個陣仗,他肯定早就將所有相關的東西都毀掉了。」
「戴品超那小子油滑,」貔貅主子繼續道,「他或許會藏著東西以求最後的自保,但是在聯繫上我們之前他的東西會藏得很緊,別說劉延皓,就是我們的人恐怕一時半會兒都找不到。」
「也是,」玉先生鬆了口氣,如果帳本真能安全,他們的損失還算可彌補。尤其王家,也算是主公的重臣了,不到萬不得已輕易不能放棄。
「不過,該做的準備依然得做,」貔貅主子看出玉先生的想法,提醒道,「那位特別敏感,手段也了得,就算沒有帳本,他只怕也不會輕易放過戴品超和王文山。不管怎樣,我們好不容易拉起的這條生財線算是廢了。」所以正在路上的那些東西更要不惜一切代價搶回來。
玉先生應下了,臉上不由自主地又黯然起來:「可惜了!」他們現在到處都需要銀子,偏偏還斷了最重要的一條財路。
「對了,」正準備退出去的玉先生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英國公府大房那邊是不是也要安排一下?有些事或許還得他們來做。」主公剛才一副恨不得除掉潘家銘的口氣,但是他們都很清楚,現在不是時候。帶著「如朕親臨」玉牌的潘家銘身邊肯定有皇上派的龍衛保護,而他們過多地與龍衛糾纏,只怕會露餡,不如趁著那些龍衛一心保護潘家銘,聲東擊西,把重點放在搶回那些東西上。五六十大箱的東西,實在需要好好策劃一番,好在回京路途遙遠,他們還有時間。
貔貅主子點頭:「你考慮的很是,讓千面同太子身邊那個余紹波聯繫吧。太子一定很不樂意看到潘家銘又立了這麼一個大功。」讓太子去折騰潘家銘好了,風口浪尖上,他們在京城裡還是再低調安靜一些的好,以免給對手留下蛛絲馬跡,皇上那人的疑心病可是非常重的。呃,其實他們歐陽家的人都很不容易全然相信人,不論是兄弟、兒子、還是心腹。
很快,太子就得了潘家銘凱旋而歸的消息,氣得一拳砸在磚牆上:「老天爺不是被潘如冰上身了吧?怎麼什麼好事都讓潘家銘撞上?劉延皓也是有病,白白送功勞給潘家銘做什麼?雖說武職非接到皇命不能介入地方事務,但他可以秘密聯繫孤不是?孤是太子,能給他的不比潘家銘那個廢物多?」潘家銘的好運氣簡直逆天了,難不成他真是財神爺投胎?
余紹波暗自搖了搖頭,太子性子太燥,沉不住氣,這點事就讓他被嫉妒沖昏頭,口不擇言了。老天爺被潘如冰上身這樣的話也能說?這話若是落到皇上耳朵里,只怕對太子更加厭惡和嫌棄了。天子天子,如果潘家銘成了老天的兒子,將皇上這個真正的天子置於何處?將皇家的威嚴和尊貴置於何處?
「只能說潘家銘的運氣真是太好了,」靖國公世子方志亭嘆道,「劉延皓處在那樣一個位子上,確實不太好處理,既想立功,又怕惹一身腥,聯繫你更不現實,不怕讓皇上知道?這麼巧潘家銘正好到昌陽,找他合作是最合適不過了。恐怕劉延皓正慶幸不已呢,潘家銘竟然帶著「如朕親臨」的玉佩,我們都說潘家銘的運氣好,說不定劉延皓還在感慨他自己命好。」誰占了大便宜,誰成全了誰,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
太子恨得咬咬牙,但也知道方志亭說的在理,對於這個大舅子他還是很信服的。只是他不做點什麼心裡實在不平,潘家銘是他的克星,潘家銘運勢越好,他肯定就越不順。只有狠狠將潘家銘壓下去,他的運勢才會起來。這是他最近從他們兩人過往經歷中總結出來的規律。
當年潘家銘父母雙全且正風光的時候,他卻是每日傷心難過,因為父皇偏心僅比他大一個月的大皇子,如今關在冷宮裡的廢太子,讓他深感不公,在那個踩低捧高的皇宮裡,若不是因為有皇祖母偏疼他,他同大皇子的待遇差距只怕要拉得更開。
前些年逐漸長大的潘家銘被人發現文不成武不就,總是傳出各種不靠譜的言行舉止,迅速成長為「京城三霸之首」、「第一紈絝」,顯見成了人們背地裡嘲笑不斷的廢材,而他卻日漸找到了方向且為自己的目標努力奮鬥,最終將廢太子拉下馬,自己風風光光地成了太子。他不敢停滯不前,而是馬不停蹄地發展自己的人脈力量、還找到了儲量很大的白鵝嶺金礦,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就在這時,紈絝廢材潘家銘卻被父皇起用了,不但完成了父皇交給的差事,還輕輕鬆鬆撞到了他千辛萬苦找到、苦心隱藏的金礦,讓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一朝回到翻身前。如今再帶著那幾十箱所謂「不明來歷」的財物回來,只怕父皇要更加寵信他了,而他這個太子呢?
「什麼運氣好?」太子嗤道,「根本是太邪門了!」
余紹波皺起眉頭:「殿下,方世子,你們都覺得這事是劉延皓主導的嗎?可是我同劉延皓也算是拐彎親戚,以前還在他手下當過差,曾經有一段時間接觸不少。以我對劉延皓的了解,他根本不會去關注不屬於他職責範圍內的事,尤其在兩江區域那樣敏感的地方。」
雖然給他傳消息的黑面、還有眼前的太子二人都持相同的看法,覺得劉延皓主導了這件事並分功勞給潘家銘,可是他不這樣認為,只怕,他們大家都看走眼了,潘家銘才是這樁巨額財物事件的主導者。
「你的意思是……」方志亭向後歪了歪腦袋,眯著眼看向余紹波,「其實是潘家銘發現了那些財物和疑犯,只不過借調劉延皓的兵力抓捕嫌犯,收繳贓物?嗯,潘家銘帶著御賜玉牌,倒是可以做到這一點。只是他憑什麼能發現那個秘密窩點?又是逛大街瞎撞到的?就算他身邊有蕭峰出主意,有皇上派的龍衛保護,可是他們才到昌陽幾日?還是去遊玩的。別說他們只是遊歷經過昌陽,就是特意奔著查那個案子而去,也沒可能在短短几日找到目標。等等,皇上突發奇想讓潘家銘和蕭峰去遊歷,還默不吭聲地賜了『如朕親臨』玉牌,說什麼有事即刻變身欽差大臣先斬後奏,殿下,我怎麼也覺得其中大有文章啊?」
方志亭也是從小由其祖父和父親精心培養的家主繼承者,自然不是平平之人,否則也不會深得太子的重視和信賴。一開始他還只是順著余紹波的話帶著調侃的口氣分析,只是越分析越驚心,臉上也不由自主地認真起來。
余紹波臉上的神色更是慎重,接著他的話繼續分析:「確實大有文章,如果真是像你前面分析的這樣,只怕這些人、這些案子本來就是皇上正在尋找的。而潘家銘,正是皇上借遊歷之名暗中派去的欽差大臣」不得不說,余紹波真相了!
「絕對不可能!」太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們的意思就是那筆財物根本就同父皇去年派了欽差去查兩江鹽稅案有關。父皇去年明明暗暗派了那麼多人去查,不是都空手而歸?那麼多人都查不出的東西,潘家銘那樣一個廢材頂個屁用?父皇還不至於昏庸到認為有撿金山的福氣就能所向無敵吧?那以後大郢都不需要文武科考了,直接比八字比福氣挑選官員就好。」
「殿下慎言!」方志亭也皺緊了眉頭,太子對潘家銘的成見太深,已經偏激到一而再地輕易失言失態了,這可不是好現象。話說,他還真是覺得余紹波的推理不無可能,這樣的推理也讓許多事情變得合理起來,比如潘家銘怎麼會剛好去了昌陽?比如一根筋的劉延皓怎麼會同潘家銘摻和在一起,怎麼會介入地方事務?
太子深呼吸了幾口氣,總算平復氣息,恢復了理智。他也知道自己今日有點失控了,好在這是在自己太子府里的密室,身邊只有兩個心腹。
「好了,就算如你們推測,我們都被父皇矇騙了,」太子用平靜的語氣道,「潘家銘和蕭峰根本就是受父皇之命去暗查兩江鹽稅案。可是你們也說了,短短几日,他們如何做到?父皇的龍衛?據孤所知,去年父皇就秘密出動了龍衛去昌州暗查,結果什麼也沒有查到。」
「龍衛擅長護衛和監控,」余紹波忍不住插話道,「而英國公府的鷹衛刺探能力是歷代皇帝都認可和重視的。」
「不可能,」太子提高了聲音再次否決道,「我跟你說過,英國公府的鷹衛早在潘如冰死的時候就丟失了。英國公對鷹衛的去向都一無所知,潘家銘當時還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你認為他能搶在英國公和潘如燁之前找到鷹衛並藏起來?或者你覺得潘如冰是預感到自己會意外死亡,所以早早越過他父親暗暗將鷹衛交給了他年幼的兒子。你不覺得太荒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