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焦躁(兩更合一)
「是這樣的,……」余紹波將邱玲進京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那女子確實蠢了些,但我仔細一琢磨,她這樣孤注一擲,也未必就是個死局,若是操作的好,說不定也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把整個僵局盤活了呢。當然,若是真成了死結,我們棄了這個棋子就是,不過就是一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也是,」太子皺了皺眉,邱玲既已被半山老人厭惡並趕出梅莊,就成雞肋了,那麼拖著也確實沒什麼意義。她這麼傻大膽地一衝動,說不定還真讓她衝出一條進石府的路呢。只要能進去,後面就有戲唱了。
「千重,那個女人沒見過你,也不知道你吧?」京城裡各路眼線太多,邱玲到了京城,萬一讓人盯上,又泄露出與太子府或余紹波的任何蛛絲馬跡,不就又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苦情戲?再引起皇上疑心什麼的,那才真正是雪上加霜。
「殿下放心,」余紹波對此自信滿滿,「您擔心的事絕對不可能發生。我們明面上、有跡可查的人,我都不會讓他們與這樣的棋子直接接觸,更勿論我自己了。」他現在不僅是太子府第一謀士,還替太子打理不少事務,怎麼可能不步步小心?萬一有什麼意外,不但害了自己,更會立刻牽累到太子。
說起來邱玲這顆棋子也不是他直接搭上線的,而是得益於一位叫黑面的故交,也一直都是通過黑面操縱的。黑面與他自小一起長大,倆人認識的時候不過八九歲,至今已經親如兄弟,又欠著他一個大情分,所以才會如此幫他。
黑面是余紹波幼時鄰居阿婆收養的流浪兒,黑面姓什麼沒有人知道,阿婆只想養個孩子給她老人家送終,其它無所謂,只按他自己說的叫他黑面。黑面與他脾性相投,屬於過命的交情,但人生選擇上卻是全然不同。他執著於投一明主建功立業,位極人臣;黑面則無意於仕途,只想逍遙自在、笑游江湖。
也是巧合,黑面在江南遊歷時正好撞見邱玲母女被賣到樓子裡,一時心軟救了她們,然後又在無意間得知邱玲是半山老人的親侄女,這才飛鴿傳書於他,黑面一直知道他在幫太子做事。
余紹波信任黑面就如同信任他自己,而且黑面有家傳的易容功夫,出去遊歷向來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那個邱玲不可能見過真正的黑面。以黑面的智謀和能力,他是絲毫不用擔心,所以才能有如此自信。
只是,他不能、也不認為有必要將黑面的事告訴太子,黑面自小謹記他親爹留下的「遠離王公貴族和官家」之遺命,不願意接觸朝廷中人,他自然要尊重黑面的意願。
太子對余紹波也是沒有任何懷疑的:「那就好,你做事我自是放心。這樣,你派個穩妥人暗中盯著那邱玲,若是她進不了石府,半山老人也沒有如她所願為她趕來京城,就說明那老頭不在乎她,你就立刻棄了這顆廢棋,莫再有任何聯繫。若是真讓她成功了,你再想法子送個丫鬟婆子的什麼過去,你說邱玲身邊有一個丫鬟是吧?」
「是的,」余紹波答道:「據說是齊昊天送的,她自己看上,然後齊家就送給她了……」突然,一個模糊的疑問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一凜,眨了眨眼睛,思路又如碎片歸不攏了。
「一個丫鬟而已,」他繼續道,是了,沒什麼問題啊,一個丫鬟而已,半山老人的親侄女想要,別說一個,就是十個百個,齊昊天也能隨手送出,想都不用想的。
奇怪了,他剛才剎那間為什麼會覺得哪裡不對?看來他最近真是太累、太緊張了,導致今日一會兒莫名其妙打寒顫,一會兒恍惚的,該好好休息幾晚了。
同樣感覺疲倦的太子似乎也看出余紹波那瞬間的恍惚之色,站起身笑道:「你的擔子重,但也不要太拼命,我們的事不是一日兩日能成的,趁著這段時間輕鬆些,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走,一塊走走,正好我也要出府,去宮裡看看皇祖母和母妃,順便同靈宛好好聊聊。」靈宛對和親之事還是有些勉強的,只是她也知道只有他這個太子兄長好,她和母妃才能好,別無選擇就是。其實他也捨不得委屈唯一的同胞妹妹,這下好了,多了西婭這個籌碼,他更加有把握將來能夠實現對靈宛的承諾。
余紹波自然無不答應,趕緊跟上:「殿下多勸勸公主也好,西緹王子的全力支持對我們很重要」。說實話,他還真沒覺得靈宛公主嫁去藏域國有什麼委屈的,就靈宛公主那嬌蠻自私又無情的德性,要委屈也是西緹王子委屈呢。西緹王子除了黑點、魁梧點,也算是儀表堂堂,人也幽默風趣、彬彬有禮的,哪點配不上靈宛公主?
藏域國的物質條件是比不得大郢,但也沒有無知百姓傳言的那麼可怕、那麼不開化,尤其王室貴族的生活還是受到大郢貴族階層很多影響,會定期從大郢購買大批精細東西。何況公主和親歷來帶著大量各種物質,首先就是用來滿足公主的生活需要,連太醫、醫女都會帶上幾個,還能虧待了她不成?
不過,靈宛公主再怎麼勉強、鬱悶,和親已成定局,婚期也定在了來年四月。皇上還是疼愛這個女兒的,擔心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藏域國冬天的寒冷,將出嫁日期定在了春暖花開的時候。
皇宮,太后的慈和宮裡,太后同祁貴妃正在商量靈宛陪嫁之人、物的準備等諸項事宜。因為太后的提議,皇后娘娘正好也不想插手以免吃力不討好、費勁遭埋怨,皇上便順水推舟將準備嫁妝的事直接交給祁貴妃了。此次靈宛公主和親,內有親娘祁貴妃張羅,外有同胞兄長太子主持,也算是給足太后娘娘面子,讓他們娘幾個心滿意足、無話可說,皇后也樂得輕鬆自在,真正是大家都開心。
太子的到來令太后三人很開心,拉著他看陪嫁人選,首先當然是從大臣女兒中挑選的女官、宮女,這些人的相貌、性情、家世選擇時都很有講究,將來西緹王子的側妃、妾室基本上就是從她們中選擇了。也因此,太子的意見很重要。當然,太子主要是考慮這些人選的家世、父兄權職等背景因素。
太子翻看著手上的一迭資料,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皇祖母,父皇明年真的不選秀了嗎?」今年的選秀只是小選,且皇上只選了兩個封為美人,其他基本上都是為以他們四個成年皇子為首的皇室子弟賜婚、賜側妃。
說起來皇上已經超過三年未選秀了,直到今年弄了個小選,按理明年應該是大選才對,他都為他父皇看好幾個人選了呢。沒想到,前幾日聽禮部一個官員說皇上駁回了禮部關於安排明年大選秀的奏摺。果真那樣的話,他豈不是又做了無用功?平日裡往父皇身邊送美人也不是毫無可能,但容易引起懷疑不是?父皇雖然喜好美色,卻絕對是很多疑的人。
太后一怔,眼神複雜地深深看了太子一眼,才道:「應該是,你父皇說選秀勞命傷財,三年一選足夠,不用再分什麼大選小選了,那些不好的舊例沒必要一定遵循。」
祁貴妃也是不滿地瞋了兒子一眼:「怎麼?你府里現在已經是一正兩側、一位良娣,加上鶯鶯燕燕一堆,還不夠麼?」這個兒子同他父皇一樣的色性!
太子訕訕道:「不是舊例嗎?我也沒想那麼多,還以為不辦選秀是母后的意思呢。」母妃應該也猜出了他的用意,還存心替他遮掩,皇祖母就沒那麼好糊弄了,剛才那眼神讓他有一種被看穿的心虛。皇祖母再疼他,父皇還是她的親生兒子呢,孫子同兒子比,總歸還是隔了一層。
然,太受兒子愛重的兒媳婦就不那麼順眼了,沒有哪位母親會喜歡「搶走」自己兒子的女人,包括兒媳婦在內,皇后在太后看來就是這樣一個存在。所以,為了轉移太后的注意力,太子巧妙地加了最後那句「還以為選秀是母后的意思呢」。這樣一來,即使太后猜測出他的用意,也能明白他的苦心不是?
果然,太后眯了眯眼,臉上流露出明顯的無奈,輕嘆道:「你父皇同皇后青梅竹馬,又一起經歷了許多……事,對皇后的感情和信任別人很難替代。這麼多年了,你父皇寵過的女人數著都累,可是除了皇后之外,你見過他對誰能長久?對誰不戒備一二?」就連對哀家這個母后,有時都疑心重重呢,尤其是事情涉及謝家和祁家的時候。
謝家是她的娘家,祁家是婉瑜(祁貴妃閨名)的娘家,多抬舉一些又有什麼問題?尤其謝家,作為當朝太后的娘家,多給些權勢地位不應該嗎?結果謝家至今也只得了一個侯爵,遠不如皇后的娘家英國公府。
太后滿腦子想的就是她比皇后尊貴,娘家也應該比英國公府尊貴,卻沒去想,潘家本就是大世家。在皇后嫁進宮之前,潘家就是襲三代的英國公爵位,且,除現在的英國公之外,前兩代的公爺、以及已故的潘如冰都是戰功顯赫。潘家嫡長女成為皇后後,皇上只是錦上添花,賜潘家「國公爵位再沿襲十代」的榮耀罷了。
而謝家是什麼情況?原本只是個七品縣令,在她成為嬪後,她父親也水漲船高成為五品知府。然後她母憑子貴成為皇后,娘家也平步青雲得了個伯爵。再然後,她成了太后,謝家的靜寧伯府又成了靜寧侯府。可以說,謝家無功無祿,完全就是靠她這個姑奶奶發家,進入貴族圈,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不說太后鬱悶,聽了太后一番話的太子更加鬱悶。如太后所言,皇上喜好美色,並不是個多麼情深的人,雖不像景王那樣喜歡收集各色美女,但後宮佳麗也不少,可他對皇后的愛重偏偏執著得讓人無法理解。無論他多麼寵愛哪個嬪妃,都絲毫影響不了皇后的地位,這是不下三個「寵冠六宮」的寵妃用自己不甘的淚、甚至血證明出來的事實。
皇上對寵妃們的寵愛來的快、來的猛烈、卻也容易被下一個替代,喜新厭舊,如天下所有男子的通病。只是,那個被厭棄的「舊」里永遠不包括最「舊」的原配皇后娘娘。
皇上可以因為各種原因寵愛一個嬪妃,但那種種原因都不能讓她們超越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同樣因為救皇上失去腹中胎兒、失去生育能力的德妃娘娘是這樣,由於有太后撐腰一進宮就是祁妃的祁貴妃也是這樣,那些或美艷無雙、或婀娜多姿、或奇香惑人、或肌膚勝雪的各式寵妃還是這樣。
太子府的謀士、幕僚們分析、琢磨出種種原因,又默默劃掉了他們自己列出的這些原因,最後只能歸結於一個理由:皇上七歲就揚言要娶當時年僅四歲的皇后,或許他們前世就相愛,所以這種老天註定的感情不可替代。
太子當時就無語了,然後怒極,噴出兩個詞三個字:屁話、滾!
看著祁貴妃施以厚厚脂粉都遮蓋不住的眼角的紋路、還有眼裡的焦躁,再想到皇后那張嫻靜如水、依舊光滑的臉,太子暗嘆了一口氣:同樣的年齡,同樣的錦衣玉食,母妃如今看著至少比皇后大六七歲。
是啊,怎麼一樣呢?父皇每寵一個嬪妃,母妃就連日吃不好睡不好,嫉妒得要發狂。而皇后……依然平靜溫和。
聽說雲南王今年送來京城給父皇的年禮中有一個國色天香的異族美人,膚白如雪、眼睛是綠色的,豐腴圓潤卻纖腰似柳……母妃這幾晚又沒睡好吧?
太子很清楚,他母妃的焦躁不僅因為嫉妒,還因為惶恐,為她自己擔心,更為他擔心,因為她沒有絕色的容貌、沒有強勢的娘家,能靠的只有太后,而太后漸漸老了……
太子握緊了拳,他也開始焦躁了。
先貼上,明天再捉蟲。昨天欠的加更還得欠著啊,昨晚颱風登陸,呼呼風聲弄得我又在床上翻滾了一整個晚上,今天不可避免地再次飽受頭疼折磨,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