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問,其他的幾個也都眼睛刷刷地看向這挑選罐頭的婦人。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發源於西北祁越高山的青莫河流經冀平府入海,這一段是最容易發生洪澇災害的一段,因此冀平府有專門設立的青莫河監造司。
總司稱總督監,在朝廷的官員體系中屬於六品。
三年前,經歷了朝陽縣的地震之後,讓安漵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青莫河的決堤事件。
並不是兩千里之遙的河水潰到了他們德安府,而是這個青莫河一決,當時發生了一件可以說震驚全國的祭河事件。
安漵從方浮那裡聽到過事情的始末。
三年前冀平府的這段河決堤,當時的官員給出的理由是修河堤的時候,曾經在堤壩上挖出一窩白毛狐狸,監工焦義覺得挖出狐狸對於公事來說,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便叫那些役夫將一窩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狐狸全堵在窩裡煙燻死了。
整個冀平府官員大大小小上百人,但據說全權負責這件事的,是一個叫焦義的小吏。
冀平府官員為了塞責,就把事情全推到了焦義頭上,說他枉殺生靈,得罪了狐大仙,狐大仙上天告狀,上天才降下懲罰。
你說為什麼隔了好幾年才決堤?這冀平府的官員沒有從降雨量、河堤堅固程度來分析,一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就解釋了。
而朝廷,也採信了這個說法,雖然相信有天神,但誰也不能說叫天神再把河堤修建起來。
所以河堤要重修,同時也要做些什麼平復那些狐大仙的怒氣。
冀平府一府的官員,全同意將得罪了大仙的主要人物,焦義,祭河。
然後再將焦義家中抄撿,所得錢財,就在當初有狐狸窩的那段建了一座廟,方浮還說每逢初一十五,廟建起來後,過去燒香的人不少。
朝廷帶頭搞迷信活動,那件事給安漵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打那兒起小心翼翼了好一段時間,就怕人察覺她的不對,把她給燒了祭了。
但不僅沒人發現她的不同,外面還傳說她是天上的什麼仙女轉世,因此才能做出來這許多好東西。
安漵狠狠鬆了一口氣,也終於明白現代研究古代神仙體系的人,為什麼有種說法是中國人的信仰和外國大不相同。
神仙什麼的,只要有利的他們都信。
但是能稱得上信仰的,就只有自家的老祖宗。
一個異人異物的出現,被不被群眾打壓,不在於它到底是個什麼,而在於它為周圍的人帶來了什麼。
帶來好處、帶來風調雨順,便是個醜八怪,也是善良的。
帶來壞處的,即便美若天仙,也是醜陋的,需要被打到的。
而大明這個異時空的信仰習慣,正是如此。
像焦義祭河事件,一開始,上面的主官也都認為狐狸不吉利,後來為了塞責,就能把這群狐狸拉出來做保護傘,然後推出一個同類平息民憤。
可以說,三年前,除了焦義一家面臨了家庭傾覆的災難,整個冀平府,無一人受損。
更操蛋的是,上面的最高決策者,竟然採信了冀平府的說法。
心裡想著當初方浮的轉述,耳朵里聽著那幾個僕婦的話,安漵都為冀平府這群官員覺得臉紅。
這窩狐狸,他們應是不敢殺的了,但萬一好好養了起來,那段河還是決堤了,不知道他們又會想出什麼精彩的藉口。
「安小姐,」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從後院腳步匆匆地走出來,因聽夥計說了是一個姑娘來問的,他直接向安漵見禮,「您是安家哪房的小姐?」
安漵直接把自己的印章拿了出來,這個印章她不常用,都是來往密切的人才知道,「我是安漵。」
掌柜的剛接過來印章,聽到這話,差點把印章扔了出去。
安漵,這是安家的大小姐!
雖然她排行靠後,卻是切切實實的大小姐。
少東家來這邊的鋪子裡時,也說到過安小姐,只稱「奇女子」。
但掌柜的還是怕有人冒名頂替,仔細查看印章之後,雙手奉還,見禮道:「安小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您到蔽處,可有準備多住幾天,我也好通知東家過來好好招待你們一下。」
安漵說道:「不用了,我們還要趕路。我進來,只是想問問,安家那邊有什麼東西捎來?」
「是一筐大白杏,」掌柜的說道:「我們剛卸貨到家,沒想到您就到了。」
「我們一路上也是行船,竟沒注意到方家的運貨船。」安漵施了一禮,笑道:「有勞了。」
掌柜的忙道不敢,側身請他們到後院說話。
宗徹道:「不必了,我們還要去逛逛其他地方。如果方便的話,你叫人把杏送到江川客棧便好。」
掌柜的剛才就注意到這個年輕人了,只是一直不敢問,心裡猜著是安姑娘的夫婿。
安姑娘兩個月前大婚,嫁的還是聖旨賜婚的狀元郎,他們方家大大小小的鋪子掌柜,當時也都湊了份子購買了禮物,和方家的禮一起送去京城的。
掌柜的連連點頭:「沒問題沒問題,二位儘管去逛,我這就找個小夥計,送過去。」
安漵說道:「交給一個叫鷓鴣的姑娘。」
掌柜的表示知道了,然後親自送著他們出門。
剛才挑罐頭討論狐狸的幾個僕婦,此時也都好奇地看去好幾眼。
能叫方家掌柜這麼客氣的人,是什麼人啊?
知府沈冰後院,沈夫人聽了採買回來的僕婦的學嘴,笑道:「還能是什麼人?老爺剛才去碼頭迎的人唄。既然人家沒住進來,跟我們也就沒多大關係。」
僕婦也笑了笑,道:「夫人,豈不是說那姑娘就是差點成了我們沈家人的,那個農女?」
安漵完全不會想到,她在京城的事,冀平府的人都能知道,她和宗徹,還有兩個小的逛了半個多時辰,買下不少冀平府當地的特產東西,這才回到客棧中。
江川客棧背靠青莫河,朝北的一片窗戶,只要打開,就能看到遠處蒼茫開闊的一片大河。
吃過飯,推開窗戶看見青莫河,安漵就又想到了在罐頭鋪聽見的河堤挖出狐狸窩的事。
「徹兒,你看,青莫河距離冀平府竟然這麼近。」她說道。
宗徹走過來,從後面抱住她,一同看向外面,隨即笑道:「漵兒,你都不辨方向的嗎?」
安漵:方向感差還要特地跟你說說?
宗徹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說道:「那就是我們船行了一路的匯通運河,不過有一段的水,就是從青莫河中引去的。」
「那青莫河距離府城很遠了?」安漵說道。
「也不算太遠,」宗徹熟知大明輿圖,說道:「大約有幾里吧。」
安漵側頭看他,問道:「你覺得,青莫河又挖出來狐狸,是人為還是純屬巧合。」
宗徹垂眼看著她,在她唇上親了親,道:「你怎麼了?」
安漵搖搖頭:「我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她輕易不會出現第六感,一旦出現,就是比較大的事。
宗徹笑道:「別多想,我們只在這裡待一晚,明天早晨便行。」
但安漵和宗徹都沒想到,她這次的第六感准到令人髮指,半夜,正熟睡的安漵被一陣咕嚕咕嚕滾雷似的聲音驚醒。
她睜開眼的時候,宗徹也醒了,他一面穿衣服一面道:「你也快點穿衣,我先去看看。」
「汪汪汪。」
睡在外間的小汪不停地在叫喚,安漵穿著衣服喊了它一聲,聽到主人的聲音,小汪立刻跑進來,卻還是朝著北面的窗戶不停汪汪。
而那滾雷似的聲音,都已經引起了地面的震動。
咕隆咕隆,好像是一輛巨大的空車,從天邊遮天避地碾壓來。
宗徹已經不用再去看了,他穿上鞋,抱起安漵就往外跑。
這是決堤了。
前段時間,正是秋雨最頻繁的時候,若是一決,恐怕整個冀平府都會頃刻間變成汪洋。
門被宗徹打開,小汪率先跑出去,一邊跑一邊叫,其實這個時候,各個房間的人都差不多醒來了。
小汪跑出去幾步,沒聽到後面的聲音,轉頭一看,主人正在拆門板,它又趕緊跑回來,用小虎牙在門柱上亂咬一通。
安漵想起來,他們的包袱還沒拿,裡面有她和宗徹的各種印章,還有宗徹的接替北境主將位置的官文。
趁著宗徹在拆門板,她趕緊衝到屋裡。
「漵兒!」後面傳來宗徹嚴肅的聲音,「別進去。」
說著將拆下的門板交給趕來的侍衛,「扔到街上去。」
聲音還在外面,他人已經衝到了室內,安漵剛拿到包袱,猛然的一道巨龍就突破窗欞沖了進來。
大量混濁的水瞬間灌入房間。
一隻手及時將她一拉,宗徹側身擋在水來的那面,只踉蹌了一步,然後就臉色鐵青地帶著安漵從房門口跑出去。
水衝破窗戶進來之後,流勢減緩了一些,但還是幾息之間就使房間漲起水位。
安漵問道:「鷓鴣、晷兒和準兒他們呢?」
「你還是先關心自己吧,」宗徹拉著她,不準備走樓梯,直接走到二樓走廊的臨街的一個開口處。
就要跳下去的時候,才發現,地面上根本就沒有多少水。
但此時,已經有不少人跑出屋門,在街上呼兒喚女的亂做一團了。
宗徹叫來一個侍衛:「張五,叫所有人都上來,站在走廊里欄杆邊都行。」
那邊還在搶救自家行李的幾個侍衛都答應了,先跑到一樓將正帶著兩位小少爺往外跑的侍衛給喊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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