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寧被扯得唉唉唉了一路,進了屋子外間,嬤嬤二話不說,將她摁在椅子上,焦急地說道:「娘子先等我說完,你要吃香喝辣老太婆也絕不管你!」
嬤嬤心道,只要你還有那心情。
夏寧知道嬤嬤這是真著了急,這才斂起不正經之色,指了下旁邊的椅子,「嬤嬤坐下說罷。」
嬤嬤剛一落座,話就像豆子似的往外蹦:
「昨日摘星樓那可憐的瘋婦自焚後,今日上朝時,正陽門外就有百位遺屬手捧血書跪在門外,還有遺屬痛訴家中男人、兒子為國效力戰死沙場,屍骨未回只得一墳衣冠冢,而朝廷卻連撫恤金一文都遲遲不發!」
她說的神情惶惶不安,上身前傾著,五指攥起,眉心也皺的川字疊起:「說了這些也罷,那些遺屬還說,僅有耶律將軍還記著他們,送了些許銀子接濟他們,質問朝廷、皇帝,難道陛下已經將幾千戰場亡魂忘卻了嗎!中秋燈會,朝廷有錢鋪張浪費,大放煙花,就偏偏沒銀子發撫恤金給他們這些遺屬不成?」
字字犀利。
罵起朝廷毫不嘴軟。
能拿著血書跪在正陽門外的,都是窮到極致,便是連死也不怕,豁出去的人。
而這些人,能聚起這麼多遺屬,還能在摘星樓自焚事件後,在上朝的時辰跪在正陽門外,還能安排人痛訴、沉冤,教嬤嬤這樣去看熱鬧的人都聽了個明白回來。
就這會子功夫,說不定京城上下都已傳遍。
夏寧的神色微變。
過多的巧合,只有人為操控。
糅雜的苦情,朝廷拖欠的撫恤金,接著第二日就有這麼多遺屬血書告御狀,還能告的這麼漂亮。
若說昨晚,夏寧還有心相信只是巧合。
但今日聽嬤嬤說後,她絕不信耶律肅沒有插手。
先是摘星樓自焚事件,接著百人正陽門前血書告狀。
耶律肅將這些鬧得這麼大,不惜將自己扯了進去,真的只是為了替這些可憐的遺屬要回撫恤金嗎麼……
嬤嬤繼續說著:「大人每年接濟那些遺屬已成慣例,旁人知道是他是好心,可連朝廷都沒發下來的體恤銀,大人卻私底下接濟了他們,連我這目不識丁的老婆子都曉得,這對大人極為不利啊!」
「且不要說,大人還辭了官!」
「昨晚大人又一夜未回……」嬤嬤越說越著急,越想其中的厲害關係就越怕,蹭的一下子站起來團團轉,「不行,我要去將軍府看看。」
夏寧想得深了些,一個晃眼,嬤嬤就已出了門去。
夏寧哎呀了聲,衝著在院子裡掃地的蘭束、菊團道:「快快!攔住嬤嬤,別教她出去了!」
攔住了嬤嬤後,夏寧費盡口舌的安撫一番。
說的喝完一壺茶,才勸下了嬤嬤。
她依靠在屋子門旁,望著嬤嬤進了小廚房,吐了口氣。
進了小廚房的嬤嬤沉心食物之中,多少能緩解焦急。
趙剛守在門外,將夏寧的一言一行看入眼中,出聲問道:「姑娘就不擔心將軍麼?」
夏寧在心底嗤笑了聲。
偏過頭去看他。
眼瞼掀起,眼神略顯得慵懶無力。
隨著她的動作,簪在發間的珍珠晃動。
她問道:「你呢,你不擔心麼?」
這個女子,容貌艷麗絕倫,這些,卻都不及她心緒的堅定,眼底的平靜,她安靜的反問趙剛,讓人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