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官臉色緊繃,並不怎麼好看,「太子是怎麼死的?」
晉王聽說寧皇后死了,五皇子出家,正驚的心動神搖,季天官的話,他聽到了,卻又沒聽到。
姜煥璋看了眼晉王,再看向季天官,猶豫了下,才含糊答道:「兩龍相傷。」
「兩龍?和五爺?寧家?」這會兒,季天官自然是想到了五皇子和寧家,姜煥璋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季天官眼睛微眯,看著姜煥璋,突然問了一句,「周家呢?」
姜煥璋掃了季天官一眼,看著還在激動不已的晉王,垂下眼皮,沒答這句話。
季天官順著姜煥璋的目光,看向兀自激動的不能自抵的晉王,突然一陣噁心泛上來,他一點責任不擔,不絲風險不冒,卻整天做夢想著這樣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你說,是……受皇命回來的?」季天官不看晉王,盯著姜煥璋,「什麼樣的大事,能你奉了這樣的皇命?」
這句問話,晉王聽到了,「對,是什麼大事,……讓你……」晉王急切的看著姜煥璋,還魂而回這件事,他從前只在傳奇筆記中看到過一鱗半爪,這是仙人才能做到的事,他用在了讓姜煥璋返魂回來,如果有這樣法力的仙人,他難道不是給自己求個長生不老么?是什麼樣的大事,讓他做出了讓姜煥璋返魂而回的決定?
姜煥璋早就料到了這個問題,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到門口,再次掀簾左右看了看,晉王府在晉王妃的打理下,內外有序、井井有條,這間議事廳小院裡,一片安靜,幾個小廝長隨,都垂手站在院門外。🎅💘 ➅❾𝓼h𝐔χ.𝕔Øm ✌🐚
姜煥璋將帘子掛起,回來坐下,又嘆了口氣,「王妃這一胎生的,是王爺的長子,大爺兩歲那年,就封了太子,王爺敬重秦後,疼愛太子,可……唉!」
姜煥璋神情憤然淒婉,「建興十四年,皇上挑貴女充實後宮,趙貴妃入宮,趙貴妃柔婉賢惠,皇上十分偏疼,建興十六年,趙貴妃生皇六子,皇六子冰雪聰明,天生仁厚,皇上極其疼愛,皇六子長到十四歲,學問精深,禮賢下士,宅心仁厚,內視反聽,朝廷內外,沒有不誇獎的。」
季天官聽的眉頭微微皺起。
「可太子……唉!」姜煥璋嘆了口氣,「皇上極其信重秦皇后,以及秦氏一族,禁中和京城內外,皆託付於秦氏兩位兄長,建興二十九年起,秦氏屢屢逼迫皇上,讓皇上退位頤養天年,建興三十年,秦氏兄弟將皇六子和趙貴妃割喉於皇上面前,皇上痛心疾首,這才……」
姜煥璋雙手捂著臉,淚水漣漣,說不下去了,割了皇六子和趙貴妃喉嚨的,不是秦氏兄弟,是秦皇后,他親眼看著秦氏如同從地獄出來的惡魔一般,那把雪亮的刀從趙貴妃喉嚨抹過,再抹向皇六子,兩道血箭噴在皇上身上……
季天官聽的臉都白了,這得多大的仇,才能做出這樣的事?當著皇上的面?
晉王雙手緊緊攥著椅子扶手,搖搖欲墜,這太可怕了,秦氏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秦家兄弟……
「一派胡言!」季天官忍不住訓斥了一句,姜煥璋雙手捂著臉,上身慢慢往下彎,額頭抵著雙膝,肩頭微微聳動,無聲抽泣。
那一天的恐懼如同那一天一樣,又把他包圍住了,悔恨如同幾百萬隻螞蟻一齊啃噬著他的心、他的人。
他不該再生那些貪念,他不該不聽文二爺的話,痴心妄想再爭一次擁立之功,他不該……小瞧了她,忽視了她……
姜煥璋幾乎要被那份悔恨痛苦壓的徹底垮塌,一聲聲無法壓抑的痛苦抽泣從指縫裡溢出來,季天官後面的話訓斥不下去了,只怕,他沒有一派胡言。
「讓你回來,是讓你……」後面的話在季天官嘴裡打個轉,換了另一句,「讓你回來做什麼?」
「皇上說,」姜煥璋頓了頓,「他對不起皇六子,更對不起楊貴妃,若是……已經成了親,讓我,想方設法,一定不要讓楊貴妃再進宮了。」頓了頓,姜煥璋接著道:「貴妃是無為縣趙縣丞幼女,今年已經兩歲了,皇上說,讓我早早替她挑一門好親,讓她幸福美滿的過這一輩子。」
季天官眉頭一直緊皺著,也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只抬眼看著晉王,晉王的眼淚不比姜煥璋的少,看著姜煥璋,再看看季天官,張了張嘴,眼淚又湧出一串,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為什麼要是今天,說了這些?」季天官滿肚皮狐疑,就算他說的還魂這件事是真的,可他說的這些因因果果,有多少真多少假,誰知道?
「前天我夢到了那位大和尚,說我不能久離晉王,否則只怕要生變故。」姜煥璋沒看季天官,只看著晉王說話。
「你要奪情?」季天官話裡帶著一絲譏笑,姜煥璋聽出來了,卻沒理會,只盯著晉王。
「送你回來的大和尚?」晉王的關注點跟季天官不一樣,姜煥璋點了點頭。晉王輕輕抽了口氣,轉頭看著季天官,「我覺得昭華這些話……實在是……你看呢?」
「是這還魂的事?還是他奪情的事?」季天官反問了一句。
「這兩件事,其實就是一件事,昭華說久留有變,萬一有變?」晉王有幾分急切,萬一有變,他豈不是就當不成皇上了?
「他是晉王府長史,王爺覺得離不開他,要奪情,這事只能王爺開口。」季天官有了幾分忌諱,話就說的十分婉轉圓滑了。
「禮部那邊,只怕要打個招呼。」晉王看著季天官,季天官立刻點頭,「我去。」晉王長舒了口氣,「也就是禮部和吏部,既然這樣,這摺子……昭華擬一份,用了印就遞上去吧。」
…………
聽著隔壁三個人出去,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四周安靜的只有茶爐上那壺水的輕輕撲吐聲,在茶水房一角緊緊縮成一團的小丫頭明艷才動了動,從茶葉櫃旁邊探出頭,左右看了看,往外挪了挪,停住,仔細聽聽,左右看看,再挪一挪,再看看,一直挪到茶房門口,輕輕慢慢的開了門,探出頭左右看了看,手腳並用從門檻里爬出來,飛快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