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後,寶籙宮那個小院的西廂廊下,雖然沒怎麼有風,可絲絲涼意不停的從西廂房吹過來,廊下照樣舒適怡人。💥👺 🎉👻
李桐和福安長公主坐在竹椅上,喝著冰鎮的涼茶,閒閒說著話。
福安長公主臉色不怎麼好,兩隻手轉著杯子,感受著杯子裡傳出來的涼意,側頭看著李桐,突然道:「綏寧伯夫人陳氏,今天入土為安了,聽說還算體面。」
李桐眉頭微皺,他最擅長的,就是把一切抹的體體面面的。
「陳氏的死因,你該知道了吧?」福安長公主問了句,李桐沉默片刻,才嗯了一聲,福安長公主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文濤尋了這麼個人,真是難為他了。說起來,這場事,死了陳氏,可是活了整個綏寧伯府,不知道文濤是高興,還是遺憾。」
「只怕姜煥璋不肯關上門守這三年孝,長公主覺得是活了姜家滿門,可在他看來,只怕是斷了他無限前程。」李桐聲音冷淡,如今再說起姜家和姜煥璋,對她來說,就真是和這京城,以及京城之外無數的只知道名字的官員一樣了。
「嗯。」半晌,福安長公主嗯了一聲,手指敲著杯子,「奪情?就他這麼個王府長史,簡直不入流,奪哪門子情?他準備怎麼說動季紹衍?或是老三?嗯?」福安長公主這一聲嗯尾聲挑起,是在問李桐。
李桐目無焦距的看著院子裡曬得有些發焉的花草,他怎麼說服,她能想到些,這也是她一直擔心的事,他要是說了,真有人信了,會怎麼樣?
「我覺得,」李桐頓了頓,「他能說服……至少能說服三爺,至於法子,他應該有法子。」
「那就是找死了。」福安長公主神情淡然,「他敢投到老三門下,跳進九死一生的爭鬥里,難道他就沒想過,他一旦入局,就有無數人盯著他和姜家?」
對這一點,福安長公主十分困惑,李桐垂著眼皮,沒答話。
上一回,他和晉王根本沒入局,那皇位就象雨滴一樣,突然砸到了晉王頭上,他就跟著雞犬升了天,到後來,太子長大,再一輪爭鬥開始時,綏寧王府在她的打理下,早就水泄不通,鐵桶一般,他大約直到現在,都沒意識到他的綏寧伯府,他在綏寧伯府,就如同光著身子走在大街上一樣,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無數人的目光下。
「唉!」福安長公主這一回沒指望李桐答話,感慨無比的一聲長嘆,「就這樣,他也敢痴心妄想,這人哪!」福安長公主搖著頭,嘖嘖有聲,片刻,一聲乾笑,「蠢的明驢,偏偏又敢痴心妄想的,可不只他一個!」
「嗯?」李桐看向福安長公主,福安長公主冷笑一聲,又冷笑了一聲,「太醫院的脈案,這一陣子一直不怎麼尋常。→」
李桐臉色微變,皇上的脈案不尋常?怎麼個不尋常法?
「怎麼回事?查出來沒有?」
「嗯。」半晌,福安長公主陰沉著臉嗯了一個字,李桐不問了,看她這樣子,只怕是不好處置的事,什麼事不好處置?
李桐眼皮微垂,對於長公主來說,不好處置……用了助興的藥嗎?
「你想到了?」福安長公主斜著垂下眼皮一句不再問的李桐,李桐點了點頭,福安長公主長長吐了口氣,往後靠進椅背里,「你說說,那麼大年紀了,丟不丟人?他難道不知道歷朝歷代,死在這上頭的人有多少?怎麼能這麼老不修?」
李桐一臉乾笑,這個這個,她沒法接話。
「太醫院沒人敢吱一聲,全裝不知道,報到我這裡,我能怎麼辦?我一個沒嫁人的姑娘家,怎麼勸?」福安長公主說開了,就氣兒不打一處來。
「寧皇后呢?或是楊娘娘?」李桐問了句。
「寧氏,她說過,皇上的事她一概不管,她巴不得呢,楊氏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皇上只怕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福安長公主說到寧皇后巴不得呢,神情十分淡然,李桐卻聽的心頭一跳,這句話只能心領神會,哪能這麼說出口?
「那怎麼辦?不管?」
「有一陣子了,再不管……唉!」福安長公主有些煩躁,將杯子啪的扔到桌子上,「我去一趟,探探話吧。」
「現在就去?」李桐一個愣神,福安長公主嗯了一聲,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沖李桐擺著手,「你回去吧,明天早點過來,上次那種涼糕,給我帶幾塊過來。」
李桐忙著起來,答應了,也跟著往外走。
李桐出來的急,沒能提前讓大喬把車趕過來,到了寶籙宮門口,綠梅去叫大喬把車趕過來,李桐站在門口,遠遠看著福安長公主的背影剛轉過彎看不見了,寧遠就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
「這麼巧!」寧遠幾步躍到李桐面前,一臉的今天真是太巧了。
李桐簡直哭笑不得,「你一直等著呢?」
「也沒一直。」寧遠有幾分訕訕,「從你進去才開始等的。」
李桐被他這一句話答的臉上一熱,頓時生出無數不自在,「你等我……有事?」
「當然有事!」寧遠的話聽起來底氣十足,「一個多月沒見你了。」
李桐簡直要窘迫起來,「這叫有事?」
「不是這事,我就順口說一句,你覺得這是事?其實我覺得這才是最大的事,不過……」寧遠半彎下腰,從下往上看著李桐,「你的臉好象紅了,太陽曬的吧?這兒沒太陽。」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臉紅了?」李桐用力繃起臉,「天氣這麼熱,我的車來了,你趕緊走,讓人看見……成什麼了?」
「都是你的丫頭,還有大喬,看到就看到了,桐桐,我跟你說,我真有事,好幾件,都是要緊的事,你……」
「車來了。」李桐往旁邊閃了一步。
「我晚上去找你好好說說,真都是要緊的事。」寧遠緊跟在後。
「不能見面的!」寧遠緊跟在她後面,那股子氣息從後面撲上來,包裹的她幾乎透不過氣,「不行!阿娘說過,不吉利,不利於你!」
「我不怕,我這個人百無禁忌。」
「你不怕我怕!」李桐有點氣急敗壞了。
「好好好!」寧遠忙往後退了一步,「桐桐,你大哥迎親的日子定下來沒有啊?」
李桐一步踏上車,放下帘子,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