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在大門口下了馬,幾步上了台階,轉過影壁,頓住腳步,深吸了幾口氣,才接著往裡進去。🌷🍧 ➅9s𝔥ᑌ𝐗.Ⓒ𝓸𝕄 🐊♨
鄭嬤嬤常說,有一想二,有二想三,人都是這樣,沒有知足的時候,他現在就是這樣,從進京城到現在,於他,說是一天登了天也不算太過,他登上來,眼往上看,就生了妄心。
這是妄心,從頭一眼他就知道。
李信低頭看著繡著暗紋的靛青鞋頭,踩出一步,心裡就安靜一點,一路踩進張太太的正院,一顆心,已經安靜的如同托在手心裡的一碗水。
李桐正在上房和張太太說著閒話,見李信回來,李桐忙站起來見禮,張太太讓人端了湯水點心進來,看著李信喝了半碗湯,吃了幾口點心,才打量著他問道:「出什麼事了?看你臉色有點沉。」
「是有點事。」李信欠了欠身,將解尚書提的親事說了一遍,「……這事全憑母親安排。」
張太太看向李桐,她見過一兩回解三娘子,看起來是個很柔順沉默的女孩子,可人到底怎麼樣,她就不知道了。
李桐卻直直的盯著李信。從前那一回,她和這位大哥往來不多,解三娘子沉默寡言,她和她不光不親近,而是極少往來,可至少外面看起來,大哥和她,兒女雙全,舉案齊眉,從沒聽說什麼不好。
「三娘子有什麼不妥?」見李桐怔怔的看著李信不說話,張太太忍不住問道,李桐噢了一聲,「沒有,大哥見過解家三娘子嗎?」
李信搖頭,「母親和妹妹覺得好,那就必定錯不了,我就是見了,也看不出什麼。」
「桐姐兒的意思呢?」張太太也拿不定主意,這個兒媳婦,照她的想法,先要聰慧,分得清好歹,其次人品要好,可這位三娘子,除了柔順,別的,她一樣也沒看出來。
「大哥這麼說不對,媳婦兒是大哥的媳婦兒,阿娘也罷,我也好,可不跟她一起過一輩子,頭一條,先得大哥看中了才行。」李桐先看著李信道。
李信眉頭微蹙又鬆開,「我覺得都好,人品脾氣這些,我又看不出來,這事還得母親和妹妹作主。」
李桐一想也是,轉頭看向張太太,「這位三娘子話極少,我也沒怎麼留意她。」
「是咱們沒想到,如今解尚書親自跟信哥兒提了這事,人家又是女家,行還是不行,咱們得趕緊給人家一個回話,這位三娘子……」張太太揉著太陽穴,十分頭痛。🐍♠ ❻➈Ⓢ𝐇υא.ⓒOм 🍓👺「你先回去歇著,我這就讓人去打聽打聽這位三娘子,明天……只怕來不及,就後天吧,後天再給解家答話。」
「好。」李信站起來,告退回去,也沒吃飯,一個人對著月光喝了半斤多酒,沉沉睡下了。
孫翰林回到府里,和夫人明氏說了解尚書向李信提親的事,明夫人一個愣神,「解尚書?提的是他們家三娘子?這可真是……」
「怎麼了?」孫翰林驚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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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前兒大相國寺大慈悲法會上,我坐在顧夫人後面,聽馬夫人跟她說話,說是替她們家九姐兒看中了那個李信,托顧夫人替她探話,不知道顧夫人那邊話探了沒有,人家這邊倒先提上親了。」
「有這事?」孫翰林驚訝了,片刻又笑起來,「也是,那位李翰林,儀表堂堂,脾氣又好,不瞞你說,我還生過把十二姐兒說給他的念頭呢,今年這榜下捉婿,可捉的熱鬧。」
「你說,這事兒要不要給馬夫人遞個話兒?」明夫人正想著心事,沒把孫翰林的話往心裡去。
「遞個話兒?也是,」孫翰林唉了一聲,「早知道,解尚書提親時,我就躲到一邊兒去了,如今還真是……還是遞個話吧,轉幾個彎,別直接遞話。」
「你放心。」明夫人揚聲叫了心腹婆子進來,將解尚書替解三娘子提親李信的事說了,接著吩咐道:「我記得有個常到咱們家來的梳頭婆子,也常去給九娘子梳頭,就讓她去遞這個話,明天一早讓她走一趟趙侍郎府上。」
心腹婆子應了,拿了塊銀錁子,急忙出門,去找梳頭婆子安排去了。
解尚書從翰林院回到禮部,高書江已經在他屋裡喝著茶等他了,見他回來,站起來笑道:「解尚書這份清貴清閒,令人羨慕。」
「高使司是天子重臣,你這個年紀,可不能羨慕清閒。」解尚書笑應了句,拍了拍高書江的肩膀,示意他坐,「你這個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還不是有事求您來了。」高書江站起來,長揖到底。
「什麼大事?」解尚書揮手示意高書江別多禮。
「想請解尚書做一回大媒。」高書江坐下,欠身笑道,解尚書哈哈笑起來,「快說說,看中哪家姑娘了?是替你家小五求親?小五那孩子好,脾氣好,才氣好,我看著比你強,不過幾年,就青出於藍了。」
「就是替小五求的親,解尚書別見笑,看中了李傳臚的妹妹,李大娘子。」高書江乾脆直接。
解尚書一愣,「李大娘子?就是……」解尚書眉頭皺起來了,「是小五看中的?你……」
「是我看中的。」高書江打斷了解尚書的話,目光垂下,嘆了口氣,「解尚書是明白人,這樁親事,是我們求著人家。」
解尚書捻著鬍鬚,片刻,嘆了口氣,「前兒你進諫太子的事,我還當……既然這樣,媒人先不敢當,我就替你問一句,李大娘子雖說再嫁之身,可……長公主站在後頭呢,長公主的脾氣,你也知道些,李大娘子的事,誰知道她管不管?她不管還好,要是管了,長公主的心思難猜,我是猜不到,這事,只能先探個話。」
「哪敢強說?也就是探個話。」高書江站起來,再次長揖致謝,解尚書笑著擺了擺手,「不用多客氣,唉,你也是不容易。」
一句不容易,說的高書江眼圈差點紅了,強笑著告了辭,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