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季天官一聲長嘆,「從私來說,晉王脾氣溫和,才具一般,極似皇上,楚兄也看到了,若不是皇上脾氣溫和,才具一般,哪來的墨相和呂相這二十多年的平安丞相?再說,晉王算是孤身一人,楊家這樣的外家……」
季天官輕笑一聲,沒說下去,說到這裡,楚尚書已經極其明白了。晉王這樣的脾氣才具,這樣的處境地步,沒有人家來分潤利益,可五爺就不同了,就算寧家不伸手,宮裡那位寧皇后,只怕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何況,寧家伸了手……寧遠來了。
「季兄深思熟慮。」楚天官沉默片刻,沖季天官舉起杯子,季天官也舉起杯子,兩人輕輕碰杯,一飲而盡。
…………
寧遠穿過園子,跳過女牆,提起斗蓬角撣了撣,放下去再拂幾把,整理好咳了一聲,瀟灑轉身抬起腳,差點撞上托著托盤,大睜著雙眼瞪著他的水蓮。
「你!你怎麼在這兒?」寧遠嚇了一跳,水蓮虎著臉,「這話該我問您吧?」
「也是……哈!你這丫頭不錯,臨危不懼,我就知道,你們姑娘身邊幾個丫頭,個個都不錯!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去忙,我自己過去就行。🐨🍟 ➅❾ş𝔥Ữⓧ.C𝓞𝕞 🐤🐼」
寧遠步子往旁邊一斜,繞過水蓮就往前竄過去,水蓮跟在他後面,「綠梅,快給姑娘稟一聲,又來了!」
寧遠幾步竄到西廂房門口時,李桐掀簾出來,站在上房門口看向他,寧遠回身長揖一禮,站起來一邊推門,一邊擰著身子和李桐說話,「咱們進屋說話,外頭冷。」
李桐輕輕唉了一聲,沿著遊廊走到西廂房門口,也推門進去。唉,難道北邊的人就是這麼不怎麼拘禮?
李桐推門進屋,寧遠已經甩了斗蓬,在上次的那張椅子上坐下,看到李桐跟在他後面進來,扭頭先看了眼李桐上次從上房耳屋穿過來的那扇門,「外頭冷,照理說開春了不該這麼冷,你這屋裡真暖和。」
寧遠扭著頭肩,擰了幾擰,舒服的嘆了口氣。
水蓮托著托盤進來,將兩碗蓮子茶放到几上,寧遠不用李桐讓,伸手端過一碗,幾口吃了,連聲誇獎,「這蓮子茶做得好,你這幾個丫頭真不錯。」
「嗯,回頭我替你一人賞五兩銀子。」李桐端起蓮子茶,慢吞吞接了句,水蓮噗一聲笑出了聲,轉身示意綠梅準備沏茶。
寧遠有幾分訕訕,伸手往懷裡摸,「今天不用,我帶銀……」寧遠的手在懷裡摸了一趟,再摸一趟,李桐抿著蓮子茶,斜看著寧遠那只在懷裡摸來摸去的手,轉開話題,「衛鳳娘呢?有一陣子沒見她了。」
「噢!」寧遠見機極快,立刻縮回手,認真回答李桐的話,「皇上說要召大姐回來那天,我就讓她去五哥兒身邊守著了,她當了幾十年賊,特別警覺,身手又好,不瞞你說,我沒擔心過大姐,你別看她柔柔弱弱的,其實兇殘得很,殺人不眨眼,小五不行,我就擔心小五,有衛鳳娘在他身邊,稍稍能放心一點點。」
水蓮和綠梅對視了一眼,一起沖寧遠撇了撇嘴。
「當了幾十年賊……你當著她的面也能這麼說?」李桐對衛鳳娘印象相當好,忍不住挑剔了句。
「不是我當著她的面這麼說,是她當著我的面這麼說,當了幾十年的賊,這是她很得意的事。」寧遠笑起來,「以後你就知道了。」
「嗯,」李桐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今天來有什麼事?」
「有……點兒事,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問我?」寧遠上身前傾,屏氣看著李桐,李桐一愣,片刻笑道:「你的傷好了沒有?」
寧遠比李桐更愣,「傷?噢,你問的是傷,傷好了。」寧遠抬手右手在左肩膀上按了按,「好了,勞姑娘掂記。就這個?沒別的了?」
「還能有什麼事?問你準備教五哥兒?你說了我也不懂。」李桐看著寧遠按在左肩上的手,忍著笑,上次他給她看的,明明是右肩!
「十五那天,墨七那小子說的什麼阿蘿不阿蘿的,你不想問問?」寧遠斜著李桐,明顯有幾分忿忿。
「阿蘿啊。」聽到阿蘿這個名字,李桐有幾分感慨。
從前那一回,晉王立了太子後,阿蘿被人買下來送到楊舅爺府上,是誰買的,誰送的,她記不得了,那時候她自己因為晉王的突立太子,乍貴之下手忙腳亂,疏忽了好多事,等她不再忙亂的時候,好象阿蘿已經死了很久了,或者,她那時候壓根沒留意過有個叫阿蘿的女伎。
很後來,她之所以知道阿蘿,是因為十幾年之後,軟香樓和飛燕樓被人買下,要拆了樓重建,墨七那時候已經是一部尚書了,在拆了一半的軟香樓前叫著阿蘿的名字嚎啕大哭,差點兒惹出一場官場大震動,因為這事,她才讓人去查這個阿蘿……
「聽說晉王府的楊舅爺很喜歡阿蘿?」李桐忍不住問了句。
「你怎麼知道?也是,楊舅爺為了阿蘿一杯茶,光著身子跑過整條街,這事你不可能不知道,我覺得吧,喜歡倒也不至於,楊舅爺瘋瘋顛顛……現在不說他瘋瘋顛顛了,現在叫真性情!」
寧遠雖然有幾分悻悻,不過他很喜歡這個話題,只要在這個話題里,他就有機會不動聲色的解釋明白,把自己摘出個清白來。
「楊舅爺這份真性情,不過是正好攤到阿蘿頭上了,那天要不是阿蘿,是柳漫,雲袖,清月,或是別的誰,楊舅爺一樣能脫乾淨跑上幾趟。」寧遠十幾歲就縱橫北三路土匪和煙花兩大領域,對類似楊舅爺這樣的事,頗有幾分獨到見解。
見李桐斜睨著他,寧遠攤開手,「看看,我就知道你不信,這種男人我見得多了,我跟你說,象楊舅爺這種,他那不是對阿蘿,而是對女人,長的好看的女人,只要是個好看女人,他都一樣,他根本分不清阿蘿和柳漫有什麼分別,柳漫和雲袖是不是一樣,這種男人,就是阿蘿倒了霉,攤到她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