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條街上的紅樓,你最喜歡哪一家?」寧遠轉了話題。
「都喜歡。」楊舅爺頓時笑的粉紅夢幻,目光落在阿蘿身上,就痴呆了,阿蘿瞟了寧遠一眼,往旁邊躲了一步,又躲了一步。
「常去哪一家?」寧遠接著問。
「頭一回上樓。」楊舅爺倒實誠,「都是去東城根。」
周六噗一聲笑噴了,「東城根?那地方……」
東城根集中了京城最爛最便宜的私窠窩子。
「你好歹也是晉王的親娘舅,去東城根,晉王的臉往哪兒擱?以後想女人了,來找我,找墨七也行。」
寧遠點著墨七,墨七趕緊點頭,阿蘿嚇的臉色煞白,柳漫奇怪而困惑的斜著阿蘿。
「你今年也不小了,該成個家了,有個媳婦……」寧遠拖長了聲音,周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的跺腳。「楊家就你一根獨苗,傳宗接代是大事。」
「呸!」周六捧著肚子跌坐在旁邊椅子上,一隻腳還在跺,「遠哥,我就喜歡你這麼說話,傳宗接代是大事!」周六學著寧遠一本正經的語氣,「這個傻蛋怎麼聽得懂?來來來,我替你說,楊舅爺,我跟你說,你得趕緊娶個媳婦,娶個媳婦回來,你想什麼時候干一場,拉過去就能幹,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一分錢都不用給!」
楊舅爺一臉苦相,「我是想,也跟王爺說過,王爺說人不好挑,說我姐姐說了,得有家世,不好挑。」
「有家世!東城根的家世?」周六話沒說完,就想起寧遠那句,宮裡除了姑母,就數楊嬪最尊貴,又是一陣蒼蠅哽在喉嚨的感覺,就這麼一堆惡臭爛泥,除了姑母,就是她了!那是不是除了大爺四爺,就是他那個外甥了?
一念至此,周六隻覺得心裡堵了一堆蒼蠅一般,又噁心又難受。
「你積點口德。」墨七和晉王有幾面之交,見周六這話說的實在太難聽,忍不住發聲,「你家是皇子外家,他家也是皇子外家,照理說,你家跟他家,有什麼分別?」
「你!」周六一下子竄起來,怒目墨七,蘇子嵐急忙衝上去擋在兩人中間,「幾句玩笑話,為了……他,咱們兄弟倒不開心了,七哥。」
「坐下。」寧遠踢了周六一腳。
「你看看他是怎麼說話的?」周六坐是坐下了,這股氣還在。
「我說錯了?」墨七半分不讓,他從來沒讓過他。
寧遠用摺扇壓住又要暴跳竄起的周六,慢吞吞道:「小六,他真沒說錯,你們周家是皇子外家,他們楊家也是皇子外家,這話沒錯。」
周六被寧遠這句話差點噎死過去,可寧遠還沒完,「他是舅爺,你是表弟,從三位皇子這上頭論,你還得尊他一句舅舅呢。」
墨七噗一聲笑的前仰後合,指著楊舅爺,笑的說不出話,「舅……你舅……」
蘇子嵐斜著寧遠,他這不是挑事麼!
周六氣的額頭青筋亂跳,偏偏這話是寧遠說的,周六一錯眼看到半張著嘴,看傻了的楊舅爺,暴跳而起,揚手就甩了楊舅爺四五個漏風大巴掌。
…………
清風樓二樓雅間裡,一個身形微胖,頗有氣勢,看起來有幾分嚴肅的中年人,跟在朱大掌柜後面,理了雅間。
賀宗修站起來,微笑打量著中年人,朱大掌柜急忙介紹:「這就是我們大當家的,爺,這位就是錢掌柜,聽說是咱們茂昌商行,錢掌柜推了好幾家的約。」
「有勞錢掌柜。」賀宗修極其客氣的寒喧了一句,卻沒覺得錢掌柜推了好幾家的約有什麼大不了的。他賀宗修要見一個商戶,招之即來,這是應有之義,他們茂昌行和哪家做生意,就是給哪家臉面!
「不敢當不敢當!」錢掌柜極其客氣恭敬,長揖到底,微微躬著上身,從袖子裡摸出個小小匣子,打開,雙手送到賀宗修面前,「這是小人的一點小心意,賀爺拿回去給小孩子玩吧。」
匣子裡並排放著一藍一紅兩粒蓮子大小的紅藍寶石,藍是寶藍,紅是鴿血,襯著黑絲絨,璀璨奪目。
「這怎麼好……」賀宗修意外的甚至有幾分慌,這個見面禮,也太厚重了。
「不值什麼,我們做海貨生意的,別的沒有,就是不缺這個。」錢掌柜神情憨厚,話說的更實誠,合上匣子推到賀宗修面前,賀宗修半推半就的收了禮物,臉上如同春風拂過,比剛才客氣的多了。
他倒不是為了東西,這位錢掌柜能有這份孝心,這才是他看重的。
「請坐請坐。」賀宗修居上首坐了,錢掌柜連連長揖拱手,讓朱大掌柜坐下,自己陪坐在下首。
「我們茂昌行,想做點海貨生意,不知道錢掌柜有何見教?」賀宗修開口直入正題。
「不知道大當家的打算怎麼做?」
「別家都是怎麼做的?」朱大掌柜接過話,怎麼做,他們也不知道啊!
「要是剛入手,多半是先接些海貨轉賣,之後,或是包船,或是自己買船,都有。」錢掌柜答的十分含糊。
賀宗修皺了皺眉頭,「湯家是怎麼做的?」
「他家本錢大,頭一回接了一整船的貨,也是我經的手,第二回,他家就派了掌柜,帶了一船絲綢過去,去的時候不太順當,遇了險,一船絲綢被海水濕了半船,到了南洋,又沒趕上出珍珠的好時候,倒是多買了不少香料。」
「虧了?」朱大掌柜十分驚訝,錢掌柜笑起來,「怎麼會,不過少賺點,這一趟……我沒經手,聽海家老大說,就是這樣,也能賺個百十萬。」
「百十萬?」朱大掌柜驚呼了一聲,賀宗修也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
「這海貨生意就是這樣,只要不死能活著回來,就能掙大錢,可海上風險極大,一去不回的,也多的是,提著性命賺錢,利潤不厚,誰肯拿命去搏?」
「那倒也是。」賀宗修隨口應了聲,「今年有什麼好貨?」
賀宗修話音沒落,門口傳出一聲稟報:「錢爺在不在?有要緊的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