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到安遠侯府,墨夫人人沒下車就急切問道:「世子怎麼樣了?有什麼信兒?侯爺呢?」
門房管事急忙上前回話,「回夫人,聽說世子還在紫極殿前罰跪,侯爺一得了信兒,就去墨府了……侯爺回來了!」
墨夫人聽說侯爺回來了,急忙幾步迎上去,「怎麼樣了?你這……」墨夫人看著蘇侯爺一臉的笑,一顆心頓時落回肚子裡,腳下一軟,蘇侯爺忙伸手扶住她。「放心,咱們進去說話。」
進了上房,蘇侯爺笑道:「剛得了信兒,我也嚇壞了,嵐哥兒一向懂事,怎麼突然闖出這麼大的禍事?我先去中書尋相爺,相爺沒見我,讓人傳了句話,說有什麼事先到府里等他,我想了想,這事也許不大。」
墨夫人拍著胸口,「你不知道,長公主氣的直接回去莊子,下午的法會都不理會了,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我急的不行,阿娘偏說沒事,讓我淡定,嵐哥兒……要不是想著還有小七那個混帳貨,我真淡定不下來!你接著說!嵐哥兒還沒回來,還在紫極殿前跪著呢?要是光跪一跪還好,跪一夜都不怕,這天也不冷,可是……」
「沒事沒事,」蘇侯爺忙安慰了句,「我是見到相爺才回來的,相爺說,長公主派人把那四個,連同他們偷的五六隻山雞,一起給皇上送過來的,說是皇上初時還挺生氣,看到他們四個,倒樂了,罰他們對著山雞,跪在紫極殿前思過,相爺說,皇上說了,都是閒極了,才會生出這樣的事,說要一人派件差使給他們。」
「啊?」墨夫人傻眼了,這派差使什麼時候成懲罰了?那是求也求不得的事!
「相爺說,上次寧遠早朝上狀告百官不務正業跟他爭女伎時,皇上就想給他派差使,好讓他沒嘴說別人不務正業,可寧遠撒撥耍賴,就是不接,皇上壓的狠了,他就抱著皇上的腿哭,說字還沒認全。相爺說,皇上心裡,這差使派給別人是看重,派到寧遠這裡,就是懲罰,這罰沒有隻罰一個的,要是只罰寧遠一個,只怕他又要抱著皇上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所以,四個人,每個人都罰一樁差使。」
墨夫人哭笑不得,「那位寧七爺,瞧著多好,謫仙一樣的人物,怎麼……這叫什麼事兒?」
「說是他在皇上面前就是這樣,相爺還說,皇上如今很疼寧遠,這差使派下來,第一不會遠離京城,離京城遠了,誰能管得了他?第二,不會太辛苦,也不會太難,相爺說,得了信兒就讓人傳話過來,讓咱們且安心。」
蘇侯爺抿著茶,一臉笑。
墨夫人長長舒了口氣,「怪不得阿娘一點兒也不急,我也是,事一關上嵐哥兒,我就亂了套了,嵐哥兒和小七都在裡頭,阿娘都不急,我還急什麼?照阿爹這麼說,這不是壞事,倒是好事兒?」
「可不是好事兒,咱們府上,」蘇侯爺頓了頓,「先前那些事,差點滅了族,後來姐姐又……」蘇侯爺喉嚨哽了半天,長長嘆了口氣,「咱們府上這差使,除非皇上發話,否則,誰敢幫咱們?如今好了,陰差陽錯,竟是因為這個,皇上派了差使給嵐哥兒,從此……就能好了。」
「可不是。」墨夫人想著自己剛嫁過來時經歷的那一場幾近滅門的慘禍,心裡一片寒意。
阿爹說的對,這皇位,不到坐上去,哪算封了太子,都不算穩,當初先帝連太子車駕都給五爺備好了,誰知道臨大行前,旨意出來,竟是皇上,公公一步踏錯,要不是阿爹和呂家聯手,這座安遠侯府,早就灰飛煙滅了。
後來又出了蘇賢妃生生跪死這事……
唉,她原本死了心,她和侯爺這一代,嵐哥兒這一代,都只保命吧,等孫子那一代再說,誰知道陰差陽錯,生出今天這麼件事,這事是福是禍……至少現在是福。
阿娘說過,看不遠,就別老往遠了看,眼前好就是好,就行了。
墨夫人心定下來,問了蘇侯爺也沒用飯,剛吩咐擺飯菜,管事婆子領著個長隨,一路小跑進來。
長隨見了禮,恭敬回稟:「侯爺,夫人,相爺說,差使派下來了,讓世子爺和七少爺巡查、疏通、修繕京城內外所有河道,限期兩個月,相爺說,世子若是回來了,讓他好好歇著,明天會了七少爺,先去工部,再去吏部,手續辦好,領了河圖,再去相府,相爺已經安排了人幫兩位爺安排河道的事。」
墨夫人忍不住念了聲佛,長隨接著回道:「相爺還囑咐,這差使是懲罰,不可熱情太過,讓世子跟著七少爺就行。」
「你回去跟相爺說,我懂相爺的意思。」蘇侯爺鄭重的答道,長隨應了,垂手退出。
「阿爹這意思是,這差使得不情不願的辦?」墨夫人失笑。蘇侯爺也笑起來,「可不就是這個意思,這事……怎麼沾上寧七爺的事,都不能以常理來想呢?」
寧遠、周六等人領了差使,季疏影要參加今年秋闈和明年春闈的事,京城人盡皆知了,當然,連帶知道的,還有季疏影和周六那個不大不小的賭約。
周六突然上進當差,大家稀奇之餘,都覺得周六這份上進,是因為要和季疏影爭長短爭口氣。
畢竟,論真才實學拼科舉,周六半點勝算沒有,可若是象現在這樣,先入仕辦差,他這一門往後的爵位又是眼睛看得到的,往後有爵位又領著差使,季疏影就算考出個進士出身,也別想壓過他。
至於季疏影,好象也受了刺激,法會回來第二天,聽說周六又領了新差使,和季家兩個學子,又叫了呂炎、李信等三四個文章學問差不多、平時又合得來的,一起進了城外季家別莊,說要閉關兩個月,專心備考。
日子仿佛又回到平時,安靜而無波。
夏天天長,李桐起的比平時早了些,吃了早飯,上車往寶林庵去。
一進小院,沒想到福安長公主已經到了,負手站在廊下,一張臉陰沉的如暴風雨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