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炎和李信住在一個院裡,跟季疏影的院子緊挨著,可這會兒,呂炎拖著李信,腳步踉蹌,仿佛分不清方向,一路走斜,離季疏影和寧遠越來越遠,繞了個大圈子才又折回去。
李信也跟著拖著步子一幅醉態,季疏影衝上去扶寧遠,這中間的門道,看呂炎這樣子,他大約是心知肚明的,這樣正好,他只管跟著呂炎,他最好什麼也不知道。
第二天,諸人起的都晚,昨天又是打獵又是狂歡,原本至少連打三天獵的計劃,到這第二天就不了了之。
中午,莊子後面那片百年銀杏樹林裡搭起了紗幔,地上鋪了寧遠帶來的巨大而厚的氈毯,擺開桌椅,柳漫等人也不用專門的空地,就在各桌中間,輕唱漫舞,阿蘿還是沒出來,衛鳳娘忍不住嘆氣,這位阿蘿小姐,只學會了抱著墨七當保鏢,還是沒學會怎麼做一名紅伎啊。
酒過三巡,有的將喜歡的女伎拉進懷裡,揉揉搓搓肆意調笑,有的正你來我往的拼酒……
墨七有幾分心不在焉,他在這兒熱鬧快活,阿蘿不知道怎麼樣了,阿蘿不肯來,來了多好,大家一起快活熱鬧……
周六擠在寧遠身邊,興奮不已的暢想未來,他要如何練功、如何上陣、如何殺敵,以及如何立功、名揚天下……
季疏影以及呂炎、李信幾個和寧遠、周六一張桌子,季疏影捏著杯酒慢慢抿著,看著周六,突然笑道:「六郎,看到你,讓我想起一篇小文章,簡直就是給你寫的,你要不要聽一聽?」
「給我寫的?什麼文?」周六一臉怔忡,呂炎下意識的先看寧遠,目光從寧遠身上移向季疏影,又看向周六,周家和季家一向不和,周六和季疏影雖說不至於水火不融,也經常碰到一起,可季疏影從來沒主動跟周六說過話,當然周六也不理他,今天,這是要示好,還是挑釁?
「楊一笑,初從文,三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一矢,中鼓吏,逐之出。」季疏影一字一句念的很慢,剛念到中鼓吏,眾人就哈哈大笑起來,高子宜站起來,一邊笑一邊叫道:「後面我來!遂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這下眾人笑的更厲害了。寧遠啪啪拍著桌子,哈哈大笑,墨七點著周六,袖子將杯子碗碟掃落一地,高子宜抱著肚子,笑的跺腳,呂炎也笑,卻緊盯著周六和寧遠,李信象是笑的受不了,背過了身。
周六一張臉漲的通紅,隔著桌子點著季疏影,「姓季的!我告訴你!你給我聽著!我告訴你!你……你有什麼了不起?笑話我?你能好哪兒去?你是秀才,小爺我也是秀才,一樣是秀才,你好意思笑話我?」
「開個玩笑。」季疏影攤著雙手,一邊說一邊不停的笑,「你說的對,我是秀才,你也是秀才,要不,今年秋天咱們一起下場考一考?你要是中了,我就把這篇文章在我季家大門上貼一個月,你要是中不了……那我可就不貼了。」
「呸!說的好象你一考就能中了一樣!什麼才子,都是虛名,當我不知道?我是三年不中,你就中了?不是跟我一樣?有本事你下場就考個舉人出來?明年再考個進士出來,你能考出來,再跟小爺我提什麼三年不中,都是秀才,你好意思說我?」周六氣急敗壞,他哪敢應戰,他那個秀才,還是拿了別人的文章走了門路的呢!
「不管季大郎的才名虛不虛,我瞧著反正比你強,也比我強。」寧遠一把將周六拉坐下,「學問不行就是不行,還不讓人說了?你別理他的激將法,就你這學問,去考舉人?笑話兒!你別去,讓他去考,我看這樣吧,周六這學問不行,這是實情,得認帳,是不是?」
寧遠看向周六,周六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寧遠再看向季疏影,似笑非笑,「可季大郎這學問,可是公認的行,是不是?」寧遠看向眾人,眾人連連點頭,季疏影的才名,在京城確實小有名氣。
「那你下場去考,秋天考出個舉人,春天再考出個進士就算了,要是考不出,季大郎這才名……可就沒什麼意思了,大家說是吧?也不用一個月,大郎只要把這篇小文抄一遍送給周六就行,頭一句楊一笑,就改成季疏影,大家看怎麼樣?」
寧遠轉了幾圈摺扇,敲著桌子問道。
「好!」周六先跺腳鼓掌,遠哥太給力了!這簡小文送來,他一定裝裱好高高掛在大門口影壁上!
呂炎心思轉的飛快,有這個賭,季疏影今年下場的這份突轉,就順理成章了!這是兩個人的雙簧?昨天……
「好好好!公道之極!我贊成!」心思轉的飛快,呂炎嘴裡也沒落下,鼓掌贊成,季疏影抬手輕拍了他一下,「你也跟著起鬨?」
「確實是好主意,這樣最公道!」李信也跟著拍手贊成,有沒有這個賭,季疏影今年秋天都是要下場的……
「好你們!這是要把我往火上架,那秋闈春闈哪是那麼容易的……」季疏影點著眾人,又氣又笑。
「君子一言!」周六急著要踩實這件事,「大家都贊成,那就這麼定了!就今年秋闈,明年春闈!你要是中了,我再大擺三天戲酒給你慶賀!以後你再說我什麼三年不成,我絕對不惱,隨你說!來來來,大家滿飲了這杯,都替我和季大郎做個見證!」
眾人笑鬧著站起來,和周六碰了杯中酒,只有季疏影坐在座位上,一臉苦笑不停的搖頭。
散了席,寧遠叫了周六,到旁邊溪水旁釣魚,兩人懶散無比的歪在躺椅上,寧遠懶洋洋道:「小六,季家可是正正經經的書香門第,季疏影他爹,狀元出身,我看,說不定,他真能考上。」
「考上就考上!反正他考上也沒說讓我抄那玩意兒。」周六渾不在意。
「他要是考上了,那就是官身,你再見他……」寧遠拖長聲音,「他要是拿官身壓你,讓你跪下磕頭,你可就得跪下。」
「他敢!」周六一把將釣杆扔進了水裡,小廝急忙撲上去撈。
「今天他不就敢了?你能怎麼樣?」寧遠晃著腳,順手起杆,甩了條魚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