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流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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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怔。

  抬眸時,皇后正凝眉看著我,她容色憔悴,臉上也都是愁容。

  忽然,我意識到了什麼。

  皇后看似漫不經心的,可仿佛對這個問題很在意。

  我的心頭沉了沉。

  「仿佛是有的。」

  我嘆息,想起那日在偏殿看到姜采女跪在地上時,赤足的情形,她的腳腕上,是有一個月鉤的胎記。

  那胎記十分明顯,只不過平日沒什麼機會留意到罷了。

  那日,她跪了許久,興許真的有宮人路過看見了,便將此事說出去了。

  可。

  那兩個宮女說得言之鑿鑿,還提及了姜家的一些事情,若只是路過瞧見,怎能說得這樣深?

  看著皇后沉思悶悶的模樣,我猜她從前是不曉得這件事的,只能安慰道:「不過是底下的宮人們亂說的罷了。」

  「娘娘乃是家中嫡長女,身份尊貴,初入宮中便是太子妃。這份尊榮,姜采女無論如何都是比不上的。」

  「更何況,胎記而已,又如何能與當年手握玉璧而生的鉤弋夫人相比呢?更何況,那鉤弋夫人後來……」

  武帝年邁時,欲立鉤弋夫人之子為太子,可太子年幼,鉤弋夫人正值盛年,武帝擔心他駕崩後,子少母壯,鉤弋夫人會把持朝政。

  畢竟,漢朝自開國以後,從呂后到竇太后,都有太后把持朝政的先例。

  武帝便在立太子後,賜死了鉤弋夫人。

  故而鉤弋夫人哪怕再是握玉璧而生,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到頭來人死了,只得了追封,實在也算不得什麼。

  想著,我便又寬慰道:「皇后娘娘有公主承歡膝下,這份福氣,旁人如何比得上?」

  皇后默了默。

  她看著我,眼神有些深邃,也不曉得在想什麼,過了許久,她才對周嬤嬤道:「燕婕妤的做法是對的。」

  「回頭你也和底下的人說清楚,那些不過是謠言罷了。再查證一下,宮裡是不是短缺了姜采女的吃穿用度。」

  「若有,那些欺上瞞下剋扣份例的奴才們也一併打發了,再好好安撫她吧。到底是我疏忽了,這些日子只顧著照顧瑩雪……」

  皇后還是有些自責的。

  身為六宮之主,她應該公正公平,哪怕姜采女被貶斥,既是在采女的位分上,該有的還是要有。

  「是。」

  周嬤嬤沉聲應了,我又與皇后寒暄幾句,見她神色間的愁容不那麼深了,才漸漸放心離去。

  天漸漸冷了。

  晨起時,外頭的天是陰沉的。

  風吹過,裹挾下一篇樹枝丫上原本就稀疏的樹葉,在空中打了個捲兒,飄向了遠處。

  看著那落葉消失在我的視野里,我攏了攏衣裳,與雲珠一塊兒去膳廳用早膳。

  「小主。」

  雲珠十分殷勤幫我布菜,她笑道:「魏公公告訴奴婢的消息,說是張大將軍已經成功平定回紇了呢。」

  「將回紇部落的首領擒獲,現在正押解回京城,就等著皇上處置發落了呢。沈將軍也立了功,就是他還要駐守邊關,回不來。」

  我拿著勺子的手一頓,勺柄碰到碗邊緣,發出清脆的聲響。

  「收復回紇了啊……」

  我低低沉吟,這並不令人意外,又問道:「那漠北呢?我仿佛記得,我父親也有所出力吧?」

  提到「父親」二字時,我的嘴角閃過一抹譏誚的笑意。

  無利不起早。

  他這回,又想做什麼?

  聽我問起雲珠也是嗤笑,道:「能不是麼?聽說他懇求皇上,每年多撥一些銀子和糧食過去。」

  「說是漠北靠著遊牧而生,糧食總是吃緊。現在漠北與大周結了秦晉之好,自然該互相幫助才對,他也願意每年多提供五十匹戰馬。」

  「……」

  我差點一口粥噴出來。

  五十匹戰馬,虧他說得出口。

  漠北盛產馬匹,好馬也算常有,戰馬雖然稀少,可五十匹實在算不得什麼,他拿這個做交換,當蕭昱是傻子麼?

  「皇上怎麼說?」

  我繼續追問。

  雲珠嘿嘿一笑,道:「皇上可聰明了。往年漠北送來大周的戰馬,大多因為不適應氣候,以及糧草不適合,養不起來。」

  「兼之中原飼養戰馬的人也很少,那些馬拿到手裡,往往也發揮不出作用。皇上便提出要求,讓漠北送幾個懂得養馬訓馬的人過來。」

  「如此一來,奴婢想著,哪怕是五十匹,只要有懂這些的人在,總歸是好些的。」

  他倒聰明。

  我的心裡,忍不住讚許蕭昱幾分。

  送來的養馬人,哪怕心裡向著我父親,可來都來了,總歸是要做些事情的,蕭昱打發人跟著學,不會一點收穫都沒有。

  這,是他與我父親的博弈。

  「嗯,這是好事。」

  我莞爾,對雲珠道:「說來,訓馬麼,我也是懂得一些的。到時候那些人要是糊弄他,我便幫他把那些人給一一收拾了。」

  不是互幫互助麼?

  我這麼做,也實在「合情合理」呀!

  想來,父親大人就算知道了,頂多捶胸頓足,也不好說我什麼。

  早膳後不久。

  我在院子裡散步消食,順便觀賞花房送來的幾盆菊花。

  竟有綠菊,我看著十分新奇。

  那花瓣光潔圓潤,整個一朵花如繡球一般,格外飽滿,兼之顏色稀罕,在一眾菊花中格外耀眼。

  「真好看。」

  我忍不住想叫雲珠將它搬回去。

  正好這時,香蕊從遠處過來,朝著我服了服身,恭敬道:「小主。淑妃娘娘昨日抄寫了不少經文,今早準備送去奉先殿焚燒。」

  奉先殿。

  那兒,是宮中供奉大周諸位先祖牌位的地方,包括眾位先帝和皇后,都在那兒享受著香火。

  除此以外,宮中若有小型祭祀,亦或是要做法事,也都是在奉先殿,宮中也有嬪妃為祈福,會去奉先殿上香。

  說來,我還沒去過那兒。

  「咳。」

  我忽的有些慚愧。

  我這人,不大信神佛,路過寺廟也從不參拜的。

  我看著那些佛像端坐殿中,只感覺他們冰冷冷的,若求他們庇佑,我還不如求求我自己努力呢。

  只不過嘛……

  大周先祖呀,去看看也無妨。

  「好。」

  我含笑允諾,讓雲珠回去再拿了一件披風,就去找淑妃。

  路上,淑妃才與我提及,最近皇后娘娘時常去奉先殿祈福的事情。

  「也是公主身子不好,娘娘擔心。再加上……今年時氣不好,南邊天氣熱,雨水又少,收成差。」

  「秋日裡,還起了戰事。雖然現在已經差不多了,到底是一場冤孽,皇后娘娘心善,也是該去拜一拜的。」

  「再加上……」

  說到這裡,淑妃的話頓了頓,為難地看著我,道:「最近,姜采女也被罰每天在那兒跪著呢。」

  「上回你幫皇后娘娘處置了那些亂嚼舌根的宮女,我原本想著,既是讓所有宮人都過去觀刑,這事兒怎麼都會好些。」

  「可是……」

  淑妃咬唇,隱隱有些怒容,道:「今早香蕊與我回稟,宮裡對於此事的議論竟然還沒有斷絕!」

  「甚至,還越來越離譜了!」

  我聽得甚是訝異。

  慎刑司的掌嘴之刑,可不單單只是打嘴而已,而是用木板掌摑整個下臉頰和嘴巴。

  幾百個巴掌下去,嘴高高腫起了不說,牙齒都會打掉好幾顆的。

  宮裡的那些宮人們看了這刑罰,還敢亂說話?

  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吧!

  「怎會如此?」

  我看著淑妃,隱隱有些預感到,這件事或許不會簡單。

  「唉。」

  淑妃亦是嘆息,她道:「都是我無用。皇后娘娘最近為了照顧公主,也是辛苦,我幫她打理幾分後宮,還弄成這個樣子。」

  「那些人……」

  關於姜采女的傳聞,宮裡愈演愈烈。

  先前月鉤的那部分也就罷了,有人說姜采女這是有「主月之兆」。

  「月」在宮中,代表的是「陰」中最鼎盛的人,一般來說是太后。

  當然,用來代指皇后也不是不行。

  這就吻合之前宮裡說,如今皇后身子不好,姜采女說不準會在姜家的扶持之下,成為下一個皇后,亦或是有「鉤弋夫人」那樣的好運氣,誕下將來的皇帝。

  除此以外。

  還有人說,皇后就是因為曉得了這件事,才故意設計姜采女的,讓姜采女失寵,甚至還在姜采女被貶以後,剋扣姜采女,想讓她活不下去。

  ……

  確實是太離譜了。

  我聽淑妃說完,都忍不住發笑。

  皇后賢德仁厚,與人為善,從不苛待宮人。

  宮中人,也少有不服皇后德行的。

  現在倒好。

  出了點事情,一個個的就開始說這些來了?

  想著。

  淑妃拉了拉我,憂心忡忡道:「正所謂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你是不曉得,昨日姜夫人還進宮了。」

  「我聽皇后娘娘身邊的人說起,仿佛正是為了姜采女的事情的。」

  「說她們乃是同族,公主落水之事姜采女也是無心。現在落得這個境地,希望皇后能幫幫姜采女什麼的……」

  「這家人,真真是……」

  「我現在,實在是擔心皇后娘娘。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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