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燈,緩緩升空。
我駐足看著,默默低頭再許了一次昨夜的願望。
不多時,張貴妃瞧著眾人沉醉的模樣,又見蕭昱對淑妃客氣溫和,到底是酸溜溜道:「淑妃還真是有心了,拿了孔明燈出來,讓皇上祈福。」
「可是,這燈怎麼也不多備一些呢?也好讓咱們姐妹幾個,一同跟著沾沾這福氣才是呀?是不是?」
張貴妃陡然開口,不少人都望了過去。
其中,新晉秀女錢美人低低一笑,便道:「貴妃娘娘說的是呢。不過,祈福這事兒嘛,有皇上一個,倒也夠了。」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
我聽不出她到底是贊同誰,亦或是想在這樣的日子說句話引人注意。
淑妃卻只是淡淡的。
她望著天空,道:「孔明燈祈福雖好,若是不小心燒著了落下來,上林苑樹木眾多,今夜又有不少花燈,點著了就不好了。」
「貴妃娘娘若是想祈福,去宮中的通明殿便是,倒也不必爭這一盞孔明燈,不是嗎?」
淑妃的話在理。
張貴妃被堵得一口悶氣憋在心裡說不出話,只瞪著淑妃,面色不好。
我看她倆吵鬧,又見瑩雪在蕭昱的懷裡打了個哈欠,想來應該是困了,蕭昱就將瑩雪交到了皇后的手裡,柔聲道:「也不早了,就回去了吧。」
「這雪,也愈發大了。」
他一說,我才抬眸去看。
雪花滴滴飄落,整個上林苑已是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里了。
遠處有暗暗的梅花香味傳來,沁人心脾。
要是能踏雪尋梅便好了。
我在心裡想著,正跟著眾人一塊兒轉頭準備著回去呢,也不知道人群里哪個小宮女還是小太監的忽然就喊了一聲。
「不好了,不好了,著火了!」
他喊得急促,聲音也尖銳,我被這陡然而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外頭去看之際,便見那紙龍不知怎的已經燒了起來。
「不好!」
魏公公也大驚失色,忙去拉蕭昱,道:「皇上快走,這冰面……」
他才剛說完,我隱隱聽見冰面開裂的聲音,似乎是著火以後,四周一下子熱了起來,冰面承受不住了。
「走!」
蕭昱轉身去拉皇后,皇后也是被嚇著了,急急忙忙抱著瑩雪公主,與眾人疾步離開。
好在他們只是步入太液池一點點,這原本滑溜的冰面又鋪了一層木板在上面,走起來並不費力。
我與淑妃互相拉著,不過幾步就已經到了水榭上。
「母后……」
瑩雪已然被嚇著了,在皇后懷裡哭泣著,皇后不停地哄著她,眾人一回頭,只見那龍已是整個都被燒著了。
那一片的天空,火光沖天。
我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感覺。
今夜之事,變化太快,實在是我沒有預料到的。
「好端端的,怎麼著火了?」
有人呢喃了一句,似乎是錢美人的聲音,我聽得並不真切。
緊跟著,張貴妃倒是呼著氣,冷冷道:「還真是被淑妃給說中了,這孔明燈,是極容易弄得著火的啊!」
「這也真是晦氣了,好好的祈福,竟然弄成這個樣子!」
「皇上,這孔明燈是淑妃準備的,殊不知是不是因為她不吉利才弄成這個樣子的!」
張貴妃沒好氣瞪淑妃一眼。
淑妃面色凝重,眼裡還有火光,她還看著那著火的方向,片刻才對蕭昱服了服身,道:「或許,是臣妾疏忽了。」
「還請皇上責罰吧。」
蕭昱抿唇,有些不忍,看著淑妃溫婉的模樣,只道:「無事,算了。意外而已,誰也不能料到。」
他剛說完。
這時候,皇后身邊的周嬤嬤卻輕聲問道:「娘娘,您怎麼了?」
皇后一有事,蕭昱立時回頭望去,我也看了過去。
就見皇后臉色有些蒼白,頗有些吃力的模樣,再一看她的手腕,不知何時手腕的衣裳被劃破了一道口子,手臂也被割破了。
長長的一條痕跡,還在流血,衣裳都染紅了不少。
她還抱著瑩雪呢。
五歲的孩子了,也是有些沉的,這麼抱在懷裡,手上吃力,那傷口就愈發撐開了。
「怎麼回事?」
蕭昱緊張不已,忙接了瑩雪到自己的懷裡,關心地問著皇后。
皇后勉強笑笑,對蕭昱道:「是臣妾不仔細,剛剛跟著皇上跑出來,不當心被灌木叢劃傷了。」
「也是臣妾體弱,那灌木叢……」
不等皇后說完,蕭昱已是沉了臉色。
當然,他可不是對皇后有什麼臉色,而是心情不好,直接不等皇后說完,立馬吩咐道:「回椒房宮去。」
「魏儀,去叫了太醫過來,好生看看皇后!」
說完,他便拉著皇后走。
一行人急匆匆的,我與淑妃互望一眼,到底是跟上了。
約莫半個時辰。
椒房宮這頭,太醫來了,又給皇后上藥,皇后傷勢雖然不重,可今夜連番受到驚嚇,身子有些不好。
現下,有些發熱了。
按照情理,嬪妃們應該輪流侍疾。
偏殿裡,我聽淑妃的貼身大宮女香蕊說完情況,淑妃也是面有愁容。
「都是我不好。」
她自責不已,眼眶紅紅的,又拿了帕子擦拭淚珠,道:「好端端的,想著放什麼孔明燈呢?結果,弄成了這樣。」
那祈求祥瑞的龍燒了不說,太液池表面的冰還破了一大塊,要是他們在太液池的中心,那必然是逃不掉的。
若是都落在了池水裡……
這樣冷的天氣,又是晚上,那還不知道要出什麼樣的事情。
我知道淑妃的擔憂,也只能勸慰道:「娘娘也不想的。到底,是意外罷了。」
說完,我又想起著火時候的場景,心裡倏地升起一絲疑惑來。
我依稀記得,那火勢不是從龍頭,亦或是拱起的龍背和龍尾巴開始的,反倒像是從……靠近地面的地方。
但……
我也是聽小太監的驚呼才知道起火的,看過去的時候火已經燒了起來。
那紙紮的龍,本來就是用竹籤扎了形狀以後,再糊一層紙上去的,那紙極為薄,雖說做紙燈的紙,不那麼容易燒著。
可天乾物燥的,這些事也說不準。
我將疑慮埋在心頭。
這時候了,我自己都拿不準,模稜兩可的事情,實在不好說出來。
「唉。」
淑妃還在我面前嘆息,她擦了擦眼淚,說道:「皇后娘娘那樣好的人,恐怕是被我給連累了,實在是……」
說著,她又對香蕊道:「去回了皇上吧,今夜就讓我留下侍疾。」
「此事因我而起,總歸是我是要好好服侍著皇后娘娘漸漸好起來,心裡才能安定下來的。」
香蕊頷首應了,淑妃又對我道:「你便回去休息吧。我不在,長信宮也要你多多打理一二了。」
「回頭,說不準你也要過來侍疾的,得休息好了。」
我知道淑妃說得在理,寬慰她幾句以後,也就回了長信宮。
路途有些遠。
回去時,夜都很深了,我聽見遠處傳來的烏鴉啼叫聲,踏進宮門口,回到擁翠閣時,卻見不遠處的閣殿裡,還亮著燈。
那是阮清柔的住處。
「都這麼晚了,阮姑娘還沒歇息?」
我有些詫異,正琢磨著呢,就見那屋子裡的燭火忽然熄滅。
「……」
我與雲珠面面相覷。
這是不是太巧了?
竟像是,阮清柔那兒聽到我回來的動靜了,才立即熄滅燭火似的。
我心裡還有幾分不安,想了想,就對雲珠道:「回頭你私下打聽打聽,今夜阮姑娘那裡,有沒有什麼異樣。」
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如是告誡自己。
雲珠點頭應了,因著太晚,也急忙服侍我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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