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昀被送出宮的事兒，在行宮中也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
我是不太關心的，就是偶然聽雲珠說起，張貴妃因此發了好大的脾氣，當然那都是私底下的，不敢當著蕭昱的面兒發脾氣。
「砸了不少東西呢。」
雲珠「嘖」了一聲，說道：「虧得貴妃娘娘還提出說，宮中要節儉。結果呢？她那些東西，哪一個拿出去不是值許多銀子的？」
「所謂站著說話不腰疼。她家大業大，卻要砍咱們的吃穿用度，真真是……」
說完，雲珠很想「啐」一口，到底是忍住了。
誰讓那人是貴妃呢，她是惹不起的。
「罷了罷了。」
我搖搖頭，對她道：「反正那些都是她自己的東西，她不心疼，咱們也沒必要去替她心疼。」
「也是。」
雲珠笑吟吟應了，桂嬤嬤就過來傳話，說是溫嬪過來了。
「快迎進來。」
我略坐正了些，看了一眼手邊上剛剛喝完的酸梅湯，惦記著這湯的滋味不錯，就對雲珠道：「再去盛一碗過來吧。」
「天兒熱，溫嬪一路過來也辛苦，記得拿在井裡冰鎮過的。」
「是。」雲珠說完，溫嬪正好來。
她臉頰微微泛紅，應該是給曬得有些熱，進屋忙拿了團扇扇風，說道：「真是太熱了。還好今年來了行宮！」
「剛剛在路上的時候，可就惦記著娘娘的酸梅湯呢，這下是能喝上的了。」
看著溫嬪俏皮的樣子，我忍不住莞爾，問道：「怎麼這都要晌午了，正熱著，你卻過來了？」
我感覺她應該是有事情。
想著，溫嬪從袖子裡掏出一捲紙來，遞給我，猶豫道：「這是關於綠豆湯的事情。娘娘……貴妃娘娘將此事交給嬪妾來辦。」
「嬪妾查閱宮裡的卷宗卻發現，採購綠豆的價格，竟足足比宮外售賣的價格高了整整五倍。而且這件事，是從先皇后還在的時候就是如此了。」
溫嬪說著，猶豫了一下，又道：「說起來，先皇后養在深閨，雖然懂得管理宮務，可這價格上，卻未必清楚。」
「這綠豆採購價如此之高，會不會是有人從中，中飽私囊？」
聽溫嬪說到這裡，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先皇后會不會被人矇騙了？
要是如此，她要不要說明這件事，查清楚，以正宮中的風紀？
而若是先皇后知曉，卻默許了底下的人收受賄賂，那麼她又該怎麼做？
她是左右為難的。
這個燙手山芋，只得來問問我了。
「……」
我卻默了默，想起了之前看過的一個話本子裡，提到的大戶人家，當家難的事兒，底下的人給新嫁進富貴人家的主母使絆子。
管理一大家子，是一門學問，清水衙門肯定是不成的，撈不到油水，有些人不會心甘情願為你干苦力的。
就好像這回的綠豆湯的事情。
若是裁撤綠豆湯，折算成銅錢發下去，那才是真正蠢的舉動，看似是給底下人銀錢，讓他們能去買自己想要的，而不僅僅是綠豆湯。
實則。
真正被壓在底下的人，到時候層層剋扣，說不準手裡一個子兒都是拿不到的，還不如一碗綠豆湯呢！
中飽私囊，歷來有之，稍微拿些好處，安撫住底下的人也就是了，真要是一點好處都沒有，那些拿慣了好處的人，便會給你使絆子了。
「憑什麼先皇后在的時候，咱們都能收一成的銀子進自己的腰包！她溫嬪算什麼？說裁撤就裁撤？」
肯定會有這樣的言論。
如此，往後溫嬪再想要理事，就會遭遇重重困難。
這也是張貴妃為什麼將這個麻煩事交給溫嬪的緣故。
若溫嬪不懂，得罪了人，正好方便了張貴妃。
看著愁眉不展的溫嬪，我想了想，給出我的建議。
「既是先皇后在的時候就有的例子，咱們太違背了也不好。你只敲打一下那負責採買的人，若她能稍稍吐出些許，便也算是節省了下來。」
「也不必太苛責了，要真是多餘的一點都不給他們，只怕這些人表面不敢說什麼，背地裡卻要想法子鬧騰的。」
敲打是有必要的。
免得這些人欺負溫嬪不懂，現在就把溫嬪拿捏住了，以後更是難以成事。
敲打之後，再給一顆甜棗，叫這些人知道，跟著溫嬪也不是真的沒好處的，降低心裡的預期以後，再得到一些預期之外的東西。
這樣便也算是駕馭住那些人了。
「也只是我的一點愚見。」
我想了想，認真道：「具體要怎麼做，還得看你自己。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原來掌管後宮也是得事事仔細的。」
溫嬪聽完，睜眼認真看著我，思量許久，終於粲然一笑。
「娘娘說得對。有錢能使鬼推磨，要真是清水衙門，他們恐怕恨死我了。而到時候要是張貴妃問起為何綠豆價格如此貴……」
她一頓，迷惑看我，似乎還沒想到對策。
我莞爾，回答道：「就說是先皇后在時候的例子。先皇后待人溫厚，德行出眾，想來這麼做也是有道理的。」
「你也是遵循舊例罷了，張貴妃也不敢說先皇后的不是。」
至少，明面上不敢。
「多謝！」
溫嬪一下子喜滋滋的。
正好雲珠的酸梅湯也端了過來，溫嬪一飲而盡，還有些意猶未盡，我便勸道：「少喝一些。」
「又酸又冰的，小心傷了胃。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了，你要在這兒留下用午膳嗎？外頭太陽有些大呢。」
溫嬪攥了攥手裡的紙張，無奈嘆息道：「嬪妾也想留下，奈何這件事早就提上議程，是耽擱不得的了。」
「嬪妾這就先回去了，娘娘多用些午膳吧！」
說完，溫嬪起身對我拜了拜，飛快轉身走了。
瞧著溫嬪火急火燎的樣子，我搖頭失笑。
也真是不容易。
轉眼，半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
我的心裡愈發忐忑。
因為在六月初，高麗世子，以及我那父親，便會來行宮這邊。
日子一天天臨近，雖然蕭昱告訴我，父親那兒並未回信，是否帶上了我的娘親與弟弟，但我還是充滿了期待的。
我是相信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