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用一把破劍, 掀了大日礦山膳房,火葬了其內懸掛狐皮下無數冤魂。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南扶光」三字在大日礦山內部名噪一時。
對此一舉成名, 南扶光本人表示接受良好,畢竟她在雲天宗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小範圍內的名人她還是當得起的。
當晚就著外頭沖天的火光,她倒頭就睡,本以為初次經歷白刀入紅刀出這種事, 她必做噩夢……
沒想到最後居然一夜無夢,夢中甚至沒有蚊蟲侵擾,她睡得無比香甜。
第二日日上三竿, 感覺到鼻息下方似有異動, 南扶光方才慢吞吞睜開眼,便看見坐在床邊那人,絲毫不窘迫自己的行為,不急不慢將探在她鼻下的手縮回——
外加附贈一句:「猛女醒了。」
南扶光剛睡醒,腦子還是懵的, 沒意識到自己被語言攻擊了,揉揉眼:「你在做什麼?」
「看看你是不是死了。」殺豬匠淡道,「畢竟一晚上連翻身都沒翻過。」
南扶光坐起來, 伸展身體, 打了個呵欠:「你剛才叫我什麼?」
「監護者連夜清查大日礦山礦區監護者人數, 七殺落陷、識海受損六人,重傷十三人,輕傷若干, 傷皆為修士……那鐵劍從廚子身上拔起來時, 斷成了三節。」殺豬匠數著數著頓了下, 頗為真誠地反問,「不猛嗎?」
「聽說你把符籙砸進了那把破鐵劍使得它也稍微附著一些五行力量?」
南扶光撓撓下巴,心想絕對不能告訴這個人當時她也是稍微想起了一些他說過的話才——
在她猶豫中,卻見殺豬匠微微笑了起來,那雙好看的眉眼眼角都有了一點兒舒展的笑意:「這如何想到的?你當時相當等同於凡人,以凡人之軀揮動修士之劍,如此若是流出去,怕不是得在三界六道攪出一番風雲……」
南扶光愣了愣,她倒是沒想那麼多。
凡人也可用修士之劍?
「怎麼說呢,真不愧是——」
「嗯?」
「為了破壞力變得很有創造力的猛女。」
「……」
南扶光窒息了一瞬,心想差不多得了,這要是傳出去了還得了,以後跟宴幾安掰了還有誰家好男人願意嫁……不是,願意與她結契?
「夠了!你可真是一句好聽的都說不出來!此事休要再提!」
「好的。」
「……但不妨礙以後你對我說話可以放尊重點。」
「也很難不尊重。」
殺豬匠站起來,到乾淨的水盆里洗了洗手,看上去精神抖擻,完全不像是觀察了她一晚上關注她到底累死了沒的樣子。
「畢竟仙子姐姐為了進入採礦區,從此能夠光明正大同地在下說上話,如此煞費苦心。」
「……」
尊重是不可能尊重的。
真想給他嘴縫上。
……
南扶光一番洗髓後換上了新的採礦區礦袍,對著水盆倒影左看看、右看看,研究自己的全新造型倒也新鮮。
半晌反應過來,很囧地意識到自己這好像是完美融入環境規則——
明明兩天前她還滿臉嚴肅宣布「我不挖礦」。
出門前整理了下乾坤袋,乾坤袋是雲天宗統一派發的款式,裡面自然不像什麼神兵或者仙器級別內有乾坤,不過一方大小,並且現在裡頭剩下的、能用的符籙庫存已然告急。
本來南扶光也不是符修,若要自己寫一張符籙付出的代價與精力比符修呈倍增,效果也不好,所以過往除了搞一些邪惡小發明時她會自己寫符籙,再多的就是存著一些日常必備符籙——
如精火符、泉水符、木生符各若干,品階不高,按照白、綠、藍、紅、紫、金排序,她手上多的還是白色與綠色符籙。
這些都可以用來如法炮製再製造一些之前剷平膳房的臨時修士寶器。但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接下來不要再有干架的機會了。
再就是宴幾安寫給她的兩張黑金符籙——
一張先前拿出來想用的「陰陽鏡像界」,可用來開啟里世界暫時保命。
還有一張名曰「沙門二十四路小鑰匙」,是御獸靈修用的召喚符籙,傳說可以召喚傳說中的二十四種上古神獸精魄……可惜南扶光屬於宗門考核要是有一門拖後腿那一定是召喚術的選手,按照宴幾安的說法,這符籙讓她用,都不定能否召喚出個會動的東西來。
由此兩張暫時派不上用場的符籙,不小心想到宴幾安把它們給她時那副「拿著玩」的微妙戲謔神情,倒也與仙尊素日裡那副嚴肅古板的模樣稍有不同……
續而又想到雲上仙尊此人。
她離開雲天宗幾日了?雲天宗的人可有發覺異常?若有察覺宴幾安可會想方設法尋她?
哎。
心中枉然,稍有鬱鬱寡歡。
南扶光唉聲嘆氣。
旁邊還有個說風涼話的讓她更想打人——
「現在嘆氣又如何?誰讓你出遠門前不準備好物資。」
「出門前我以為自己是來完成一次和平、友好、迅速的購買物資任務。」南扶光抖了抖很空的乾坤袋,面無表情道,「沒人告訴我我來這邊是要在被封印識海的情況下炸掉一座礦山,再無縫大戰一群修士。」
她停頓了下。
「其中甚至還有個拿二階仙器的元嬰期。」
說到這個,她無時無刻不在慶幸昨日監管者段南只是在一切計劃完成後,短暫地出現過。
他甚至沒出手。
只要不試圖逃出礦區,在礦區里殺監護者,放火都沒關係——
在舉起鐮刀,又發現南扶光被射穿了右眼變成「身患殘疾者」後,他直接轉身離開了現場。
「再有狀況,你依然可以再去搶一把劍……這裡一定還有別的劍修。」
並肩走出房間時,殺豬匠悠悠道。
南扶光聞言,震驚至失言,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種和山匪說話的理所當然語氣是怎麼回事,你不要覺得我這種行為是常態,昨天那是情勢所逼,迫不得已——」
「那你搶不搶?」
「無論是不是本命劍,哪怕只是尋常佩劍對於劍修來說也是比命還重要的存在,你懂不懂!算了,你又不是修士,跟你說你也不懂!」
「哦,不搶嗎?」
「……」
「?」
「搶。」
「……」
「那我也是被逼的。」
「好的。」
「真的!」
「好的。」
……
時間倒轉回兩個時辰前,辰時未到,大日礦山外,雲上仙尊少有一夜未眠。
回想起昨日那店小二一番「少女與她失蹤的情郎」說辭,宴幾安頗有如鯁在喉的難安。
早早出了廂房至酒肆大堂妄圖再打聽什麼,酒肆卻在他出現的一瞬寂靜如亂葬崗——
八卦誰不愛聽?
更何況還是雲上仙尊的八卦。
「雲上仙尊未來的道侶不知道何種原因跟別的漢子跑了?」
「仙尊對此毫不知情,還以為她是單純離家出走,眼巴巴追上來?」
「哦喲。」
「造孽。」
「你說說這年頭,男人再英俊再有地位又有什麼用呢,放眼如今三界六道,雲上仙尊也算是翻手雲覆手雨的,連仙盟盟主見他也要敬其三分……」
「那綠帽子還不是說戴就有得戴?」
酒肆內多是行腳商人,說到綠帽子這件事,紛紛帶入感很強,面面相覷皆在彼此眼中看見唏噓。
「師父……這其中想必是有什麼誤會的。」
柔軟的呼喚聲響起。
身後是也早起聽見動靜跟上來鹿桑。
感覺到來自前方仙尊無聲的低氣壓,雲天宗小師妹粉白的臉蛋浮上一絲血色,腳趾無聲在鞋面下蜷縮,她輕咳兩聲,放下手中剛抿了兩口的茶杯,出聲打破了這份沉默。
「大師姐她必不可能是這種人。」
宴幾安蹙起的眉心在短暫的一瞬後便舒展開,回到了一開始寵辱不驚的神情。
聽了鹿桑的寬慰,他不見放鬆,但也沒有別的神色變化,僅沉默不語。
修長指尖隨意撿起桌上茶杯,一轉茶沿,溫熱茶水碰了碰那淡色薄唇。
雲上仙尊垂眸,掃過杯中泛起漣漪的茶湯……
不知為何,有點煩。
遂淡道:「你又不了解她。」
鹿桑臉上從一開始的慌張終於變為窘迫。
又後悔自己是否真的多言。
雙手在桌下絞成一團,她臉色由紅轉白又變紅,唇啟囁嚅,正欲辯解,這時,從酒肆外遠處,忽然一聲巨響打斷了她的言辭——
「號外!號外!最新消息!昨日大日礦山可是遭了一番地震咧!」
雲上仙尊的再一次蹙起眉。
……
宴幾安當下離開酒肆,帶著鹿桑趕往礦場方向,在越發接近礦場處,鹿桑小聲「咦」了聲。
宴幾安並未因為她發出小小的疑惑聲而放緩前進的速度,只是略微一偏頭掃了她一眼,鹿桑道:「此處設有禁制,識海現在沒有回應了。」
聞言,宴幾安只是抬手,伴隨著悅耳鈴聲,羽碎劍完整出現在他掌心——
他稍一停頓,收了劍。
不知那禁制何人所設,如今三界六道唯他一名化仙期修士,再如何禁制陣法的設限也不可能越過他——
設陣法的人怕也沒考慮過有生之年這禁制還要把雲上仙尊也算進去。
鹿桑見其本命劍如常出現,鬆了一口氣,又一抬眼見到不遠處出現高聳黑牆,一座緊閉大門出現在連綿起伏的山脈中間。
門兩側有更高瞭望塔,塔上站著兩名大約築基期左右修士,此時面有疲倦,似乎真的經歷一些叫人惱火的動盪。
宴幾安幾個起落躍於門下,瞭望塔上的人第一時間竟也沒有發現。
抬手一束光打到其中一名修士眉心,後者嚇了一跳,低頭一看,便見大門正中央,身著鴉青道袍修士背手而立,此時此刻正微微仰著臉,目無情緒直視而來——
「開門。」
來者嗓音清冷矜貴,平靜以至於顯得理直氣壯。
「什麼人!開什麼門就開門!邊兒去!這可不是你能來玩耍的地方!」
那修士遠遠低聲警告,聲音中帶著不耐煩,只想趕緊把門下那人打發走。
沒想到來人絲毫不受他語氣影響,動也不動,嗓音淡漠:「昨日,裡面可是發生了什麼?」
「裡面發生了什麼干你屁——」
修士罵到一半,突然像是噎住一般猛地停下,在看清下方來人的臉時,仿佛難以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
等等噢,這是他想像那人?
別是眼神出毛病了?
若是他以為那尊貴之人,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個鳥不拉屎地方?
啊?
沒等守門修士想明白,宴幾安稍一偏頭,似細細聆聽門內動態,而後也不知聽見什麼,那從頭至尾波瀾不驚的黑眸中稍一凝神,轉身與那修士重複道:「開門。」
守門修士被他這第二次的命令弄得一愣。
尚未來得及回答,礦區內部不知道從哪傳來一聲慘叫,沖天火光似也一下子燒掉了雲上仙尊的耐心,他抬手,一拂袖,「轟隆」一聲巨響,那聳立數百年的厚重大門居然在一陣硝煙飛塵中,被轟出一個大洞!
「啊啊啊啊你?!」
守門修士被嚇得屁滾尿流,差點兒從高台上一頭跌下來!
怎麼著我大日礦山在你雲天宗手中必有一劫?
正魂飛魄散不知如何是好,此時空中傳來一陣亂鈴響。
「大日礦山禁區,閒雜人等禁止入內,汝等何人,煩請速速離去。」
……
手執赤怒鬼頭鐮,白髮元嬰修士從天而降。
俯首對視門外雲上仙尊第一瞬,段南迅速認出了來者何人,微一皺眉,目光又掃過其身後鹿桑。
此時鹿桑不過剛剛築基期,被元嬰期修士如此一掃只覺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往宴幾安身後躲。
宴幾安頭也不回,只是坦然與段南對視,認出了那造型古樸渾身透黑卻泛著森冷寒光的二階仙器,不動聲色道:「指揮使大人,煩請領路,今日本尊觀星辰異動,似有雲天宗弟子誤入礦山。」
段南確實是「翠鳥之巢」副指揮使。
此時聽聞宴幾安說辭,繞是他向來心緒鮮少起伏,也忍不住面僵片刻,心想那位所謂「誤入礦山」的雲天宗弟子剛才完成大殺四方成就——
連識海被封印也沒影響她發揮,簡直是殺紅了眼。
礦山內正人仰馬翻,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有人趕緊把她帶走。
可惜不可以。
大日礦山規矩,入礦者,生是礦區人,死是礦區鬼。
段南轉動手中赤怒鬼頭鐮,既認出雲上仙尊,他當然知曉非他對手,修仙入道,一個大境界階級差之萬里,今日定有一番苦戰,若想拖延,必一擊即中,方有可能——
思緒萬千,他剛剛握緊鐮刀,甚至尚未行動,餘光瞥見宴幾安指尖有金光!
他心起警惕,渾身肌肉下意識緊繃如蟄伏野獸,然而尚未來及動作,下一瞬便感到面頰刺痛!
「讓開。」
平淡聲音自空中響起。
礦山燃燒熊熊烈焰,風中的溫度似也升高,一陣風吹來,化仙期修士道袍揚起,長發飛舞,鋪天蓋地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讓不了。」
風中腳環銀鈴亂響,似段南之心緒,雪光鐮刃劃破疾風發出破風之音,銀鈴震動,他握緊手中鐮刀,俯衝而下!
宴幾安眉眼未動,見狀不曾閃躲,只是眉眼不動,似並不意外少年元嬰修士之不自量力,抬起一邊手——
寬闊袍修自蒼勁白皙腕處滑落,兩根手指交疊捏成簡單的結印動作,與此同時,巨大的金光符陣自他身後展開!
起初暗光收斂,符陣轉動,緊接著猶如一束光聚攏於符陣中央,霎時,金光大盛!
周遭人包括鹿桑在內不得不抬手遮眼,縫隙之間,只看見無數金光凝聚成成千上萬把光劍於陣法中緩緩成型——
宴幾安手腕靈活往前一揮,萬千光劍如驚鴻游龍、魚貫而出,劍雨一般鋪天蓋地籠罩正面攻來的段南!
他甚至沒有祭出本命劍。
萬劍齊發,金光如雨,段南倉惶之中只能飛快轉動手中二階仙器抵擋劍雨!
刺耳「叮鐺」亂響,元嬰期修士終於見識到了夸境界上位者實力,終究不抵節節敗退,竟是一招未出被如螻蟻碾壓!
一道光打在赤怒鬼頭鐮手柄處,與鐮刃連結之處發出一聲不詳聲響,段南心中一驚抬眸看去,只見鐮上出現一絲清晰裂痕——
這一分神使他徹底敗落,一金光突破他的防線,衣袍碎裂聲中,他束起長發也隨之散開!
段南識海凝滯,氣血逆行,先天運轉之氣倒流回識海使他一口鮮血噴出,重重摔落在地!
段南仰面而落,內心竟是一片寂然——修行之路漫長,以往只當自己天之驕子,聽慣「天才修士」之類奉承……
今日與宴幾安一招而過,方知仙途漫漫。
心中落空數息,餘光只見鴉青色道袍踏空而來,雲上仙尊抬手捉住他衣領,將他一把從地上拉起。
「無意為難,本尊只單尋一人。」
段南垂眸,掃過捉在衣襟上那手,一陣冷香入鼻。
白色睫羽顫抖,元嬰期修士掀起眼皮子:「非礦區不放人,入大日礦山者,終身結契,強行離礦,定暴斃而亡。」
宴幾安聞言,眉心一緊,放開了他。
段南啐出一口血沫,整理了下道袍,轉身拾起掉落在不遠處的赤怒鬼頭鐮,未心疼接口處裂痕,隨意往身後一背。
面色冷淡,若非氣息微亂,旁人定難查此時他只硬強撐一口氣。
「然仙尊要尋之人,確實身在礦區內。」
「你怎知?」
「她自報家門了。」段南停頓了下,「喊得人盡皆知。」
「……」
段南短暫離開,而後再又過幾刻,攜幾名大日礦山看護者歸來。
那看護者不過築基初期,這輩子沒見過除了段南之外元嬰期以上大佬,乍見雲上仙尊,嚇得六神無主,尊敬、崇拜、恐懼皆有之——
特別是知道後者此番前來尋人,而他們交不出他所尋之人時。
宴幾安只是掃過那幾個監護者惶恐面容,稍一停頓,問:「如何?」
拆了半邊礦區。
造就膳房處監護者死傷無數。
被射穿了右眼。
但……
段南面色冷漠:「還活著。」
「回回回仙尊的話,確、確實還活著!睡、睡睡睡著了!還還還沒醒!」
監護者甲搶答,不似撒謊。
監護者乙為靈修,先天帶有超乎尋常人的六感,聞言,下意識覺得這搶答似乎不太妥當,當下踢了同伴一腳:「你怎知?屋內沒有狐狸咱們可進去不得,你違規進去瞧了?」
監護者甲:「那肯定不能,是她室友說的。」
監護者乙:「室友?」
監護者甲:「對,拿著大日紅花,新來那個……記得嗎?」
監護者乙:「不記得。」
監護者甲:「你說還好是個凡人否則看上去能一拳捶死三個你那個,現在記得了嗎?」
監護者乙:「……記得了。」
兩位監護者竊竊私語,完全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後,伴隨著他們的討論對象性別逐漸明確,率先發問的仙尊大人越發沉默。
等他們感覺到比方才礦內殺戮現場還叫人心驚肉跳的黑雲壓頂,雙雙噤言,轉頭便發現仙尊面相俊冷,挺拔而立,面似不愉。
胸口震動,心跳得快要暴亡,監護者甲硬著頭皮喚了聲:「仙尊?」
宴幾安:「室友是什麼?她與別人同住?可是一個魁梧的男子,自稱是殺豬匠?」
監護者乙:「……」
這指向性太明確了,我害怕。
監護者甲:「入礦區者一視同仁,只分職能,一般不太按性別分房——」
話語未落,又被同伴狠狠踹了一腳。
呃。
監護者甲:「可是千百年都這麼混住的啊?」
監護者甲:「他們一起來的,住一起,不能麼?」
監護者乙:「……」
算了。
毀滅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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