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老錢」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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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句話叫「一部民國史,半部在浙江」,其實說的不是攪風攪雨的江浙財團,而是浙江文人,浙江籍的文化人占據了民國時期文化界的半壁江山,也在教育界呼風喚雨。

  若要說到政治,「一部民國史,半部在宋家」這個說法會更確切一些,很長一段時間,民國的政治其實是圍繞宋家為中心而展開。

  宋家的政治風眼不是當了十來年財政部部長的宋子文,不是委員長夫人宋美齡,也不是宋慶齡,而是宋靄齡,宋大姐。

  宋靄齡有中國第一位女留學生之稱,中學時期就讀美國喬治亞州梅肯市的衛斯理安女子學院,宋靄齡不僅成績優異,在音樂和表演方面也很有才華,1910年畢業後,美國媒體紛紛預言,年輕的宋靄齡在美國學習了豐富的知識,回國後定將成為總統夫人。

  她本來,似乎真有可能成為總統夫人。

  回國後,一開始宋靄齡在父親的華美印書館工作,之後被推薦去擔任同盟會司庫秘書一職,她負責的工作主要是募集資金、登記造冊、收支繪圖等。

  1911年12月,宋父的摯友、流亡海外的孫中山回到上海,在宋父的推薦下,她開始擔任孫中山的英文及行政秘書,孫在就任臨時大總統時的宣言誓詞,其英文稿就出自宋靄齡之手。

  秘書工作繁重而瑣碎,但宋大小姐記憶力極強,處事果斷妥帖,多麻煩的事情經由她手都能處理得有條不紊,她也因此受到孫中山的大力讚揚:「您推薦的秘書我非常滿意,可以說是美國式的高效率。」

  二十世紀初的中國,風起雲湧、瞬息萬變,孫中山卸任臨時大總統後,於1913年7月發動討袁的二次革命,失敗後流亡東洋,宋父由於與孫中山過從甚密,也不得不舉家逃往東洋避難。

  而在東洋,依舊是由宋靄齡照顧孫中山的飲食起居。

  孫中山在感情方面的操守,似乎大概或許一定不咋地,宋靄齡有知識、有文化、有腦子、有樣貌,十之八九會走進孫中山心裡。

  宋靄齡呢,大概對孫中山也有愛慕之意,然而,宋大小姐大概是一個理智並現實的女人,覺得孫中山所圖之大事難以成功,無法給她穩定的生活,於是聽從了宋父的勸阻嫁給年輕才俊孔祥熙。

  孔祥熙在俄亥俄州歐柏林學院念的本科,在耶魯念的碩士,1907年一畢業,回老家創辦了銘賢學堂。

  銘賢學堂是歐柏林大學資助開辦,以記念六位歐柏林學生志願傳道團的傳教士,但款子是孔祥熙主動申請的,事也是他提議要辦的,他這麼做既討好了學校,也實現了借雞生蛋。

  國人歷來重視師承淵源,門生故吏,一向都是重要的人脈資源。

  銘賢學堂一開始是小學,後來增設了四年制的中學班,之後又擴充了大學預科,在培養出不少優秀學生的同時,也為孔祥熙日後在政壇上的發展提供了班底。

  孔祥熙聰明,宋大小姐也不遑多讓,由於師資力量薄弱,兩人婚後,宋靄齡去銘賢學堂親自授課,她主講英語,有空時便到學生家中進行家訪,解決學生家庭的突出問題,這些舉動,令夫婦倆受到學生的極大尊敬,在地方上獲得不少聲望。

  果然站得高才能被看見,孔宋的事跡被傳到時任山西督軍兼高官閻錫山的耳中,被他聘為參議。

  說是參議,其實就是翻譯,山西作為民國初期的模範省,經常有駐華的各國公使前去參觀,孔祥熙一點不覺得自己大材小用,他盡心盡力招待外賓,一邊將參議工作當作自我展示的平台,令閻錫山亦十分滿意。

  之後不論是成立戒毒會,向華洋義賑會借貸100萬美元,用以工代賑方式修築晉西、晉東兩條公路,救濟山西大旱的災民,都為孔祥熙帶來了良好的口碑,一時之間,孔祥熙聲名鵲起,金光閃閃的仕途也向他遞來了橄欖枝。

  1922年,經好友王正廷舉薦,孔祥熙任「魯案」督辦公署實業處長,協助王正廷辦理收歸被東洋獨霸的膠東主權等事宜交涉活動。這是孔祥熙第一次正式出任當時北洋政府的官員,並由此步入仕途。

  宋靄齡嫁給孔祥熙,可稱得上是強強聯合,相似的成長曲線,同樣的留學背景,都具有敏銳的商業和政治嗅覺。

  門當戶對這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對婚姻的影響的確非常重要,在夫婦倆幾十年的攜手同行中,老孔沒有搞出什麼緋聞,宋大小姐亦穩定而強勢地主導著整個孔家的興衰,乃至整個宋氏家族的走向。

  在政治方面,宋靄齡推動宋慶齡和孫中山走到一起,更是一手策劃了宋美齡和老蔣的姻緣。

  1922年,孫中山在上海法租界莫里哀路舉辦了一場晚會,老蔣邂逅了時年二十五歲的宋美齡,他頓時被風姿綽約的宋三小姐迷住。

  宋三小姐從小就崇拜英雄,那會兒老蔣給人的形象是熱血青年,很是辦了一些漂亮事,兩人互相吸引,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老蔣托孫中山做媒,老孫頭很痛快地應承了下來,在他看來,這個剛剛在六月間與他在永豐艦上共同抵禦粵軍總司令陳炯明叛變長達42天的年輕人勇敢果決、忠心耿耿、才貌雙全,配給妻妹並無不妥。

  至於三妻四妾,老孫頭其身不正,自然不會認為擁有一妻一妾、若干紅顏知己,且喜歡狎妓的老蔣有什麼問題。

  可老孫頭想多了,甭說宋家那一關,就是宋慶齡這一關他都過不去。老蔣可謂是老孫頭的心腹,平時經常待在一塊,宋慶齡對老蔣的私生活一清二楚,堅決反對自己妹妹嫁給這種男人。

  雖說宋慶齡反對,老孫頭還是幫老蔣保了媒,但宋家除了宋靄齡,母親倪桂珍、二姐宋慶齡、大哥宋子文都旗幟鮮明地表示了反對。

  人好不好先不提,宋家可是虔誠的基督家庭,絕不可能讓女兒與一個有著多名妻妾的男人結婚。

  宋家不同意,老蔣卻沒有放棄,一邊情書一封接一封,且送出自己一身戎裝頗有英雄氣概的相片,一邊優化自身的結婚條件——原配毛福梅,和離;心愛小妾陳潔如,送歐洲留學去;姚冶誠沒身份,不承認就是;紅顏知己,玩玩的嘛!

  另外,也會找各種關係向宋家為他美言幾句。

  1922年至1927年,足足五年時間,老蔣都在用行動向世人表明他對宋美齡的愛意,如此執著,固然是愛情,但不能說老蔣沒有算計。

  按照當時的國內政治現狀,老蔣娶宋美齡,可以藉助孫宋孔三家的勢力穩固他的地位。

  而站在宋大小姐的角度思考,老蔣喜歡她的妹妹,更想藉助三家勢力,而在宋家來說,二妹夫已故,弟宋子文與夫孔祥熙擅長的都是理財,不是權謀,亂世當中,光有錢沒有勢不足以自保,老蔣若能娶了三妹,以他的本事,也許能為宋家打開一個新局面。

  於是,宋靄齡主動找老蔣見了一面,雙方相談甚歡,而後,她開展了說服家人的行動。

  為了搞定宋子文,宋靄齡找了元老譚延闓。

  於宋子文而言,譚延闓不僅是知己,更是恩師。在早期初登廣東政壇時,宋子文因為年輕氣盛,被元老派排擠,他懷才不遇,頗感苦悶,只有譚延闓慧眼獨具,從多方面對他加以提攜照拂,宋子文在廣東的境遇從此才開始好轉。

  宋感謝譚的知遇之恩,譚則欣賞宋的才華——他曾在日記中寫道:「五時電療未畢,子文來看,既竣,乃與同至客室密談甚久,的是個一人才,恨知者鮮耳。

  宋子文來談,甚久甚密,亦近之能人,高於孫太子。」

  因此宋有所求,譚無不照准;譚有所言,宋無不聽從。不僅如此,早年間還有一段小插曲。

  宋美齡剛學成歸國時,老孫頭曾有意將她介紹給初喪妻的譚延闓,因為譚不僅是他的忠實追隨者,個人能力也很出眾,但譚延闓對亡妻情真意切,並不打算再娶,拒絕了好意。

  為了使兩家關係不至於尷尬,譚延闓專程前往宋家拜訪,在倪桂珍面前認了宋美齡做乾妹妹,這樣的處理方式很得宋母認可,覺得他是個妥帖之人,所以兩家雖未結成姻親,卻也常有往來,關係甚好。

  譚延闓對老蔣不及對宋子文那般欣賞,卻也引為同道中人,在老蔣的這樁婚事上,宋家大姐拜託他,乾妹妹美齡又心悅之,三個人對一個人,譚延闓略一思考,這個和事佬當做。

  經過再三勸解,宋子文終於點頭同意,並在其後老蔣的東洋之行中與他共同拜訪了倪桂珍。

  赴日前夕,老蔣將寫好的《啟事》交予《申報》連登三天,該《啟事》的內容為:民國十年,原配毛氏,與中正正式離婚。其他二氏,本無婚約,現已與中正脫離關係。現在除家有二子外,並無妻女。惟傳聞失實,易滋淆惑,專此奉復。

  老蔣機關算盡,又得共同利益者宋靄齡裡應外合,他總算是抱得美人歸,也獲得了宋美齡的高附加值,相對的,宋孔兩家也獲得了巨大的好處。

  由於宋靄齡在蔣宋聯姻一事上厥功至偉,孔祥熙又始終堅定地站在老蔣這一邊,他在國府內官運亨通,步步高升,從1928年開始,孔祥熙先後擔任國府工商部長、實業部長、央行總裁等要職,1933年,更是接替宋子文成為財政部部長和行政院副院長。

  這些,都是宋靄齡爭取到的結果,而且,當年宋慶齡因故不得不前往莫斯科暫避風頭,她人剛到不久,流言蜚語後腳就到,說她和陳友仁將成好事,宋家又添一樁親事,據說這髒水是宋靄齡潑的,旨在阻止宋家逆女壞宋孔兩家百年大計。

  話說孔祥熙和宋靄齡夫婦,自從掌握了財政大權,就是一路騷操作……[此處省略數百字,你看到的是第五版刪減版。]

  1943年的「美金公債舞弊案」中,孔祥熙鯨吞1150餘萬美金,堪稱抗戰時期國府第一大貪污案。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此大動作,幾個知情人向國府秘密檢舉孔祥熙等人的舞弊行為,消息傳出,輿論譁然。

  1944年國民參政會三屆三次會議在山城開幕,參政員傅斯年帶頭炮轟孔祥熙,要求徹查其貪污腐敗的行徑,直到這時,老蔣才不得不考慮撤換孔祥熙的事宜。

  而如此巨額的貪腐案件,在孔祥熙那兒也只是輕輕落下,既沒有追回贓款,也沒有施以懲戒,孔祥熙於1945年辭去行政院副院長、央行總裁、農民銀行董事長等職務,後以妻子宋靄齡在美國突發疾病為由,向老蔣告假去美國。

  由於蔣氏政權在大陸的失敗,杜魯門對孔祥熙、宋子文等人貪污美援的行為深惡痛絕,他下令FBI調查孔宋兩家在美國的資產。

  然而,宋靄齡自孔祥熙被彈劾起便秘密將巨額財產轉移到世界各地,她在巴西購買了大量當地企業的股票,又先後前往委內瑞拉、阿根廷、秘魯、智利等地,將財產分存進這些國家的銀行,除此,在美國還購買了大量的動產與不動產。

  遠離了權力中心,在紐約生活的孔祥熙夫婦是富有的,來勢洶洶的FBI調查危機,在應對得當和韓戰爆發導致蔣家王朝對美國的重要性回升而有驚無險地度過。

  危機過去,日子還得繼續,孔祥熙和宋靄齡兩人的年紀已然不小,擁有巨額財富,完全可以清閒地安享晚年,但為人父母,兒女債一背就是一輩子,兩人有兒女兩雙,都不怎麼讓人省心,按宋靄齡想來,死錢容易坐吃山空,趁著自己還能動,要給子女多攢一點家業。

  早幾個鐘頭前,紐約正是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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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島,顧維鈞的別院燈火通明,今夜又有趴體。

  一部民國外交史,顧維鈞占一半,外交開支,黃家掏一半。

  民國一直都是窮外交,開支預算不多,大使過日子都得摳摳索索,不說一雙襪子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起碼也是與闊氣無緣,但大使裡頭,顧維鈞是個例外,他過得還算闊氣。

  之所以能闊氣,是因為顧維鈞三婚老婆姓黃,芳名蕙蘭,黃仲涵的女兒,自打二婚嫁給他,一直在貼補他的外交開支,可以說顧維鈞的工作離不開黃蕙蘭的資金支持。

  顧維鈞一邊享受妻子的資金支持帶來的好處,一邊卻又厭惡妻子的財富,每用一分她的錢,他脆弱的自尊心就更受挫一分。

  俗話說得好,女人有底氣,說話不顧忌,黃蕙蘭打小是被奴隸般的下人伺候長大的,搞不好都有一個專門的擦屁股班給她搞便後清潔。

  接受的又是全面西化的教育,不Care溫良恭儉讓,大女主人設,沒有小鳥依人、言聽計從,這種女人不討鳳凰型人格的男人喜歡。

  或許是為了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後生,顧維鈞乾脆花黃蕙蘭的錢玩了下屬的老婆,等人家帶著三個拖油瓶來投奔,又在紐約長島置了套別院,一有空就從華盛頓往紐約趕。

  別院就是楊蕾孟的家,女主人是她媽嚴幼韻。

  今夜的趴體規模不大,來的既是故交又是鄰居,也有之前常來的熟人,熟悉當中,只有一個人看著陌生,這人還被楊蕾孟陪著。

  宋靄齡就是別院的鄰居,住的不遠,今兒天氣不錯,她過來湊湊熱鬧。

  她坐在沙發里,手裡優雅地夾著一支煙,優雅地送到嘴邊,極不優雅地重重吸了一口,過上好一會兒,嘴裡吐出濃濃的白霧。

  一瞅這個架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是老煙槍。

  半支煙進肺,她一側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嚴幼韻,「幼韻,蕾孟身邊的那位是哪家的小姐,以前沒見過。」

  聞言,嚴幼韻下意識轉頭看向自己大女兒,隨即蹙了蹙眉,用略帶不滿的語氣說道:「蕾孟上班的雜誌社東家的夫人。」

  在嚴幼韻的眼裡,《花花公子》不是什么正經雜誌,花社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經雜誌社,對女兒在花社實習,她頗有微辭。

  「《花花公子》嗎?」

  「是的,我想讓她辭職,她不肯聽。」

  「幼韻,《花花公子》我看過,在美國不算什麼。」

  對曾經不小心知道自己女兒喜歡女人的宋靄齡而言,楊蕾孟在花社上班真不算什麼大事,她嘴裡回著話,目光卻是在陌生人身上停留,然後延伸,放在蔡志勇身上。

  對這位剛崛起不久的年輕人,她最近多有關注,皆因她打算在美國金融市場有所動作,但發現這裡的市場沒有上海好玩。

  她在上海市場是超級大鱷,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視天下炒客為韭菜,她可以肆意妄為,收割時,一會割出個S,一會割出個B,興致上來,也會割出一行漢字——做人不能太貪心。

  在這兒,她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金融原理都懂,市場卻有點看不懂。不過,不懂沒關係,可以跟懂的人討教,也可以讓懂的人幫自己做事。

  在金融市場一鳴驚人的蔡志勇就這麼落入她眼裡,適當的時候,她打算同這個年輕才俊聊聊。

  循著她的視線,到盡頭,岑佩佩站在那裡,不施粉黛,也沒有挽髮髻,僅僅扎了一條馬尾,身著一件白色的絲綢襯衣,一襲黑色的職業裝裙,腳上穿著一雙Goodluck周芷蘭高定黑色皮鞋,不計成本,美觀之餘充分兼顧舒適。

  「冼太太,冼先生最近會來美國嗎?」蔡志勇端著酒杯站在邊上,客氣地問道。

  「過段時間耀文會過來,這次他在紐約要待一些日子。」說著,岑佩佩舉杯示意,「我有幾周的薪水還沒花掉,想買點股票,蔡先生能否給點建議。」

  岑佩佩自從在趴體上出現,一直沒有吸引眼球的舉動,卻有不少雙眼睛在注視她,張樂怡身邊,一個同張樂怡猶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女孩,目光時不時放在她的身上。

  自從來美國,岑佩佩接觸的人群是小中大各種生意規模的創業者,大小不一的黑手黨領袖,較真實一面的知名影星和歌星,打工人里的佼佼者。

  無論面對什麼人,她都能應付自如,在美國的這段時間,一種看不見的物質一直在她身上沉澱,是自信,是氣質。

  她正處於瘋狂、盲目的沉澱期,做不到有序梳理和掌控,鋒芒畢露。

  不高調,依然耀眼。

  在即將邁入成年的女孩眼裡,她渾身blingbling泛著金光,容易成為「我以後要像她這樣」的模板。

  「大概多少資金?」

  蔡志勇自然認為岑佩佩是謙虛的說法,幾周的薪水能有多少,沒必要花銷人情,這只是一種開場方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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