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巴黎廟街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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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電話,冼耀文等了一小會,周月玉猶如一股清風撲到他懷裡,「你怎麼才來,我還以為你不給我當馬了。」

  冼耀文輕撫周月玉的後背,輕笑道:「在這麼高級的酒店住了一天,沒物色到一匹新馬?」

  「我不找新馬了,就賴在你這匹馬上不走。」周月玉笑嘻嘻地說道。

  冼耀文撫了撫周月玉的秀髮,沖跟在後面的黃逸梵輕輕點頭。等周月玉抱夠,他輕聲說道:「我帶你出去轉轉。」

  「好。」周月玉點了點頭。

  一行人出門乘車,前往冼耀文想去的目的地聖殿路。

  聖殿路是一條老商業街,法國皮件的主要集散地之一,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猶太人擁有這條街的話語權,他們在這裡開皮件作坊、批發商店,前店後廠。

  但從德占時期開始,猶太人逃的逃,關的關,這條街的話語權落到巴黎皮件商人手裡。待戰爭結束,一部分猶太人回歸,奪回了大半話語權,如今,這裡是楚漢爭霸的局面。

  話語權的流轉,一點不影響生存在這裡的另一群人,他們是青田人、溫州人。

  1900年,青田石雕在巴黎博覽會上亮相,獲得了廣泛的稱讚,青田石雕在歐洲有了市場,一方面青田的石雕業迎來了國際定單,另一方面青田的年輕人借著機會出洋謀生。

  隔壁飢三餐飽一餐的溫州年輕人聽見風聲,也踏上了出洋之路。

  他們先在里昂車站落腳,車站周圍地區貧困、破爛,但房價低廉,容易找到一些生路,於是許多華人就此落腳,彼時的華人主要靠賣苦力和做小販為生。

  做小販的華人經營多為鑰匙鏈、領帶和錢包類小皮件等小商品,他們從批發商那裡買來物品,然後走街串巷四處兜售。

  在有一定積蓄後,本就有制皮傳統的溫州人有的去皮件廠做工,有的自製自銷,皮子來源是猶太人皮件加工廠丟棄的邊角料,他們揀回來加工製作後販賣。

  聖殿路,因聖殿騎士團在此建立而得名,但華人都叫它廟街。

  一行人進入廟街,走進距離最近的一間店鋪,猶太人老闆只是在他們身上掃一眼,嘴裡吐出一句不冷不熱的「歡迎」,腳粘在地上,一點上前招呼的意思都沒有。

  個個穿華服,一看就知道不是搞皮件零售的商人或小販,他是搞批發的,沒興趣招呼僅是一定概率會達成的零售生意。

  看老闆的態度,冼耀文只能說其看人真准,還別說,他不僅不是來批發的,甚至也沒打算買點啥,只是逛逛。

  這是一間專門批發鑰匙鏈和錢包的店鋪,貨架的掛鉤上掛滿了鑰匙鏈,櫃檯上擺滿了錢包,冼耀文將貨架上的鑰匙鏈看了個遍,又拿起櫃檯上的錢包,一款接一款里里外外地看。

  等所有的看完了,換一家看。

  就這麼連續看了五間店鋪,他沒急著走進第六間,而是站在街邊,點上雪茄,觀察街上的行人,捎帶掃一眼周邊的建築。

  站了將近五分鐘,他掠過第六間店鋪,往聖殿市場的方向走去。

  聖殿市場的所在地原是聖殿騎士團的總部聖殿塔,法國革命期間曾用來關押王室成員。1811年,在此地點興建了木結構建築的永久市場,1863年改建為鑄鐵、磚和玻璃結構建築。

  進入聖殿市場,入眼高挑的鋼架結構,因為採光的緣故,吸引人的視線往高看,往鋼架托起的二層看一眼,冼耀文低頭俯視攤位。

  或因為賣舊貨的傳統,或因為法蘭西式的浪漫情調,一百多年過去了,這裡的攤位依然是席地而擺,在地上擺一張地毯,商品陳列在地毯上,而且每個攤位都保持個性,既不按所售商品而分區域,攤位之間也懶得橫平豎直對齊,凌亂,卻不缺乏美感。

  拿破崙時期,這裡是指定交易舊布、舊麻布和碎布的所在,傳統延續,如今依然有賣舊衣服的攤子。

  巴黎,光鮮裝扮不到的角落,不乏忍飢挨餓的靈魂,零度的氣溫之下,總有人脫下去寒的衣物換取更急需的法棍。

  一個二手攤位前,一個穿著中產階級秋衣的婦女買下一件無產階級的冬衣,急不可耐地披到身上,剛剛還在打冷顫的身體感覺到一絲溫暖,拎在手裡的法棍抱到胸前,腳步匆匆離開。

  冼耀文不買東西,也不是搞服裝市場調查,在一樓轉了幾個攤子,他來到二樓,站在銜接柵欄的鑄鐵廊柱旁,掃視整個市場,默默計算著人數。

  正值星期天上午的購物黃金時間,整個市場只有不到1700人,而攤位卻有1052個,買的不如賣的多,這裡絕對與繁華無關。

  手指敲擊柵欄,傾聽發出的聲音,又敲擊鑄鐵廊柱,傾聽回聲,基本肯定市場的鋼架結構不會因為一場大火而損毀。

  他看上了這個市場,卻不想付出太大的代價,掐指一算,五月的13日正好是星期五。

  當年聖殿騎士團在東方和西歐擁有大量地產,甚至曾經包括整座賽普勒斯島,他們在西歐從事高利貸和銀行業,還發行匯票給翻山越嶺隨時可能遭搶的朝聖者,以及充當保鏢。

  龐大的資產成為聖殿騎士團在1307年10月13日被屠殺的主要原因,也讓西方人對「13」這個數字和「13日星期五」產生恐懼,這才有了黑色星期五。

  13日星期五是屠殺的日子,也是放火的好日子,聖殿騎士團的亡靈沉睡了644年,是時候重返人間點燃聖火,燒掉腐朽,燒出一個嶄新的廟街皮革城。

  冼耀文撫摸著下巴,跳過如何放火,直接思考怎麼擺脫嫌疑。

  想在這裡放一把火且不傷人不是很難,難的是如何擺脫「誰受益,誰嫌疑最大」這句話。

  廟街皮革城所能產生的利益,不足以支撐計劃做得太過複雜,參與的勢力越多,分潤利益的人也就越多,一黑一白兩隻手套已是極限,再多,不做也罷。

  黑手套不難找,科西嘉島是黑手黨起源地之一,去那裡的街邊隨意拉住一個人問「想不想做大做強」,一半的概率能得到肯定的回覆。

  還有科西嘉黑手黨心目中的聖地,有法國芝加哥之稱的馬賽,在那裡也不難找到合適的人,黑手套真不成問題。

  反而是想找到一隻漂亮的白手套有點難……

  「你在想什麼?」周月玉見冼耀文在發愣,關切地問道。

  冼耀文轉臉看向周月玉,淡笑道:「一點生意上的事,跟我逛這裡,是不是有點無聊?」

  「不會呀。」周月玉搖搖頭,「待在酒店才無聊。」

  冼耀文拉住她的手,「陪我再去逛一逛皮件批發店,聽說街上有一間店是華人開的。」

  「好。」

  回到街上,一行人從另一頭再逛皮件批發店。

  逛完第一間,來到第二間門口,就看見門頭玻璃上寫著幾個中文字「皮件批發」、「廟街之星」,走進店裡,見到櫃檯里站著一個中年法國女人,女人低頭說了一句什麼,又見一個華人男性中年從底下冒了上來。

  華人中年看見幾人的長相,臉上露出笑容,嘰里呱啦說了一句什麼。

  冼耀文自認夠資格稱為半個語言專家,但華人中年說的話他半個字都聽不懂,只能沖其輕輕頷首,說一聲「你好」。

  中年人聞言,尷尬一笑,回了一句口音頗重的話,「你好,你們是從中國來的?」

  冼耀文靠近櫃檯,向華人中年伸出右手,「我是冼耀文,廣東寶安人,從香港過來出差。」

  中年人略有一絲激動地握住冼耀文的手,「你好,你好,我是楊岳,浙江樂清人。」

  冼耀文淡笑道:「楊老闆來法國超過二十年了吧?」

  「冼先生怎麼知道?」

  「樂清1932年又歸溫州管了。」

  楊岳爽朗一笑,「這事我知道,說習慣了,改不掉。不過冼先生猜對了,我來巴黎已經快二十五年了。」

  冼耀文豎起大拇指,「楊老闆厲害,在洋人的地界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地,我一路逛過來,你這裡還是我見到的第一間華人開的店鋪。」

  「冼先生過獎了,這個店不是我一個人開的,我只占了兩股,只是承蒙大家看得起,推舉我管理廟街之星。」

  「楊老闆不必自謙,能找到人合股,且能做領頭羊,楊老闆不僅會做生意,更是德高望重。」冼耀文抱拳說道:「祖上蒙蔭,耀文在香港經商略有所成,想在巴黎尋找商機,聽聞這裡有同胞在經營事業,便想著過來拜個碼頭,取點真經。

  本想著先來探聽一下,沒想到歪打正著,直接闖進廟門,出乎我的預料,未帶豬頭,還請楊老闆見諒。」

  楊岳抱拳回禮,「冼先生嚴重了,廟街沒有碼頭,只有同胞之間的守望相助。冼先生稍等,店內狹小,我搬張桌子到店外,我們慢慢聊。」

  「打攪,打攪。」

  楊岳搬了張桌子到店外,又泡了一壺茶,兩人站在桌前聊天。

  「冼先生想在巴黎做什麼生意?」

  「不瞞楊老闆,我有想法在這裡建一個跟聖殿市場差不多的皮革批發市場,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廟街皮革城。」

  聽到這話,楊岳嘴裡的茶水忍不住要噴出來,未免失禮,咕嘟一聲將茶水咽了下去,隨即咳嗽兩聲,手在胸口撫了撫,等氣順了之後說道:「冼先生想在這裡建市場,沒有兩三億法郎可不行,而且,這事情不是有錢就能辦成的。」

  冼耀文輕笑一聲,說道:「錢不是問題,我雖然個人拿不出這麼多,但有融資渠道。還請楊老闆不吝賜教,這件事除了錢還有什麼難點?」

  「冼先生的父親或母親是法國人?」

  「不是。」冼耀文要在楊岳這裡亮胳膊,也不藏拙,「楊老闆如果是想說地頭蛇不好對付,這一點我早有考慮,廟街皮革城不會是我一個人的買賣,我正和一個法國貴族在談合作,開動前,至少會有兩個巴黎這裡頗有勢力的股東。」

  楊岳心裡一驚,眼前這年輕人不簡單。

  「冼先生,即使你有當地的合伙人,這裡的地頭蛇還是很難對付,在這裡開批發店的有猶太人和巴黎當地的法蘭西人,他們各自抱團,在這裡很有實力,不會願意看到邊上建皮革城搶他們的生意。」

  冼耀文頷了頷首,「這個我明白,同行是冤家,我想搶一批人的飯碗,自然要面對集體抵制,所以,我有個想法,讓廟街皮革城照顧到大家的利益。」

  冼耀文指了指街對面的批發店,「廟街這裡是皮革集散地名聲雖然在外,但店鋪一間挨著一間還是過於鬆散,不方便買家貨比三家,生意最好的永遠是那幾間黃金位置的店鋪。

  大家在一個屋檐下就不同了,首先,會走進皮革城的一定是目標客戶,其次,所有的店鋪都是敞開式,買家在一間店鋪里,也可以看見相鄰的店鋪里賣什麼,這樣方便比較,也方便搭貨。

  另外,也方便搞大型活動,楊老闆你有沒有經歷過聖殿市場在狂歡節那天的女王選舉?」

  楊岳說道:「只聽說過,沒見過,我來巴黎的時候這個活動已經停了。」

  「這種活動其實挺好,真不應該停。等廟街皮革城建起來,每年可以搞兩三次活動,你看啊,再過些日子就是2月14日洋人的情人節,7月14日又是銀色情人節,都是戀人之間互相送禮物的日子;

  節約一點送個鑰匙鏈,大方一點送給錢包皮夾,都是比較合適的,皮革城可以提前半個月搞促銷活動,比方說批發10個鑰匙鏈送一個或者打點折扣,又或者搞點添頭,禮物包裝紙之類的。

  又比如應季前夕搞大促銷,大家聯合起來搞,全場滿多少金額減去一個金額,生意誰好誰差各憑本事,起碼先把客人引過來,保證肉爛在鍋里。」

  「冼先生,你這個想法太好了,真幹起來生意一定不會差。」一句話之間,楊岳的臉色從興奮變成擔憂,「但你的想法越好,事情越不容易辦成。」

  冼耀文呷了一口茶水,不疾不徐道:「如果我拉著這條街上的老闆一起建皮革城呢?比方說皮革城有1000個鋪位,乘以1000,共計100萬股,想認購多少股各憑自願;

  到時候大家一起搬進皮革城,每年的分紅減去鋪租,有餘領錢,有欠補上,自己就是房東,水漲船高,不用擔心房東漲租。」

  楊岳眼睛一亮,連連讚嘆,「這個辦法好,這個辦法好,最難的問題迎刃而解,冼老闆厲害,太厲害了。」

  冼耀文抱拳道:「楊老闆,耀文能力有限,卻也願意為同胞略盡綿薄之力,有想法經營皮件批發,但錢不湊手,我個人可以幫忙先把租金墊上,不算利息,大家只需按月分期還給我。」

  「當真?」

  「絕無虛言。大家好,皮革城就更好,我賺的也就越多。」

  「太好了,我們不少同胞苦於語言不通和本小利薄,只能走街串巷做小販,或是開一個小作坊從事小皮件加工,成品只能想辦法賣給猶太人開的批發店,利潤大多被猶太人賺走,如果能開自己的批發店,大家的生意就好做了。」

  「楊老闆,我這次過來只是初步考察,急於回香港,能否拜託你幫忙做個統計,多少同胞有志於經營自己的皮件批發店,我好做到心中有數,將來規劃皮革城時有的放矢。」

  楊岳乾脆地說道:「這個忙我一定幫。」

  「謝謝。」冼耀文示意周月玉,「給你介紹,這是我太太周月玉,她有其他事需留在巴黎,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找她。」

  ……

  又聊了一會,等事情說清楚,冼耀文提出告辭。

  離開的路上,冼耀文對周月玉說道:「等和廟街的人熟悉了,你主動提出辦個夜校教大家法語,一應花銷由你承擔,老師就是你和黃女士。」

  冼耀文看向副駕駛的黃逸梵說道:「黃女士,辛苦一下。」

  「我是給先生做事的,先生吩咐就好。」黃逸梵不咸不淡地說道。

  周月玉卻是說道:「你剛才稱呼我什麼?」

  「夫人。」

  周月玉喜笑顏開道:「我該叫你什麼?」

  「老爺。」

  「老爺~」周月玉甜絲絲地叫道。

  「嗯。」

  周月玉將頭靠在冼耀文肩膀上,輕聲說道:「老爺你明天走?」

  「明天一早上飛機,不用惦記著送我,我不講究迎來送往。」冼耀文輕撫周月玉的秀髮。

  周月玉呡了呡嘴唇,「今天晚上老爺能陪我嗎?」

  「不好,那邊幾個月沒在一起,我要陪她,最多一個多月我就會再來,到時候可以天天陪你。」

  周月玉仰起頭說道:「每天?」

  冼耀文尷尬一笑,「減掉一天。」

  周月玉哼一聲,「你之前跟我說法國只有姨太太,沒有情人。」

  「我跟你說的時候的確沒有。」

  周月玉譏諷道:「一天就有了?」

  冼耀文捏了捏周月玉的下巴,「很奇怪嗎?你跟我當晚……」

  「不許說。」

  「行,不說就不說。趁現在有時間,我再交代一下。工作上的事就不多說了,有人會跟你交接,你不要使小性子。

  生活上,我在德賽茲律師那裡放了800萬法郎,這筆錢是給你買房子的,800萬法郎已經能買到不錯的房子,你自己看房,簽約通知德賽茲律師,他會幫你處理好。

  這套房子只是過渡,最多一年時間就會搬,不要花太多心思布置,等升值了會賣掉。

  給自己買輛車,想買哪款就買哪款,隨你喜歡。

  有個汽車製造商叫雷約納,馬上會發布一款可折迭的微型汽車,你關注一下,一旦發布,幫我買一輛。」

  「沒了?」

  「沒了。」

  「我不懂車,不知道買哪個好。」

  「嗯,薩爾姆森S4E、塔爾伯特·拉戈-記錄、格雷瓜爾,這三款外型都很適合你,不過都是小製造商出品,性能方面未必有保障,不怕經常壞可以買。」

  「容易壞?」周月玉擔憂道。

  「說不好。」

  「還是不要了,有沒有其他選擇?」

  「最簡單的辦法,看大街上哪幾款車子比較多,挑一款你最喜歡的,買的人多,一般錯不了。」

  「哦。」

  中午,帶著周月玉和紀梵希共進午餐,介紹兩人認識。

  下午,紀梵希帶著去參加巴黎服裝設計師的沙龍,冼耀文護著,讓周月玉擠進設計圈,先混個臉熟,後面發請柬邀請參加發布會,組小圈子一致排外,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四點之後,時間都給了費寶樹,逛街、購物、夜總會,主打一個陪伴。

  1月31日。

  下午四點一刻,冼耀文抵達香港,結束了一段糟糕的旅程。

  因為趕時間,各種短途航班無縫銜接,又因為途中三個航班是獨立包間,黛麗尤可沒怎麼閒著,旅途比較勞累。

  先送孫樹瑩回去,再送黛麗尤去半島酒店,房間是一早預訂好的,在五樓,將人送進房間,膩歪一會,他又上了六樓。

  叩開一扇房門,一張嘴就堵了上來。

  朱迪,冼耀文向她發出過參加婚禮的邀請,當時她沒有明確答應,沒想到一聲不吭來了。

  邀請她是為了撐面子、鎮場子,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倫敦政治名媛界人士,又是經常上頭條,葛量洪夫婦沒理由不認識,明天稍作安排,他跟英國佬的關係在別人眼裡會更深不可測。

  吧唧,吧唧。

  「亞當,我已經來了兩天,沒有告訴任何人。」朱迪的手抓住了冼耀文的皮帶扣。

  冼耀文回以吧唧,手伸進朱迪的衣擺,「我剛下飛機,著急回家。」

  朱迪加快了扯皮帶的速度……

  冼耀文回到家時,已是晚上七點,家裡人該在的都在,整整齊齊在飯廳等他。

  蘇麗珍的臉上還算平靜,蔡金滿的臉色不是太好看,這大概還是使了勁的結果,真正的心情應該更差。

  洗了個手,坐到主位,冼耀文說了句開飯。

  眾人開動後,冼耀武一側頭說道:「早上我去了田裡,耀豐替阿爸帶了句話,要港幣。」

  要港幣做什麼,很容易就能猜到,寶安和香港邊界未封死,人可以進出,貨物也能進出,不用說,黑市肯定存在,一些緊俏物資在黑市容易搞到。

  冼光秉還是想簡單了,他估計文昌圍的重要人物已經被寫進檔案放在某些特殊的案頭,居然想上黑市買俏貨,你們闖禍,我來買單呀?

  此時此刻,他覺得冼光秉也沒有所想的精明,都說了抗災年,囤點能填飽肚子的就行了,囤好貨是擔心沒人去抄啊!

  稍作思考,冼耀文放下筷子,將冼耀武叫去書房。

  「悄悄準備船,明天阿爸阿媽一過境就把人綁了送去小鴉洲,你親自辦,做得乾淨點,不要留下線索。」

  冼耀武叫道:「大哥,為什麼這麼做?」

  冼耀文淡聲道:「我可能把光秉叔估計得過高了,阿爸阿媽繼續留在文昌圍容易被他的愚蠢連累。我會把阿爸阿媽送去新加坡生活,你過了明天就當他們失蹤了,大張旗鼓地找人。」

  冼爸冼媽當初主觀意願不想來香港,冼耀文也不想帶上他們,跟「爹媽」在一個屋檐下,他既要演戲又得被管著,忒累,兩人留在文昌圍挺好。

  自從上次聽冼玉珍說起冼爸被扣上地主的帽子,他對冼光秉已經有看法了,抓鬮,糊弄誰呢,帽子誰不能戴,非得冼爸戴?

  原本他讓冼爸冼媽過來參加婚禮,是打算好好談一次,讓他們留在香港,現在這情形,談也不用談了,先送走再慢慢勸說。

  他雖然和冼爸冼媽沒有真正的親情關係,但有因果關係,他可不願意看到兩人慘澹收場,何況還要考慮冼耀武。(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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