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間晚上十點。
亞瑟·洛克從百老匯劇院走出來,他剛剛看了柯納·王爾德主演的舞台劇《匆忙的年輕人》。
不是太好看,但他從頭到尾非常專注,無他,他不是在休閒,而是在工作。
他的老闆龍學美離開時給他下達了三個任務,一是尋找入股雷神公司的可能,開玩笑,雷神公司是國防合約商,研發生產雷達、飛彈的企業,不是想入股就可以入股的,到股市上買點股票是有可能的,畢竟是上市公司。
顯然老闆也清楚這一點,所以這個任務可以變通,如果不能入股,退而求其次,洽談購買快速小子的專利。
快速小子是一種用微波加熱食物的快餐販賣機,大概可以叫做微波爐,管它叫什麼,反正是非常有意思的發明,一旦將四百多磅的身材小型化,走進家庭廚房,肯定不用擔心銷量。
但是,這個任務應該很難,雷神公司不一定會賣,就是賣大概率是天價。或許他只能做到最簡單的一件事——鼓動快速小子的發明人培西·史賓賽從雷神公司離職,創立自己的事業。
狗屎的雷神公司對工程師的待遇比較苛刻,工程師的發明專利歸公司所有,工程師只能得到象徵性的獎勵,培西·史賓賽發明快速小子,只得到2美元的獎勵。
二是去拜訪喬治·德沃爾,德沃爾是一個離經叛道的人物,1932年,德沃爾放棄了高等教育,開始經商,成立了聯合電影公司,為有聲電影生產直接在膠片上錄製可變面積錄音的產品。然而,他得知美國無線電公司和西電等公司也從事這一領域,馬上退出了該領域。
1939年,德沃爾申請了一項專利,用於洗衣機的近距離控制裝置,該裝置基於射頻場,當工人靠近洗衣機時,這種控制裝置會自動打開和關閉洗衣機。二戰爆發後,專利局告訴德沃爾,他的專利申請將在戰爭期間擱置。
大約在那個時候,德沃爾賣掉了他在聯合電影公司的股分,並聯繫了斯佩里公司,向他們推銷自己在雷達技術方面的想法。斯佩里聘請他擔任特別項目部經理,負責開發雷達設備和微波測試設備。
1943年,他在康乃狄克州格林威治組建了通用電子工業,生產反雷達設備,直到戰爭結束,通用電子工業是美國海軍、陸軍航空隊和其他政府機構最大的雷達和雷達對抗設備生產商之一。
由於對某些項目的未來存在意見分歧,德沃爾離開通用電子工業,加入了美國無線電公司,在擔任電子產品東部銷售經理一小段時間後,德沃爾覺得這不適合他,於是離開美國無線電公司去開發各種創意。
1946年,他申請了用於控制機器的磁記錄系統和用於機器的數字播放設備的專利。
啊,德沃爾還是研發快速小子的成員之一,離開團隊後,他專注於機械手和磁記錄的研發,而老闆感興趣的就是機械手。
據說大老闆看了某部科幻小說,對小說中描寫的「不需要工人,會自動生產的工廠」非常感興趣,於是,閱讀了更多的科幻小說進行深入研究,最終研究出一個名詞「工業自動化」,並對機器人的解釋進行延伸,總結出工業機器人的概念。
哈,一個玩笑,反饋控制器三十年代已經發明,控制論差不多時間提出,福特汽車三年前提出「Automatic Operation」這個單詞,工業自動化是當下比較時髦的概念,大老闆大概是想取得先機,布局未來。
第三個任務和剛剛看完的舞台劇有關,《匆忙的年輕人》主角是海因茨·格伯,一個真實人物,比他大兩歲,一個可憐的同胞,出生於奧地利維也納的猶太人。
八歲時,格伯已經製作了收音機,並發明了磁斷路器來保護電池。1938年德奧合併,他被關進納粹勞改營,後來被釋放。
1940年,格伯和母親一起逃亡,一貧如洗地來到紐約猶太社區,逗留一段時間,又去了康乃狄克州的哈特福德,在種植菸草的農場找到一份種植的工作。
在哈特福德期間,格伯只用了兩年時間就完成了高中學業,其間他一邊學習英語,一邊做全職和兼職工作。他憑藉獎學金進入了紐約州特洛伊市的倫斯勒理工學院,兩年半時間畢業,獲得了航空工程理學學士學位。
大三時,格伯從睡衣的鬆緊腰帶獲得靈感,發明了一種圖形數字計算設備「格伯可變比例尺」。他因此獲得了3000美元的投資,為他的可變比例尺申請了專利,並成立了格伯科學儀器公司,生產和銷售該設備。
格伯可變比例尺使用三角形校準彈簧作為計算元件,消除了數字和圖形之間的所有縮放和轉換,提供了快速、高效計算的方法,因此,銷量還不錯,格伯的名字也被一些人注意到,將他立為「美國夢」的典型,以吸引其他國家的精英來美國奮鬥。
按照老闆的說法,硫化銀投資格伯科學儀器,幫助格伯在計算設備領域走得更快更遠。至於為什麼要幫助格伯,因為大老闆是流落到遠東的猶太人後裔,扶持同胞發展。
當然,他認為幫忙的說法只是狗屎,真實的原因應該是大老闆看好格伯的未來,計算設備的應用範圍極廣,前景廣闊,投資格伯獲得大回報的可能性極大。
亞瑟·洛克不清楚冼耀文的算計,其實他的確有「幫助同胞」的心思,想融入美國並紮根,他需要猶太人這個身份,在美國猶太人之間閃亮登場並建立口碑,是他不久之後需要做的事,投資格伯只是打個前站。
不過,投資格伯最主要還是看好其發展,冼耀文非常清楚一家還未出現的公司「格柏科學」的未來,格柏科學是屬于格伯的控股公司,控股包括格伯科學儀器等一系列研發公司,在計算設備和繪圖領域擁有深厚的實力。
這麼說有點抽象,具體點說,不少領域的技術能夠發展,格伯的研發成果起到了關鍵性或輔助性作用,例如自動繪圖、CAD(計算機輔助設計)、光刻繪圖、計算機圖形工作站、工業軟體、紡織業數控工具機、印刷行業的印前自動化,以及眼鏡店裡可以見到的鏡片自動化系統,等等。
從定位上來說,格伯是做底層研發的,沒有機會成為高市值的企業,在資金層面沒有誇張回報的可能,冼耀文最看重的並非資金回報,而是技術回報。
他做不了尼古拉·特斯拉,卻可以做托馬斯·愛迪生,馬列財團的腦門上會貼上一個科技財團的標籤。
如果心血來潮,興致上來,或許他會推出一個非常勵志的科學家——身患18.7種癌症,脖子以下癱瘓,卻憑著堅強的意志學會5651種語言,一生擁有7.81萬件發明專利,年過七旬還能蹺二郎腿,站起來給他敬酒,感謝財團,感謝老闆。
……
紐約港。
長島灣航道上停泊著一艘貨輪良豐號,這是一艘來自香港的貨輪,來紐約運貨。此時,貨輪上一片漆黑,只有寥若晨星的幾個光點。
光點的源頭是三個西西里島人,一個在高處望風,一個手裡拎著油桶,正往甲板上淋著汽油,還有一個心無旁騖地在貨倉里安放定時炸彈。
只是過了幾分鐘,三人做好了手頭的事,不慌不忙下了船,上了岸邊的一輛卡車,只見卡車的車斗里碼著整整齊齊的箱子,在箱子的表面有大寫的單詞「Penicillin」。
卡車駛出三英里,轟的一聲,良豐號上竄起一道火光,直衝雲霄。
數分鐘後,急促的消防車警報聲響起,卡羅·甘比諾拎起吧檯上的話筒放到耳邊,傾聽片刻,將話筒擱回,轉臉對一邊在喝酒的酒吧歌手說道:「麥克,下一首《Alla mattina appena alzata》。」
麥克舉了舉杯,表示聽到。
「Una mattina mi son svegliato,O bella,ciao~bella,ciao~ bella,ciao,ciao,ciao。一天早晨,從夢中醒來,侵略者闖進我家鄉;啊游擊隊呀,快帶我走吧,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坐在車裡,冼耀文哼著歌曲,正在閱讀一條關於南斯拉夫的新聞,南斯拉夫頒布了《反面紗法》,從法律層面禁止穆斯林婦女戴面紗。
快速掃了一眼,知道有這麼回事,冼耀文目光放到下一篇關於南斯拉夫經濟的文章上。
南斯拉夫雖然是社會主義國家,卻不叫蘇聯老大哥,皆因南斯拉夫的政權建立是二戰期間的自發性抗戰及其盟國的占領具有決定性作用,亦付出龐大的傷亡代價,與其他二戰結束後依賴蘇紅軍的軍事力量才建立政權的東歐國家不同。
然而,蘇聯對客觀事實避而不談,依然將南斯拉夫光復的戰功完全歸於蘇軍,1947年一名駐南斯拉夫的蘇聯教官亦說過:「南斯拉夫是個小國,唯有得到蘇聯的支持才能生存,解放南斯拉夫的不是別人,是我們俄羅斯人,我們有資格叫你們做我們認為你們該做的事。」
戰後南斯拉夫滿目瘡痍,經濟急需重建,亦想建立如蘇聯模式的強大重工業,但蘇聯卻以不合理的價格向南斯拉夫輸出原料,視南斯拉夫為蘇聯壓榨對象,地位猶如殖民地,蘇方甚至向南斯拉夫領袖狄托公然表示:「你們要重工業來做什麼?我們在烏拉山早有你們需要的一切。」
其中令狄托最難以忍受的是蘇聯要求建立南斯拉夫與蘇聯的「合股公司」。
在二戰結束不久,史達林即提出欲與南斯拉夫共同開發南斯拉夫境內的石油資源,原先狄托還認為此舉能發展南斯拉夫本國工業,但在談判中狄托認為合股公司中的規定充滿對南斯拉夫不利的條款;
如南斯拉夫必須依蘇聯需求提供原料,且在首五年必須免除一切財政的負擔與出口稅,之後也只能收取所得稅,其他連同關稅皆應免除,南斯拉夫自己只能使用剩下的油產物,合股公司還可享有治外法權等等。
至1947年2月,南斯拉夫還是與蘇聯成立了兩個合股公司,分別為尤斯達空運公司與尤斯柏特航運公司,雖然兩企業蘇南雙方投資名義上各占一半,但實際上蘇聯藉由不同年代的資產估價差而增加其投資額,明顯獲利較多。
同時占去南斯拉夫收入最豐富的航線,還規定了公司經理必須為蘇聯人,主導全公司之運作,很大程度上等同控制了南斯拉夫的交通,再加上飛行規則的不平等,如蘇聯飛機可以自由飛入南斯拉夫領空,反之不可等,令南斯拉夫感到非常不受信任,此後拒絕再合辦類似企業。
史達林亦順著狄托的意,不再提出合股公司的相關建議,但換來的是蘇聯單方面廢棄先前簽約的信用貸款,令南斯拉夫遭到極大的經濟損失。
在政治層面,南斯拉夫和蘇聯對意識形態的認知存在差異,蘇聯干涉南斯拉夫內政,在高層安插間諜,甚至妄圖向南斯拉夫的軍隊灌輸效忠蘇聯,為「永恆的祖國俄羅斯」服務的思想,以及圖謀南斯拉夫成為蘇聯的加盟國之一。
經政軍三個方面兩國都存在矛盾,且由沙俄至蘇聯,俄羅斯長期以控制巴爾幹為目標,狄托亦欲控制該地區的諸國,打算將巴爾幹諸國與南斯拉夫合組為聯邦,因此首先與保加利亞接洽,很大程度上控制了阿爾巴尼亞。
這些都令史達林難以忍受,然而在指責南共之後不久,史達林便一改態度支持其聯邦計劃,令狄托懷疑其動機,從而延緩以至最後終止了聯邦推動計劃,雙方關係則停留於惡化的階段。
兩國尿不到一個壺裡,南斯拉夫既不叫蘇聯老大哥,不在一個陣營,也不倒向西方,而是走了一條獨立發展的道路。這使得南斯拉夫的地位短時期保持超然,這時候和南斯拉夫之間做生意是最安全的,兩頭都不會輕易找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