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們為最後一刻特別準備的，整個司馬騰并州外軍，乃至於整個大晉天下，會擺弄這些危險玩意的人並不多。
「三十個彈指！」寧驅冷靜地說。
這是引爆一個猛火雷最短的操作時間，郭陽點點頭。
他們沒有計算到底能撐多久，反正至死方休。
張琪瑛和張元姐弟回身拿起盾和刀，他們是被動的遭受了這場無妄之災。
現在生死一線之下，為了保命，只得硬著頭皮，隨著司馬騰的部眾們一起，進行堅決的拼死抵抗。
鮮卑兵手持彎刀開始像螞蟻一樣攀爬碉樓。
樓下跌落的傷員紛紛用最後的力氣爬起來，希望遲滯敵人哪怕一個彈指的時間也好。
鮮卑兵毫不留情地把他們殺死，甩開，然後繼續攀爬。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攻克龜縮在碉樓最頂層，受到層層保護的「殺胡世家」領袖東羸公司馬騰。
可惜阻隔在此之間，他們還要面對堅固的十多丈高雕樓和近三千餘名并州邊軍的抵禦。
隨後，是持續近一個時辰的持久雙方攻防大戰，敵我雙方的士兵都是冒著如雨的矢石，他們的性命每時每刻都遭遇著被割麥茬一樣的無情收割。
三千餘人的并州邊軍，已經損失近千餘人，他們雖然居高臨下，依仗雕樓堅固，作為防守方，但也經受不住敵方人數占絕對優勢的持續瘋狂攻擊輸出。
很快便顯露出了疲態和劣勢，可以確定最終被全面攻破，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作為戰鬥指揮之一的郭陽不得不硬著頭皮，親自下場，頂風而上禦敵。
持續的高強度指揮戰鬥，和親自參入殺敵，已經令他沒什麼體力了，全憑著一口氣在支撐。
他的神情開始恍惚，手臂動作也僵硬起來。
一陣破風的聲音傳來，郭陽的反應卻慢了一拍，沒有立刻判斷出襲來的方向。
「小心！」
旁邊的寧驅大喊一聲，一腳把他踢開，才使他避開了這必殺的一箭。
就在同時，一個鮮卑兵已經爬上了碉樓，預示著防禦的缺口突破，敵人占據了絕對優勢和作戰的主動，攻了上來。
這名鮮卑兵氣勢洶洶地揮舞手中鋒利的寬刃馬刀向最靠近自己，妄圖抵禦自己的一名并州邊軍斬去。
刀切開皮肉，切開骨頭，一下子砍斷了這名正迎擊上去的并州邊軍的右腿。
這名并州邊軍慘呼一聲，用盡最後的力氣一把抱住鮮卑兵，用力頂去，兩個人就這樣摔下樓去。
郭陽大吃一驚，疾步探頭去看，看到兩個人緊抱著重重跌落在碎石堆上，一動不動。
不知是誰的腦漿迸流出來，染黃了一片石面。
郭陽只覺腦海里「騰」的一聲，一股赤紅色的熱流涌遍全身。
他低吼一聲，丟掉小盾，只留著一把刀在手裡，瞳孔里儘是血色，動作勢如瘋魔。
後繼剛爬上雕樓來的三個鮮卑士兵，被這突然的爆發嚇到了，被郭陽一刀一個砍中脖頸。
三團血瀑從無頭的軀幹噴出來，噴濺了郭陽一身。
「快了，還有十五個彈指，等鮮卑兵都匯聚過來，我們就用猛火雷在下面他們人群里炸開花。」寧驅在上風的垛堞口裡喊道，手裡動作不停。
可是郭陽手裡的刀徹底崩了，剛才的短暫爆發產生了嚴重的後遺症。
現在他油盡燈枯，一下子癱坐在地，只能背靠著牆壁，喘息著等死。
一群鮮卑兵再度爬上來，呈一個扇形朝他躍躍欲試地撲來。
就在這時，一抹漆黑的石脂從垛堞口中飛過，沾在那些鮮卑士兵身上。
隨即寧驅飛快地跳下垛堞口，把點著的艾絨往他們身上一丟。
這一大群鮮卑士兵頓時人人發出了尖厲的慘叫聲，化為數十個人形火炬從樓頂跌下去。
寧驅跌跌撞撞地跑到郭陽身邊，側蹲下身也往牆壁一靠。
他歪歪頭，看到樓下更多的鮮卑兵紛紛爬上來，笑了。
「還等七個彈指，我們徹底引燃猛火雷丟下，有這麼多敵人陪著，夠本了。」
他們率軍狙擊抵禦敵軍的雕樓頂上正是受保護的司馬騰、張琪瑛和張元等眾，鮮卑兵要想殺死司馬騰，必須要突破郭陽和寧驅二將率軍低御的雕樓半腰間防線。
寧驅從懷裡掏出一片腐爛的薄荷葉，要往嘴裡放，可手指突然劇烈痙攣起來，根本夾不住。
郭陽勉強抬起手臂，幫他一下塞進嘴裡。
「你哪裡找到的？」郭陽苦笑著問道。
「在猛火雷的桶底下，我早說了，你個王八蛋壓根就沒仔細找。」寧驅罵道。
但他咀嚼了幾下，呸地吐了出來：「一股子臭油味！」
郭陽閉上雙眼：「可惜了，咱們今天陰溝裡翻船，可能都要死於這場8000宇文鮮卑遊騎兵的突然暴亂偷襲之中了。」
「死了進地府也挺好，好歹與這麼多兄弟們相陪……」
寧驅開弓次數太多，手臂已經疼得抬不了了：「喂，幫幫我。」
郭陽把他的右臂彎起來，搭在左肩上。
寧驅攥緊拳頭，輕輕敲了肩膀一下，咧開嘴笑了：「九死無悔。」
「九死無悔。」郭陽也同樣行禮。
在他們身前，兩兩士兵抬起了猛火雷大桶，在雕樓攔腰遊廊圍了一圈，猛火雷的引子在呼呼地燃燒著。
鮮卑人還在繼續朝碉樓上爬，樓下他們的人馬在宇文素延的親自督戰下，更是蜂擁匯聚過來，越聚越多。
寧驅與敦陽兩個人背靠著背，安靜地等待著最後時刻的來臨，然後一聲令下，令所有士兵投下引燃的猛火雷，將敵樓底下匯聚過來的敵人都炸上天。
突然，寧驅的耳朵動了一下。
他眉頭一皺，猛然直起身子來。
郭陽沒提防，一下子靠空了。
寧驅急速抬起脖子，朝雕樓大院外望去。
只見一大片黑壓壓的人馬，像蝗群壓境一樣，再次匯聚而來。
寧驅突然叫道：「是崔家攜手成都王，東海王，還有王家等……齊聚人馬，率眾而來了！」
他眼神極好，能看到聚攏大院外，照耀通明的無數火把中，有數面高高飄揚的大纛旗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