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丞見張賓說話大有條理,分析世情絲絲入扣,大生佩服之心。
他說道:「我道聽途說,崔家累代公鄉,乃是書香世代,素來最瞧不起武人和寒素。如今居然一反常態,聲明招收武人和寒素為婿,路旁鄉里均在竊竊私議,說不知崔家的葫蘆里究竟在賣些甚麼藥。原來中間還直有可能是這重緣故,怪不得了。」
「來此的少年,本來都是興興沖沖,一心想著當上崔家乘龍快婿之後,不單衣食無憂,而且攀上名門,飛黃騰達大大可期。」
張賓繼續呵呵打趣道:「嘿嘿,到了如今,他們可能都要最後如意算盤落空,美夢破滅,大失所望了。」
石方這莽夫不解地問道:「為甚麼?」
「以愚見之,崔家若大家族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眼光的能人的,居然懂得居安思危,早早為即將到來的危機籌謀出路和退路,多做兩手準備。」
張賓再次補充說道:「這次公開招婿他們崔家的目的性已經很明確了,想要選擇最有潛力的各路豪傑作為目標。」
驛丞也認同地附和點頭道:「早幾天前,五斗米教小師君張元也來到了清河,聲言也是要來爭奪崔家女婿之位。」
「嗯,論實力,論家世,這裡有比得上小師君的,恐怕也就司馬家諸宗室藩王的世子、王子了,」石寒一臉悵惘苦笑,微微搖頭嘆息道。
驛丞點頭道:「石縣令,你說得太對了,他們隨父王前來為清河王奔喪尚未散去,恰好趕上了這個趟兒,估計如今也都早已經齊聚東武城縣城了吧。」
張賓抬頭凝視了驛丞一眼,冷哼一聲道:「哼,看來不是湊巧了,而是崔家趁此時機有意而為之了,宗室諸王也都早在他們預先算計的擇婿勢力之列。」
「崔家人還真是好算計,心眼也大啊!」石方又感慨道。
「估計面對這種激烈競爭的情況,這裡許多人均死了爭婿之心吧,尤其是那些出身低微的寒素之身。」
張賓轉頭沖石寒點點頭,補充道:「恐怕只盼留在崔家招賢館多一天便是一天,白吃白喝,大鬧一番,也不失為一場樂子。」
「五斗米教小師君就敢如此強勢氣派,也想與宗室諸王相爭?」石方不解地問道。
張賓反問道:「石都頭,你有沒有聽過張天師的大名?」
當今世上,只要是有耳朵的,又有誰會沒有聽說過張天師其人呢。
東漢末年,張道陵在鶴鳴山作道書以教百姓,入門者皆奉上五斗米,以學道法,故名為五斗米教。
張家後人世世代代傳任教主,是為張天師,是以五斗米教又稱為天師道。
這就像孔子後人世代傳承為衍聖公,歷來受到各朝各代優待追捧一樣。
獻帝年間,五斗米教以黃巾為記,聚集教徒百多萬人,揭竿起義,聲威大盛。
後來,黃巾軍雖然被漢軍擊破,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當時的張天師——張角亦未被消滅。
直到曹魏時代,曹操招安了張角的兒子張魯,天師道納入了朝廷正軌。
同時,天師道既為官府所封,勢力大增,從農民而及於豪門大族。
將相公卿,皆信奉五斗米教,短短一百年間,儼然已成為了天下第一大教。
「五斗米道某自是打小就聽聞過,不過一個小小的教派難道也膽敢與宗室諸王叫板不成?」石方大搖其頭,不可思議道。
「五斗米教中人美稱教主為『師君』,他們口中的小師君,便是張天師的小兒子張元。」
張賓依舊攸然地頷首道:「張天師以道傳人,權傾天下。崔家為求以兒女婿婚姻結交權勢,確實那張元也是不可多得的更佳人選之一,起碼分量可以與宗室諸王並列。」
「張先生,你休要滅自己威風,漲他人氣焰,」石方雙手一攤,指向石寒,嘴上大鬍子一翹一翹地大聲嚷嚷起來。
「我看我們家公子才是真正的最佳人選,誰他媽還有我們公子少年英雄,年青有為,最是深具發展潛力?」
「石方,休得胡言亂語,我一介寒素出身,不過一小小縣令之身,拿什麼和宗室諸王世子、王子,以及五斗米教小君師這些牛逼人物們去相攀比?」
石寒索性大聲喝斥石方:「不是要碰得頭破血流,暈頭轉身找不到北,自取其辱?」
張賓手撫下額一把短髯,若有所思,眼神怔怔地目視石寒,突然說道:「郎君何必妄自菲薄,石都頭說得沒錯啊,你才是這個最適合競爭崔家女媚的最佳人選啊,你只是深藏不露,自身實力都隱藏在背後,讓別人看不見罷了,比及那些空具虛頭銜,卻毫無實力可言的司馬家宗室子孫和五斗米教,不知厲害了多少倍。」
「先生謬讚了,今後千萬不可再對我盲目自誇和高捧了,我會迷失自我的!」石寒謙遜地搖頭制止道。
稍後,又反問道:「我位卑職微,能拿什麼和人家相比?」
「那我們眼看這麼大好的機會,就此罷休,真放棄前去東武城縣城參入招婿大會?」
石方又高聲嚷嚷起來:「唉,實在太可惜了!」
「石都頭休要胡言亂語,你且噤聲吧,公子自有打算,否則唯獨在此清河驛館停留作甚?」張賓似早看透了石寒的心思,趕忙喝止石方,意味深長地道。
「啊!這……」石方轉頭看了看在場的外人驛丞,終究欲言又止。
驛丞見這番微妙的氣氛模樣,只得應聲道:「石縣令,適逢其會,你就順便去親眼見見這場盛會也是好的嘛,只要擺正心態,隨緣就好了,不一定要懷著必爭必勝的目的。」
「看不出來,你個小小驛丞還有如此好的心境和心態,真是難能可貴,萬不可小覷了天下任何人啊!」石寒感嘆著誇讚道。
「那石縣令,你莫非心境還不如我?嘿嘿……」驛丞一陣打趣的抿嘴輕笑。
石方馬上建議慫恿道:「公子,那我們就便去瞧瞧熱鬧也是好的,省得當面錯失了,將來留下遺憾,反正我們順道回程已經到了這裡,又不是特意多轉道,並不費事。再說了,這隆冬天寒地凍地,我們茌平縣城也並無多事,閒著也是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