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李秀遭俘虜

  嚇得他從戰車上滾落了下來,兩股戰戰,胯下騷味撲鼻。

  在他面前,中軍都已經被衝散了,死傷不計其數。

  他所乘坐戰車的行轅之上,一支羽箭兀自震顫不休。

  還有隨軍受中軍保護的李秀,在宋禕、錢露香等眾女,和秦王司馬郁率領的一隊護衛隊的貼身緊緊保護中,也早被賊匪大軍衝擊,與主將王遜和中軍失散了。

  他們在漆黑的夜幕中努力奔逃,慌不擇路一心想要逃脫戰場,也不知是要逃去哪裡。

  「噗——砰——」一支長箭從李秀的肩膀上方擦過,她呆呆地看著愣在了原地。

  她知道戰場上生死對決,刀箭無眼。

  她知道戰場上瞬息萬變,勝敗須臾之間。

  她知道兵敗如山倒,此刻性命羸弱如螻蟻。

  她知道……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貴為翼州刺史之女,高高在上的五千州兵監軍的她,居然離死亡脅迫如此之近。

  現在王遜兵敗,敗得極其徹底和乾脆,他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是絕對指望不上了。

  身後一大隊賊匪大軍打著火把,縱馬旋風般追擊而來,居然直接朝她後背射箭。

  在這一刻,她的心態絕對徹底崩了。

  堂堂李使君家出身的世家大族貴女,與這戰場死傷枕籍的普通軍士有什麼兩樣!

  「前方的官兵速速跪地乞降,繳械不殺,否則休怪老子們刀槍無眼,當場擊殺了你們泄憤!」賊匪頭目在身後大聲呼喝著。

  司馬郁、宋禕眾人一聽這熟悉的聲音就知道它的主人是石勒,石勒打馬率眾果然已經追擊包抄了上來。

  司馬郁和宋禕、錢露香眾人還逃跑個屁,擁了李秀掉轉頭,向身後追上來的石勒等所率的大隊賊兵當場跪地乞降。

  這一仗再次全面敗陣下來,官兵已經沒有了任何尊嚴。

  從今往後,他們就是茌平賊寇甯黑手裡的玩物,就是他們手裡的傀儡。

  甯黑這個賊寇頭子從此徹底打出了自己的威名,連州兵都不是對手,都可以不放在眼裡。

  這無疑將要給他注入強大的自信心,他還有必要對天下諸州刺史、諸郡太守們擔憂害怕,恭恭敬敬嗎?

  還有必要日夜提心弔膽害怕官兵前來攻打嗎?

  官兵這一通敗仗的後果,遠比想像中還要嚴重得多!

  又一箭射來,稍稍偏出,箭頭扎進了李秀跪倒在身下的地面里,羽翼還在輕輕震顫。

  「宋姐姐,秦王,救我!」她卻被嚇壞了,下意識地要往宋禕身後躲藏,將宋禕當作身前擋箭牌。

  畢竟她年紀太小了,未上戰場時一腔熱血,到了真正上戰場時,才知遠不是自己想像中那般美好,太血腥殘酷了。

  一時間陷入凶神惡煞的賊兵包圍圈裡,連自己生死都無力主宰,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心中害怕極了。

  宋禕心中情知內幕,只是配合演戲,很是篤定,輕輕抬手,一把將她攬在懷裡:「姑娘,不要害怕,還有我與秦王呢,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在,定要護你周全到底!」

  箭矢還在飛舞,得到宋禕「勇敢」地維護,李秀內心安定了不少。

  生死之際,她似乎想通了什麼,心裏面有些東西被打碎了,再也難以拼接起來。

  「小姑娘何以如此……」石勒率眾把李秀、宋禕、錢露香和秦王一眾人等團團圍困俘獲了,但他卻愕然,面上還有些慚愧。

  李秀小胸膛一挺,面上莊嚴肅穆,大義凜然,輕蔑地看了他一眼。

  她曾經從小深受其父的薰陶,平生也最崇拜乃父的為人。

  深心裡處處以其父作為評判的標準:

  長相英俊,滿腹詩書,氣度非凡,風度翩翩。

  上馬能治軍,下馬能治民,文武全才,國士無雙。

  如果做不到這些,那就選個高門貴第作為依靠,能給自己帶來無上的威儀和耀眼的富貴。

  但在這箭矢亂飛的戰場之上,她發現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

  這些,都不是真男人!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在這亂世之中誰能讓她避免斧鉞加身的厄運,誰能護得她周全,誰才是真男人。

  她想笑,又想哭,她覺得自己變了,幼小的心靈在這一刻驟然成長了,有著超越常人的成熟識見。

  或許,不僅僅是她變了吧。

  這個世道,在一點點改變所有人的觀念,用亂世人命賤如豬狗被肆意屠戮的最殘酷方式。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敗了!敗了!」遠近四處紛紛響起了雜亂的唏嚅呼喊,來自州兵那一側。

  賊匪甯黑帳下兵馬士氣大振,突然間就變得神勇無敵,大喊著衝擊來去,四處掃蕩。

  這場官匪大軍火併,似乎接近了尾聲。

  但這真的意味著結束嗎?

  不,或許只是又一個輪迴的開始吧。

  是役,天亮後整個戰鬥結束。

  五千州兵被鍾熊楚指揮大軍俘虜了近兩千,戰死數百。

  那王遜和王載逃脫升天,率領殘兵敗將兩千多人,在石方的嚮導下,連夜倉惶逃返了茌平縣城。

  石寒佯裝大驚失色地打開城門迎接了王遜和王載等眾潰兵進入縣城,因不解地問道:「王將軍,王參軍,何至狼狽如斯,今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王遜想及已軍大敗,內心極其惶惑:「石縣令,一言難盡,是我們輕敵了,沒想到戢亂不成,我們反為賊寇所敗,幾至於全軍覆沒,連李使君之女李姑娘都深陷賊匪軍中,被俘虜了去,我回去州治信都該如何向李使君交待?」

  「是呀,李使君對李姑娘愛護如捧璧擎珠,如今有個好歹,哪怕只是被賊匪所辱,我等皆萬死難辭其咎!」王載也是神色黯然,懊惱不已。

  石寒假意裝作安撫沮喪的王遜和王載,及眾官兵:「沒想到賊匪大軍已經是如此不可扼止的浩然大勢,連五千州兵也在他們面前都不堪一擊?這是本縣所始料不及的,何況是貿然而來的你們,就連我也不相信賊兵能如此強盛。」

  「石縣令,目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懊惱和後悔又有何益?」

  王載也是急李秀之所急,迫不及待地問道:「當務之急是,我們應如何從賊匪手中救回來李姑娘,你可有個什麼好主意?」

  「我們打又打不過人家,那只能主動向賊匪示好,派人向他們表達我們願意不計任何代價地贖回來李姑娘的意願,讓他們善待李姑娘,並叫他們開出條件來,也好先穩住那干該死的賊匪,」石寒謂然長嘆一聲,只得理所當然地道。

  「也只能如此了,為了李姑娘,主動向賊匪妥協低頭罷,」王載一心要救李秀,當即點頭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