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依依送別

  石寒威嚴地掃射了一眼全場與會人員,重重點頭道:「以後整個白馬寺莊園後院都是柯先生的研究院,自留地,任何人不得無故打擾柯先生的工作。」

  夏柔雪、馬思琪和陳婷潔三女堅定地齊聲答道:「是,謹奉公子之命,我們絕不敢稍懈。」

  「嗯,」石寒滿意地沖她們點了點頭,又繼續道:「還有石冰也留下,由你統領淮南王府的兩百死士暗中守護莊園,以及保護其他留守人員的安全。」

  「同時還要主持督促和加強留守人員的每日軍事操演,包括留守的一百多外住在金谷園遺址的乞丐人員。」

  「有可能的話,還希望石冰你日常多招收吸納身強體壯的青壯流民或乞丐,把他們培養操練成精銳之軍,滿員上限為一千人止。」

  「本官會在白馬寺莊園留下足夠的錢糧,供你招募訓練士卒之用,希望你不要令本官失望。」

  「而且錢糧不足,你們也可以自己想辦法,比喻那王氏吝嗇鬼王戎,就家裡富可敵國,比石崇生前還有錢。」

  石寒這裡說到了王戎,傳載,王戎「性好興利,廣收八方園田水碓,周遍天下」;多年以來「積實聚錢」,為了盤點清楚,他每每「自執牙籌,晝夜算計」,還總是對自己的「收成」感到不滿。

  王戎又生性「儉嗇」,不僅自奉甚薄,對子女也慳吝苛刻:女兒嫁給當時的名士裴頠,曾向他「借」過數萬錢做嫁妝,此後王戎每見到她回家,總是神色不悅,直到女兒還了錢「然後乃歡」;

  兒子結婚,王戎只給了他一件單衣,婚後又將衣服索還。

  王家李子樹果實甘美,到街市販賣時,王戎深恐良種外流,每次都命家僕預先將李核鑽破……

  凡此種種的古怪行為皆使他「獲譏於世」,天下稱此人之貪吝怪癖已是病入膏肓。

  中國歷史上最奢侈的時間,壽命短暫的西晉王朝,完全摒棄了樸實無華的社會風氣,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重臣子弟,全部都沉浸在窮奢極欲的享樂之中。

  斂財成為能力的一種象徵,炫富成為一種高貴的表現,整個社會都處在一種病態的狀態。

  這主要是由於晉武帝司馬炎帶頭興起的,致使整個朝野都瀰漫著奢侈之風。

  像王戎如此自私貪婪之人,官運卻仍是一帆風順。

  傳載,王戎在職雖無殊能,政績平庸,各種事務倒也處理得中規中矩,反而深得晉武帝司馬炎信任。

  所以王戎貪斂了富可敵國的巨額資財,能打劫了此人,自然能解決白馬寺莊園的練兵錢糧之急。

  「是,公子,屬下謹遵軍令!」石冰也中氣十足地鏗鏘有力答應了。

  「其餘福祿堂酒樓和洛水冶煉坊的人員都一切如舊,如果遇到洛陽戰亂,你們一定要保命為上,記住保命要緊,緊急逃回白馬寺莊園來避難。」

  石寒又繼續安排下來道:「人才難得,你們這些人才才是最重要的。」

  「產業沒了,以後還可以再興建開設起了,人才沒了可就什麼都幹不成了。」

  「都記住了嗎?」

  「明白了!」丁凱和華炎、郝磊等人也都答應了。

  石寒最後拍板敲定道:「嗯,就這樣了,其餘所有人就辛苦一些,都隨我一起奔赴茌平縣令任上,大家都趕緊回頭收拾準備,晚上準時出發。」

  ……

  司馬倫現在掌朝,但面對的問題和賈南風時別無二致。

  這不會因為司馬倫也是宗室就能解決,天下十之七八的軍隊還在其他宗室的掌控當中,這個環境沒有改變。

  司馬倫想要依靠掌控的洛陽禁軍做點什麼,也仍然什麼都做不成。

  這個相國,同樣需要出鎮的宗室將領承認,不然他這個相國就是有名無實,坐不穩這個位置,一切政令也都出不了洛陽。

  司馬倫既然已經掌權,石寒當然不願意和對方正面衝突,這個原因主要還是司馬倫目前在專權的範疇當中。

  中樞的權威仍在,自己就算手中實力強大,和中央對抗十分愚蠢,能夠暫時保持和解,自然最好。

  否則被其餘有心人漁翁得利,而沾沾自喜,也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尤其更不能連累齊王司馬冏,何況淮南王司馬允已被趙王所滅,齊王如今首當其衝,動輒得咎。

  就算是有軍鎮對洛陽不滿,但石寒覺得,在司馬倫對皇帝沒做什麼之前,還是沒有任何一個軍鎮有這個膽量對抗洛陽的。

  皇帝就在洛陽,這個劣勢太大了。

  「希望你早點作死,早點把事情都解決了。」石寒臨離開洛陽前如是想著。

  他倒不是盼著天下大亂,天下大亂肯定是百姓流離失所,兵匪一家禍亂百姓,什麼罪惡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這不是人能控制的,歷次王朝末年的大亂,人口減損十不餘一,就是一場滔天浩劫。

  ……

  到了天近黃昏時刻,近一千二百餘人的出行隊伍終於準備已畢,整裝待發,除了駝了三、四百餘匹戰馬的錢糧物資。

  其餘就是各人所攜帶的私人行裝,有的手提,有的肩挑,有的背扛,有的雙人抬著……

  石寒叫石方和林朝為先行官,率領四百多淮南王府舊部死士,先開跋出發,直奔孟津港。

  後面的七百人則由鍾熊楚、石勒、張方、孟平和司馬郁等人率領,也已經緩行出發了。

  時令已到深秋初冬的九月末,天黑之後,空氣中已經有了絲絲的涼意,特別是一陣夜風颳來,已經開始叫人瑟縮脖子。

  白馬寺莊園大門前,魏夫人引了石惠在身邊,與臨行前的石寒和魏染苒踐行作別。

  魏夫人淡淡地道:「徒兒,為師現如今在洛陽和洛陽山中修行,便不趕路程,送你們師姐弟前往孟津去登船走水路東行了,就此作別罷!」

  「師父,徒兒自此離您遠去了,沒有了徒兒在您身邊陪伴照顧,您老人家要多珍重!」

  噗嗵一聲,魏染苒跪拜在魏夫人面前,連磕了三個響頭,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痴徒,咱又不是生離死別,來日方長啊,你整得這麼悲悲悽淒地幹啥?你只管歡歡喜喜地隨你師弟而去。」魏夫人佯嗔道,伸手從地上拉起了魏染苒。

  她這才轉頭,拉住石寒的手道:「徒兒,『道心無處不慈悲』!為師希望你一心向善,少傷人命,輕易莫開殺戒。」

  「切記切記,一個人殺孽太重,因果循環,一定要遭報應的。」

  「師父,勿要以徒兒為念,徒兒處身立世,操守行事,唯求天地良心,頂天立地,問心無愧,絕不會給自己損陰德,給你老人家丟臉的,」石寒大大咧咧,爽利答應道。

  「為師不是說你將來要有什麼成就,怎樣怎樣,為師只求你心存良善,不要在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路上,損傷太多的人命作你的墊腳石和犧牲品。」

  魏夫人緊繃著臉,像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勸誡道:「同時也希望你凡事逢凶化吉,萬劫得渡,歸來仍是那個少年。」

  「師父!」石寒大吃一驚,趨前一步仆身伏地叩了頭,仰面道,「徒兒自當謹記您的一再叮嚀囑咐!」

  說著,轉臉質問站在旁邊沉吟的魏染苒:「師姐,此時為何緘默不語?以後你都陪伴在我身邊,可以代替師父時刻警醒和約束我。」

  魏染苒一時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什麼好。

  此刻,她自己都與魏夫人罹難傷懷之際,還沒及時跳出圈來呢。

  這可是與之朝夕相處二十多年,從未離開過片刻的師父。

  不是母女,勝逾親生母女。

  此時驟然要分別,一時深情難以割捨,都沒做好充分心理準備。

  此時見石寒責問自己,想要拿自己當擋箭牌,便只得隨聲附和道:「是,師父放心,徒兒以後作為長姐,時刻記得多警醒些他,不至於讓他犯下大錯,釀成滔天之禍。」

  「他要真願意聽你這個師姐的倒好,唉,他幹的全是男人們都趨之若鶩地爭權奪利,逐鹿天下,成王敗寇勾當,到時候誰的話只怕都不好使,他只當耳邊風。」魏夫人卻截住了,說道。

  石寒心裡埋怨魏夫人有點太過小題大做,匪夷所思。

  忽喇巴兒不斷提醒自己要一心向善,自己又不是學佛菩薩的。

  自己將來要走的是爭霸江山,問鼎天地的道路。

  打打殺殺在所難免,不死些人,花費代價,怎麼可能統一河山,還黔首黎民一個太平盛世,為老百姓造福址?

  他心裡雖頗不以為然,不太當回事,但卻還不敢當面表露出來。

  只得賠了個笑臉,正兒八經地認真點頭答允說:「師父說得對,我難免有所疏失,一念之差的時候?」

  「往後我謹記您的教誨,日常多聽師姐的話。」

  「你要真能聽話倒好了,我老婆子便也真箇放了心。」魏夫人便笑道。

  「只是你以後當著官兒,管著許多人馬,軍務政務,七事八事,縱你有心向善,只怕你手底下的人也難管束,我怎麼放得下心?」

  石寒聽到這裡,又忙勸解道:「師父何必替徒兒多操這份心呢?有徒兒今後以身作側,相信其餘人也都知規矩分寸了,所謂上行下效……」

  「你嫌為師婆婆媽媽,太囉嗦了,已經不耐煩聽了,是嗎?」不防魏夫人冷笑一聲,喝道:「你往後不許毀僧謗道!」

  「是是是……弟子不敢任何不虔之心。」石寒雙手合十,附首貼耳。

  魏夫人嘆了口氣:「世上有因果報應之說,『六合之外,存而不論』,聖人也沒說就沒有鬼神,還是寧信其有,不說其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