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貴種

  八月初一,乃擬定的眾部落頭人向代公朝賀的日子。

  事起倉促,人沒有全部來齊,各色物事也不是很全,以至於合力舉辦儀典的大晉太常、鴻臚兩部門的官員們抱怨連連。

  不過儀式流程還是按設計走完了的。

  和中原的朝賀之禮差不多,核心就是各部落、豪族貴人們排座次,分批入覲,說些場面話,奉上禮物。

  朝賀結束之後,全體賜宴。

  這個宴會又很有草原風格了,篝火燃起來,烤肉搞起來,酒喝起來,另外還有草原少女獻舞,壯漢摔跤,整體風格是雜的。

  但這不是關鍵,核心是定下君臣名分。即從今往後,代公就是他們的君主,必須效忠,不得叛離。

  賜宴結束之後,八月初二還有一場西郊祭天。

  邵勛並非代人,他遠遠設了一個帳,由親軍護衛著,一邊喝茶,一邊聽來來回回的官吏、親兵匯報。

  祭台上還是那七根木雕,代表拓跋氏之外的七個延續自拓跋血脈的兄弟部落。

  這幫人真是無聊,拓跋十姓也分高低,拓跋鄰叔父和族兄弟繼承的部落就沒另外八部地位高。

  不過今天到場的也就拓跋部、普部、拔拔部(長孫部)、俟亥部、達奚部一一拓跋槐那邊也有一個拓跋部,此部死傷、被俘一批人,剩下二分。

  獨孤、封、翟、破六韓、步六孤等部落人數也很多,外加眾豪族等等,

  加起來已經遠遠超過拓跋核心部落了。

  王氏母子這個代國,底色不太一樣呢。

  「諸部貴人對太常、鴻臚官吏怎麼看的?」邵勛喊住了進來通傳的舍人劉白,問道。

  「有人不滿意,認為太麻煩,也不合鮮卑傳統。」劉白答道:「但代廷官吏及部分豪強、部大卻認可了,認為莊重有序,典雅尊貴,比以前好。」

  「給馬上絡頭不容易啊。」邵勛放下茶碗,笑道:「前些時日四處轉遍了,口水也說幹了,總算沒有讓這個代國散架。」

  其實,還是略略散了一些的,主要是陰山以北有些部落跑了,投奔拓跋臀槐。

  他們寧願接受更愚昧、更野蠻的賀蘭藹頭統治,也不願向他們眼中的傀儡拓跋什翼鍵屈膝。

  道不同不相為謀,走就走吧,或許這些部落本來就是愚昧的,受什翼犍嫡長子身份吸引而來,發現有很多自己不能接受的東西,於是走了,很正常。

  「他們可私下裡議論了什麼?」邵勛又問道。

  劉白有些尷尬,道:「他們講的胡語。」

  邵勛失笑,揮了揮手,道:「去吧,繼續打探。」

  劉白行禮離去。

  邵勛將茶碗放到另外一邊,攤開了地圖。

  其實在平陽住了幾年,他已經會一些簡單匈奴語、羯語對話了,但鮮卑語、烏桓語卻不會。

  他打算抽出時間,多學一學這些外語會話,將來見面之時,蹦出幾句話,能增加好感,利於統戰。

  小吏又送來幾份軍報,邵勛慢悠悠地翻看著。

  荊州的戰事已經結束了,雙方各自罷兵,王敦生病了,退兵之時被追擊,丟了隨國二縣,吃了個悶虧。

  汝陰郡有人獻城投靠江東,為銀槍中營督軍張碩率部討平,現在開始清算。

  譙國亦有人獻城,只可惜這一路的吳兵只是過來劫掠的,壓根沒打算發起大規模進攻,張碩揮師東進,與譙、沛二國之兵會師,奪回了這些城池。

  西邊,匈奴人兩路出兵,一攻弘農,為邵慎擊敗;一攻河東,郗鑒打得一般,吃了點虧,死傷了不少人馬,但依靠守城把敵人耗走了,追擊之時小有斬獲。

  徐州方向,祖遜奉命北上一一但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似乎缺少往日的激情了。

  最後各自罷兵,戰線未動。

  宇文氏今年沒有劫掠幽州,讓邵勛有點不習慣。

  這幾個方向的戰事已經無法影響大局了。

  江東沒有太多北上的動力,匈奴倒是想東出,但他們較為能打的部隊也就兩萬多人,實力有限。

  到了這會,想必有越來越多的人看清楚了,至少北方局勢非常穩定,天下格局非常明晰了。

  ******

  祭天儀式結束時,天色已經擦黑,一輛馬車停在了帳篷外。

  「大王。」王氏一臉興奮地走了進來。

  邵勛端詳了下她的臉色,暗道權力的藥效真是驚人。

  她變了。

  她現在才十九歲,當她二十九歲、三十九歲時,卻不知會被權力異化成什麼樣子。

  「過來。」邵勛招了招手。

  王氏臉上的興奮之情稍減,慢吞吞走了過來。

  她先點起了帳中的燭火,然後糾結地站在不遠處。

  她有一種奇妙的預感,梁王今天要對她做什麼事情。

  這預感不是沒來由的。

  朝賀、祭天之前,他一直在各處轉悠,遍訪豪強、貴人,許以厚利,多方拉攏。不然的話,今天的場面也不會這麼大。

  這些都穩固了之後,他或許需要報酬。

  邵勛的手指敲了敲案幾,道:「不聽話了?」

  王氏悶聲說了句:「你但凡對我好點—」

  邵勛輕笑了起來。

  聽到這聲笑時,王氏有些臉紅,仿佛內心那糾結複雜的心理已被男人看透了。

  她最終還是走了過來,被邵勛攬坐在懷中。

  王氏假裝看著案几上的地圖,身形僵硬。

  「不知不覺,與拓跋鮮卑的戰爭走到今天了。」邵勛的手向下划去,靈巧地撫摸著:「三年前,我北巡邊塞,拓跋鬱律突然南下,差點把我堵在岢嵐。戰事遂起,及至今日。」

  燭火照耀下,王氏不安地扭動了下身軀。

  「有個步六孤家的狂妄之徒,說鬱律南下攻破平陽後會娶我正妃,結果被我拔了舌頭。」

  王氏輕輕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難受了、舒服了,還是在為她丈夫否認什麼。

  「正月那會,看到夫人時,便動了心思。」

  王氏僵硬的身體漸漸柔軟了下來,她扭過頭看向邵勛,眼神中有些驚訝,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你長得一點不像烏桓人。」

  「他們無論男女,好像都有眼褶,臉扁平渾圓,堆滿了肉。你不同,和他們沒一點相似之處。」

  「他們的身材很粗壯,你的腰太纖細了,偏偏腰下又陡然放大,腿還很長,很結實,很有力。」

  王氏聽著聽著,感覺股間一涼,寬鬆的長褲被褪了下去。

  八月了,帳中微微有些寒意,燭火在兩瓣渾圓之上灑下了淡黃的光暈。

  光暈之下,則是細密的雞皮疙瘩,一粒一粒。

  剛剛主持了神聖祭天儀式的太夫人,剛剛接受草原諸部大人們跪拜效忠的代國實際掌權者,被輕輕推倒在了案几上。

  上裳被推了上去,露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無盡的山峰倒扣在了代國地圖上,微微有些垮塌,一如代國的國勢。

  「大王,別———」王氏輕聲哀求道:「諸部貴人還沒走完呢。」

  「那又如何?」邵勛絲毫不給面子。

  草原貴人頂禮膜拜的尊貴女人,像一匹胭脂色的母馬,將誕下草原貴種的所在敞開在他面前,任他享用。

  「大王—」王氏有所顧慮,不想讓他得逞,劇烈搖動著。

  她的臉貼在地圖上,嘴巴微張,流了一些口水下來,浸透了東木根山四個字。

  片刻之後,她猛然睜開眼睛,嘴巴也張了起來,輕輕吸著氣,渾身僵硬無比,動都不敢動。

  慢慢地,仿佛從心底釋放出了什麼東西一樣,她慢之又慢地吐出了那口濁氣,渾身軟了下來。

  男人在身後滿足地嘆了口氣。

  王氏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她紅著臉,輕輕閉上了眼睛。

  帳外又來了一隊車馬。

  什翼有些坐不住,想要下車,不過被王昌攔住了。

  他瞪了王昌一眼,掀開馬車車簾,朝帳篷看了一眼。

  這個帳篷,遠遠立在祭壇一里之外,但所有人都不能忽視,以至於祭祀時都有人輕聲談論。

  什翼犍懵懵懂懂,更有些不忿。

  在他心目中,已經故去的父親英明神武,普國的梁王如何比得?

  但母親三番五次訓斥他,要他侍奉晨昏,這讓他倍感屈辱。

  他趁王昌不備,跳下了馬車,往營帳而去,不過很快被邵氏親兵攔住了。

  什翼犍無法,高聲喊了兩下,又被王昌牽了回去。

  營帳之中,王氏躺在案上,左手低垂至地面,右手緊握成拳,放在嘴邊。

  大半個腦袋已被撞到了案幾之外,懸於半空之中,秀髮前後劇烈晃動著。

  聽到什翼犍的喊聲後,她陡然清醒了過來,下意識想掙扎。

  但晚了···

  地圖之上,代國都城平城恰如此番戰爭一樣,已被無數精兵淹沒。

  月上柳梢之時,王氏終於回到了馬車之上。

  她緊緊夾著腿,避開了兒子和王昌等人的目光。

  馬車而行,駛往平城。

  行走之間,她神色證,愁眉不展,似乎有許多憂心之事。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目光停留在兒子身上許久。

  什翼犍不解地看向母親。

  王氏沒說什麼,只嘆了口氣。

  王昌若有所悟,沒太在意。

  有些事在草原上並不算什麼,他更關心的還是梁王何時走人。

  大軍一日不撤,他們就無法真正掌權。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代國似乎漸漸偏離了最初的設想,慢慢變得不受控制了。

  他也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什翼鍵,代公的前途愈發撲朔迷離了。

  營帳那邊也動了,大軍起行,往白登台而去。

  最近來了許多普地官員,梁王常在那邊接見,卻不知在謀劃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