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風吹麥浪,秋稼葛葛!
平坦的田地之中,輔兵們倉皇丟棄了剛剛收割完畢的粟麥,躲入了輻重車、拒馬、鹿角之後。
雜亂的馬蹄聲響起,三千餘騎兵在曠野中反覆廝殺看。
鮮血飆入麥田之中,給金黃的麥穗染上了一層血紅,戶體重重摔落,滾倒了一片麥稈。
更有那騎兵將領為了省事,直接帶兵從田地中踏過,遷回包抄,箭矢破空聲不絕於耳,刀槍交擊聲隨處可聞,河內大地上,又迎來了日復一日的廝殺。
輔兵們自不轉晴地看看騎兵人仰馬翻的場景,片刻後鬆弛了下米軍官們招呼看眾人把已經收回來的麥子綑紮固定好,準備運回營地文派出十餘腿腳靈使之人,手持滅把,衝進由野之中。
沒過多久,熊熊烈火燃燒了起來,麥田中升起了沖天煙霧!
已斯殺近尾聲的雙方騎兵分隔了開來,一邊警惕地注視看對面,一邊看看漸漸曼延升來的大火。
匈奴陣中響起了一陣悲呼。
這雖然不是他們種的地,但卻是他們的補給八月秋收,遍地金黃。河內、汲郡又是膏腴之地,糧食、牧草是不缺的,即便被搶走些也無所謂,今年撐得下去,但明年呢?
晉人十分惡毒,不但搶收他們的糧食,居然還縱火燒糧這其實不是他們第一次這麼千了。
旬日以來,雙方在溫、河陽、平皋、野王等地不斷上演搶收與反搶收的戲碼,廝殺非常激烈一一為了點糧食,不知道扔進去了多少人命。
好在晉人騎兵不多,慢慢壓下了他們這股勢頭,從一開始出動三千餘騎兵護送步兵收糧,到慢慢變成兩干騎、千餘騎,力度一次比一次小。河內的糧食,終究還是他們的。
對峙了一會之後,雙方都無法忍受繼續拼殺下去的死傷,默契地收兵後退。
匈奴人消失在了遠方的地平線上。
晉軍騎兵則留了下來,一邊裹傷,一邊放牧馬匹。
如今的河內,除了農田就是牧場。稀少的人口、據點似的的堡寨以及長得直追人高的牧草是其一景,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復這裡的人煙入夜之後,大軍返回了營地,不過未被允許進入堡寨之中。無奈之下,軍士們只能再度環車為營,開挖陷馬坑,安置拒馬鹿角,在營外對付一夜。
大營之中,邵勛正與王雀兒交談野王這邊,最少要堅持一個月。」邵勛說道:「能不能頂住?」
王雀兒沉默了片刻,問道:「如何撤退?
邵勛讚許地看了他一眼。
能問出這個問題,相當不簡單。在指揮作戰這條路上,王雀兒進步很大,甚至已經窺到了一絲堂奧。
為將者未慮勝,先慮敗,故可百戰不殆矣。」邵勛贊道:「你能這麼想,我很欣慰。」
土雀兒有些報然,只聽他說道:「野王城內守軍絕不超過一方。除五十東宮四衛精兵外,只有數千趙部兵馬,這批人固然是威脅,但並非不能防備。」
「然劉雅所部不知所蹤。據斥候偵探、拷訊俘虜得知,其人很可能在職關、沁水一帶,手握大量騎軍,這是最讓學生擔憂的。從野王城下撤退時,若其銜尾追擊,恐出大事。」
右虎也來了,兵眾未知。捉生軍高翊來報,其人很可能在山陽一帶放牧,有眾萬餘這也是個威脅。」
他沒有提趙固,因為他手下的兵雖然久歷戰事,算不得什麼烏合之眾,但戰鬥力也極其有限,與河南的屯田軍、世兵在一固檔次上。
雙方交戰,兵力、士氣相等的情況下,完全就是誰發揮好誰能贏,且以步卒居多,談不上威脅。
另外,趙固所部已被拆分使用。
一部分留鎮上黨,監視烏桓、羯、匈奴諸胡廠一部分據守武德、河陽、野王等地,趙固本人在武德。
沒了趙固在身邊,部將們的主觀能動性是很差的,很可能壓根不想與晉軍拼殺,消耗首己實力。
算米算去,主要威脅就是劉雅手裡的兵,沁水一帶水草豐美,非常適合牧馬放羊。而這會又秋高馬肥,一年中騎兵戰鬥力最強的時間段,劉雅一直在養精蓄銳,必有圖謀。
「你打算怎麼應付?「邵隕問道。
王雀兒這次沒有沉默,直接說道:「請邵師將義從軍調來,不然我帶不走所有人。」
說完,慚愧地低下了頭。
王雀兒手頭是有一些騎兵的,主力是已擴充至千五百騎的捉生軍。
另外,河南豪族湊了千騎來此。
府兵數百騎。
南陽國招攬的王國軍(關西雜胡)數百騎)李矩遣其外甥郭誦帶來的數百騎。
加起來四千左石,日常遮護一下差不多夠了,打大規模的騎兵會戰肯定是不行的廠而一旦大軍撤退,劉雅必然將能動彈的騎兵全部壓上,趁著你精疲力竭、歸心似箭的有利時機,銜尾追擊,反覆騷擾,說不定就能製造一場大前潰「義從軍在高陽。「邵勛說道。
王雀兒有些失望,不過沒有多說邵勛看看他,知道他已經在盤算怎麼親自斷後了。
其實這樣沒用。匈奴騎兵完全可以繞過他們不打,追擊其他部隊。
銀槍軍戰力強橫,野王到河陽北城文沒多遠,多半能回來,一些戰鬥力強的雜兵或許也能回來。
但其他的呢?戰力贏弱的輔兵、役徒、工匠乃至輻重車馬,全扔給匈奴人鳴?
說白了,問題在於各部戰力參差不齊,相差極大。
幾萬雜兵,可能被三千匈奴騎兵一騷擾就慌了,然後各自逃命,全軍崩潰若都是銀槍軍之類的部隊,匈奴人只能幹瞪眼,攔不住他們來回,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攻城需要大量炮灰雜兵。
放心吧,邵師給你想辦法。」邵勛拍了拍他肩膀,說道:「洛陽中軍的騎兵,我讓王瑚、段良親自帶過來。留在新安也是白費,派不上大用場。河北那邊,我儘量抽調兒千騎來此。這些人馬,你打算怎麼用?」
王雀兒想了想後,說道:「我會先藏在河陽南城。」
「哈哈!」邵勛忍不住笑了:「誰說你老實的?」
劉雅想待我師老兵疲,我也可以給他一個驚喜嘛。」王雀兒說道!
「好。「邵勛高興地說道王雀兒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沒有太多變化,非常好。
之前得知沒有騎兵增援時是這個表情、這個語氣。
得知有大量騎兵增援時,還是一樣。
不悲不喜,心性很沉穩,怪不得當初辟雍初戰時手那麼穩呢。
有些人的性格,十兒歲時就能看出端倪了。長大後或許有變化,但也不一定會有太大的改變。
你的名字什麼時候改一改?」部勛問道「不改了。」王雀兒鼓起勇氣看著邵勛,說道:「侯飛虎說他名字很霸氣,不願改,我的名字乃先父所取,也不改了。」
「好,隨你。」邵勛也不強求,說道:「此番北攻野王,主要目的是牽制劉雅、石虎。今趙固、劉雅、石虎三部皆被牽制於河內、汲郡一帶,已經很成功了。接下來你一定要穩住。匈奴人不是傻子,他們既然心甘情願被牽制,那麼一定有後手,很可能想圍殲你這一部。若四萬大軍覆滅,我也無力再攻河內,甚至河陽三城都有危險。你一好自為之。」
王雀兒點了點頭。
若金正在此,必然拍著胸脯,一堆豪言壯語,然後拼死搏殺一邵勛甚至懷疑他會剝了衣甲,肉袒衝鋒激勵士氣。
但王雀兒是有點悶的性格,兩人風格不同。
巡視完河內戰場上,邵勛還是不放心,將帶來的兩干府兵(總四干人)留在河陽北城,隨時準備接應。隨後便帶看九白余親兵,乘船抵達枋頭,再一路北上,於八月二十三日進抵郵城。
此時收到消息,金正三敗呼延莫,與博陵崔氏的莊客部曲一同攻克博陸!
呼延莫連夜遁走,為義從督滿昱追斬!
高陽豪族紛紛反止,殺各地留守之匈奴官員,與當初在河間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西路的李重也在殘酷的攻城戰後,拔取了右邑及其周邊十餘寨,殺右勒部眾逾方,兵鋒直抵真定巨鹿太守張豺在九門為石勒部將安擊敗,狼狄退回,但已無傷大雅。
兩路鉗形攻勢,迭經大戰,仍然繼續前進看,誓要將石勒徹底毀滅厂部勛第一時間召見盧志、蔡承等人問話。
章武仍然在抵抗?」他問道:「有沒有招撫令狐泥?」
金都督招撫過,老夫也遣人問過,兩路使者都被趕回來了。「盧志無奈道】這是鐵了心當匈奴走狗了,和趙固、王彌一個鳥樣。也就曹疑識相,但他胃口太大「令狐泥圖什麼?「邵勛奇道。
不過,沒有殺使者,只是驅趕,就證明還有戲,不是死硬分子。
他和劉越石有仇。」盧志嘆道,還有一事。」盧志很快反應了過來,道:「右熙、高繹二人在章武遭鮮卑騎兵突襲,石熙慘敗,損兵泰半,帶看數百人退守束州(縣)。高繹損兵千餘,狠狽東奔,幸得當地歸正豪族相助,攻取了章武(縣)。」
「段部鮮卑竟然南下了?」邵勛立刻扯來地圖,仔細審視如果段部鮮卑來的人馬夠多,且足夠果斷、進兵迅速的話,那麼完全有可能在金正反應過來之前,抄截其已脫離運河的糧道這是個大麻煩!
「段部鮮卑領兵者是誰?現在何處?」勛抬起頭問道」「先鋒是段末波,或有四五干騎。有無後續兵馬不知。」盧志說道:「段末波部分散在文安、東平舒兩地。」
「嗯?沒有西進或南下?」邵勛有些驚訝。
從軍事常識來說,既然打了個突襲,重創石熙、高絳二人的渤海兵,那麼接下來就應該迅猛突進,想辦法切斷金正的後勤補給線,怎麼還逗留在章武?
他們在劫掠....」盧志回道!
邵勛與他對視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以為他是來給你背後一擊,打亂你陣腳的,其實他是來劫掠的,只是順手打了一下你的兵,報點小仇罷了。
邵勛放下地圖,在屋內起了步子。
良久之後,他轉身看看二人,道:「我得去趟北邊。」
「不可!」盧志還沒說話,蔡承急了,忙不迭地勸道:「明公若只率親軍北上,太危險了。河北初定,難免有喪心病狂之徒,一旦起了異心,親軍不足千人,恐有危險。」
盧志臉色有些不豫,卻難得地沒有反駁,他還是知道輕重的什麼事都怕萬一。
去年以來,河北諸郡國確實聞風而降,形勢一片大好,但萬一有誰看你帶的兵少,起了壞心思呢?這裡不是河南,大部分人和你的聯繫並不緊密。
邵勛被他們這麼一勸,覺得有道理,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給安陽傳令,讓侯飛虎帶看黑銷軍過來。「他吩咐道。
盧志、蔡承二人放下了心。
陳公可不能出事。他一旦身死,天知道河南、河北會變成什麼樣。
江東司馬睿肯定沒本事接手這麼大的地盤。
天子更不行。
屆時就是軍頭各據一方,互相攻殺。陳公一手創立的銀槍軍、黑銷軍不知道會演化出你的兵,報點小仇罷了。
邵勛放下地圖,在屋內起了步子。
良久之後,他轉身看著二人,道:「我得去趟北邊。」
「不可!」盧志還沒說話,蔡承急了,忙不迭地勸道:「明公若只率親軍北上,太危險了。河北初定,難免有喪心病狂之徒,一旦起了異心,親軍不足千人,恐有危險。」
盧志臉色有些不豫,卻難得地沒有反駁,他還是知道輕重的。
什麼事都怕萬一。
去年以來,河北諸郡國確實聞風而降,形勢一片大好,但萬一有誰看你帶的兵少,起了壞心思呢?這裡不是河南,大部分人和你的聯繫並不緊密。
部勛被他們這麼一勸,覺得有道理,便放棄了這個念頭,給安陽傳令,讓侯飛虎帶看黑銷車過來。」他吩咐道!
盧志、蔡承二人放下了心。
陳公可不能出事。他一旦身死,大知道河南、河北會變成什麼樣。
江東司馬睿背定沒本事接手這麼大的地盤天子更不行屆時就是軍頭各據一方,互相攻殺。陳公一手創立的銀槍軍、黑稍軍不知道會演化出多少個軍閥。
「明公,仆有一事相告。」盧志突然說道:「有關幽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