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開會

  一項制度的創立,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

  它需要有人提出倡議,然後集眾人之力,出謀劃策,制定細則。接著做試點,發現問題、有人反饋、再召集人研究改進,最終完善。

  整個過程快則幾個月,慢則幾年,如果中途有人阻撓,或者反對聲音太大,那麼需要多久就說不準了。

  現在邵勛提出了這個想法,他需要王衍結合天下的實際情況,幫他設計出一個方案來。

  至於為什麼請他設計,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反正王衍知道一點就行,他被邵勛架在滅上烤了。

  想到此處,憂愁不已,難以入眠好在這事也不急於一時。作為天下名士,王衍暫時還沒有暴露屁股的危險,還可以繼續裝模作樣,為邵勛處理輿情。

  放下這樁事後,他在金谷園默默等待,六月十九日,部勛領兵抵達二十日朝會後,大量朝官驅車自西明門而出,往金谷園而去。

  邵勛在園內舉辦宴會,招待眾人。一時間,金谷園的聲勢隱隱超過了洛陽朝廷,讓人目瞪口呆。

  宴席中途,邵勛召見太尉王衍、司徒劉、尚書令庾珉、左僕射劉望、中書監鄭豫,廷尉卿諸葛銓、北軍中候裴廓、中護軍王瑚、左衛將軍陳胗、右衛將軍李惲、驍騎將軍段良等十餘名手握實權的官員。

  當邵勛進入召見地點時,眾人紛紛起身:「參見陳公。」

  邵勛頓了一頓,掃視眾人。

  他很清楚,這些人明面上都是對他比較親近的高官,但內里其實可以分為好幾派,王衍、庾珉、陳胗三人是最親近他的,辦事盡心盡力。

  裴廓雖然出身裴家,照理來說對他關係親近,但也正因為出身裴家,和豫州刺史羊冏之等人一樣,身上總有一股傲氣,比較親近,文不是特別親近,但總體而言還是可以信任的。

  王瑚這人腦子不是很清楚,待人接物很失水平,本身是個相對純粹的軍人,但又想往政治上面湊,卻屢屢碰壁他這些年能步步高升,靠的全是邵勛,想必他內心深處也明白這一點。其弟王隱現為沔北幕府記室督,同樣在為邵勛做事。

  王瑚也是可以信任的,雖然他腦子老是抽筋。

  陳胗、李惲、段良三人執掌禁軍,陳胗完全可以信任,段良、李各有心思,但他們能審時度勢,及時投靠過來,即便算不上心腹,但也可以一用。

  這些年,天子著意拉攏禁軍將校,三人沒法抵擋,但也找機會整肅了一番,去掉了某些意志不堅定之輩。剩下的實在不能動的,也會密告邵勛,讓他心裡有數。

  另外,他們也在部勛的授意下,不斷提拔他的私人,黃彪屁出身沒有,原本大頭兵一個,但多年以來不斷爬升,現在是左衛前驅營司馬掌兩千餘重甲步兵,就是部勛借他們之手完成的左衛三部督徐朗,掌由基、前驅、強弩三營,多年來地位一直無人可以撼動,牢牢掌控著左衛的中堅精銳力量。

  有些時候,比的不是誰官大,而是誰握有兵權,在北軍中候成為禁軍事實上的最高統帥後,中護軍、中領軍之類的職務,已漸漸淪為吉祥物,兵權甚至沒有殿中將軍、三營司馬、三部督之類的中上級軍官強。

  左衛、石衛三部潛,都有很多人競爭,但徐朗穩如泰山,就是因為他和邵勛的關係。不然的話就憑他東海徐氏的出身,早被人拉下馬了。

  左衛殿中將軍苗願、原右衛殿中司馬、現殿中將軍鄭東、原波郡都尉、現石衛殿中司馬姚遠、石衛由基營司馬何忠等人,也都靠他們配合,牢牢掌握看軍枚相對而言,武人更實際一些,靠攏得更加積極,至於劉墩、劉望、鄭豫等人,經常配合部勛做事,但你若將他們當成目己人那可就錯了。他們只是身段柔軟,屈服於現實罷了,但眼下也是可以驅使的。

  「今日召諸君前來,主要是議一議伐匈奴之事。「邵勛在眾人的自光中端坐上首,理所當然地說道。

  有些人雖然鄙視他的出身,認為他是暴發戶,但形勢比人強,都這個樣子了,只能捏著鼻子聽他說。

  弘農陷賊久矣,屢次抄掠洛陽。諸君資財多在城外,經年以來,莊客逃散,屋垣傾頹,寧不可惜?「部勛說道:「前有梁王、武陵王之發,今有濮陽王(原仕城王)、長沙王之殤,公卿陷子賊手者更不在少數。賊勢如此猖獗,再拖下去,我看諸君家眷都沒法出城了。」

  洛陽西面的大敬口始終存在看,匈效騎兵可藉此突人洛陽近郊燒殺搶掠。而宗王公卿們又不可能天天待在城裡,時間長了,就會有誰誰被匈奴掠走的消息】之前有梁王、武陵王(這兩王實為一家)被殺,今年春天又有濮陽王司馬濟、長沙王司馬碩及其子被殺。

  除宗室之外,還有公卿若干。

  他們在城外有莊園,雖然莊客大面積逃亡,但總有人沒有跑或無處可去,被迫留在當地,為他們耕種、採集。

  他們不可能一直留在洛陽城內,那與坐牢無異,總要出門透透氣的吧?時間長了,出事在所難免。 「或日三年前新安之役損失慘重,不宜輕動。」邵勛又道:「但今次我領大軍前來,以為後援,打還是要打的。」

  眾人聞言,紛紛思付。

  事情很明顯了。陳公想讓禁軍擔綱攻城主力,他帶來的部隊壓陣。

  這一戰,表面上是為了解決洛陽的側翼威脅,實則為了牽制住匈奴人,不讓弘農的兵馬、資糧為其他戰場所用。

  考慮到王雀兒已率三方余兵馬北伐河內,劉治、何倫等人在頭、朝歌與石虎對侍廠李重、金正二將主攻石勒,這竟然是一次針對匈奴的全面戰爭。

  很多人都說邵勛在打河北,但很顯然他的思維沒有被束縛在河北,而是從一切利於出擊的方向,與匈奴各部交戰,洛陽禁軍只是他地圖上的一路兵馬罷了。

  「另有一事,徐州來報,刺史荀泰章已掛印辭官,榮歸故里。」邵勛說道:「彭城兵馬】暫由劉疇劉土喬統帶。司馬睿矯詔承制,形同叛逆,劉土喬、郗道徽二人當會兵剿之。徐州既定,南顧無憂矣,當可專力北事。二攻新安之役,無論如何都要打。」

  彭城被拿下沒多久。如果不是邵勛這種隨時可以得到五百里加急消息傳遞的人,其他公卿官員想要知曉,最快也得一個月,慢的話三五個月。

  因此,當邵勛說出此事時,眾人還是有些驚訝的。

  彭城一下,徐州頓時分為兩半。

  彭城、東海、蘭陵、東莞、東安、琅琊六郡國屬邵勛下邳、臨淮、淮陵、廣陵、堂邑五郡國屬司馬睿。

  雙方自前還在交戰,如果不能取得大的突破的話,那麼大體上就是以淮水為界了,除非邵兵能突破淮水,一口氣攻到廣陵一帶,威脅建郵。

  漢末之時,江淮士族多投曹操,如廣陵太守陳登。而今江北士族如廣陵戴氏等,多在建郵為官,卻不知最終打成什麼樣了。

  既出師,師必有帥,陳公以為何人可為帥?「就在眾人沉默之時,尚書令庾珉問道!

  邵勛目光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北軍中候裴廓身上,道:「克儉久掌戎旅,譜熟兵事,可敢挑此重任?」

  裴廓早有所料,聞言拜道:「明公既有此意,我還有什麼可推託的!」

  邵勛並非朝官,理論上來說無法指揮這些人,但裴廓這副做派,無疑在眾人面前公然表態了,今後便是想洗也洗不掉。

  「好。「邵勛非常滿意,又道:「大軍出師,有先鋒,有中軍,有後援。先鋒人選,須得慎重。」

  裴廓會意,向道:「明公可有看重之人?

  輕車將軍焦求可為前軍都督,河南尹第五猗副之。」邵勛說道。

  此言一出,眾皆低頭。

  這可不是什麼好活啊。只是,大子能同意嗎「軍爭之事,貴在迅捷。禁軍枯守洛陽數年,也不是個辦法,總要拉上陣打打仗的。」

  邵勛說道:「我是外臣,不好對此多做置喙。太尉乃國中柱石,還得多留意留意。」

  王衍跪坐在地上,作指道:「分內之事罷了。」

  「合軍聚眾,務在激氣。氣不激則拙,拙則不及,不及則失利。「邵勛又道:「今大軍匯集,可請天子郊臨,激勵士氣。」

  說這話時,他看向王衍、庾珉。

  二人盡皆額首。

  就這麼多吧,散會。」邵勛乾脆利落地起身,吩咐道離開會場後,邵勛特意慢了幾步。

  片刻之後,王衍趕了過來,道:「名不正則言不順,太白可想在朝中謀一職?」

  邵勛沉啥了「軍箏芝事,貴在迅捷。禁軍枯守洛陽數年,也不是個辦法,總要拉上陣打打仗的。」

  邵勛說道:「我是外臣,不好對此多做置喙。太尉乃國中柱石,還得多留意留意。」

  王衍跪坐在地上,作指道:「分內之事罷了。」

  合軍聚眾,務在激氣。氣不激則拙,拙則不及,不及則失利。「部勛文道:「今大軍匯集,可請天子郊臨,激勵士氣。」

  說這話時,他看向王衍、庾珉!

  二人盡皆額首。

  就這麼多吧,散會。」邵勛乾脆利落地起身,吩咐道。

  離開會場後,邵勛特意慢了幾步。

  片刻之後,王衍趕了過來,道:「名不正則言不順,太白可想在朝中謀一職?」

  邵勛沉吟了會。

  在朝為官,尤其是當了高官,可就不太方便兼任地方都督了。

  你當然可以強行兼任,但總不太合乎規矩就是了。

  「昔年東海王為丞相,領充州牧,督六州軍事,我若兼朝職,可能效司馬越故事?「邵勛問道。

  王衍有些遲。

  邵勛一看他勇樣子就明白了,說道:「罷了,此事待我攻滅石勒再說吧。」

  說完,自回軍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