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划過長空,銳利的雙眼靜靜注視著前方的曠野。
殺!」一股聲浪直衝雲霄,讓金雕也感到了些許不安在它纖毫畢現的目光中,無數人類正以矛杆擊地,齊聲大吼吼完之後,長槍齊刷刷前舉。
槍尾頓於地,槍頭斜指前方一排排力盾兵自兩翼前出,立於最前方。
大盾同樣頓於地面,刀斜舉於額前,做劈砍狀騎兵引起的煙塵漸漸瀰漫於城下。
最前方的百餘騎,人馬俱披鐵鎧,看起來兇猛無比數百騎緊隨其後,人披重鎧,馬不披接看是千餘騎,亦手持長槍大戟,呼喝連連再後面看不清,多為輕騎兵。
總體看來,這三四干騎組成了一把錐子,直朝那些正在大聲減殺的步兵衝去。
騎兵之後的煙塵里,隱現步兵身影。
慢慢地,步兵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壯觀。
齊刷刷的方陣呈排山倒海之勢,自高聳的城牆之下前出,吶減著壓了上去。
而在步兵兩翼,似乎還有更多的騎兵在上馬,準備發起致命一擊。
金雕不安地鳴叫了一聲,銳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人。
他穿著一襲紅袍,袍下隱隱閃現金光立於高台之上的他手一揮,很快便有人揮舞看旗幟,開始傳令。
「鳴一」蒼涼的角聲響起,似乎在呼喚遠古的殺神位於南側的大陣之中,聽到角聲的軍士大部放下了長槍,從腰間取出步弓,拈弓搭箭。
「鳴一」角聲二度響起「喻一」密密麻麻的箭矢從前面幾排的槍兵、盾手頭頂飛過,落入了正在衝鋒的騎兵之中。
金雕似乎也被這個場景迷住了。
它在空中盤旋滑翔,饒有興致地看著人類之間的殺戮密集的箭失如飛蝗一股落下。
具裝甲騎、重騎兵揮舞手中的騎槍、大戟,撥開箭失後面的輕騎兵有樣學樣,竭盡全力抵擋看這一輪遠程攻擊。
煙塵之中不斷有人落馬,後續騎兵越過他們,繼續猛衝地面上似乎有強勁的弩矢飛過它們位於步兵方陣兩側的間隙內,一台又一台,直直發射,讓煙塵中的騎兵遭受了更大的苦難。
落馬的人更多了。
金雕有些不明白,這似乎與它以往見到的戰爭不一樣。
為什麼不讓步兵先沖,動搖對方陣腳,然後再投入輕重騎兵,一錘定音?
沒人能回答,它也只是個扁毛畜生,想不了這麼深奧的問題。
騎兵還在衝鋒。
步兵們在射了兩箭之後,已將步弓還回腰間,重新拾起長槍雙方的距離在不斷接近。
雕鳴在天空響起,步騎兵已經撞做一團。
氣勢雄渾的具裝甲騎撞飛了第一排的刀盾兵,衝進了整齊排列的長槍叢林之中長槍手們跌跌撞撞,站不住腳。
軍官聲斯力竭地大聲喊叫,並且身先士卒,揮舞看沉重的長柯斧,朝馬背上的甲騎砸去。
數名步卒手持鉤鐮槍,奮力勾住四條馬腿,令其不得驅馳但馬速很快,衝擊力又十分驚人,一開始竟然失手了,只勾住了馬兒的後腿。
其實已經夠了。
鐵馬轟然倒地,壓倒了數名步兵沒有人害怕,沒有人逃竄,倒地的甲騎起不了身,只能絕望地看著木、長柄斧砸在身上,口吐鮮血更有人捨棄長槍,摸出匕首,順著甲騎身上的縫隙,捅進去輕輕一划,將其了帳第二名、第三名具裝甲騎接踵而至,撞斷了長槍,沖飛了步卒。
軍官已經倒在地上,胸口塌陷,進氣少出氣多。士兵們無人指揮,但沒有亂,他們臉上滿是掙擰的戰意,殺聲從未斷絕過,鉤鐮槍、長柄斧、長槍、環首刀從未停止過招呼敵人很快,第二、第三名具裝甲騎栽落馬下,被輕易斬殺接著是第四名、第五名….從天空俯瞰下去,直面騎兵衝鋒的大陣只在一開始稍稍凹陷了下去,有些混亂,隨後便慢慢向外延伸,在斬殺了二十餘名具裝甲騎後,他們八兒乎已把陣線拉平了。
陣前滿是人馬戶體,不僅有具裝甲騎,還有數量更多的輕重騎兵一當然,步兵的屍體也不少。
這些顯然形成了阻礙,讓後續的騎兵衝鋒變得不再可能騎兵在陣前徘徊,猶豫不定。
「一」新一波箭失飛至,再度製造了大量殺傷。
騎兵忍受不了傷亡,紛紛撥轉馬首,狼狐退去。
整齊的腳步聲自後響起步兵大陣兩側的間隙內,一隊隊刀盾手、長槍手列隊上前,補齊了戰損缺口。
陣復如初!
高台上的金甲大將又有動作了。
他抽出佩刀,向前一指,不知道說了什麼傳令兵奔下高台,策馬離去。
旗手揮舞旗幟。
片刻之後,數十台鼓依次擂響。
剛剛擋任騎兵衝擊的步兵大陣,齊齊大吼一聲,然後端看長槍,向前進發,金雕稍稍降低了高度,聚精會神觀看,只有大概有前後左右四個大陣在向前移動他們步伐齊整,不疾不徐,卻有股一往無前的氣勢。
前進過程中,角聲響起。
步兵大陣停滯了一會。
後排無數人放下手裡的長槍,出步弓,向前發動了一輪齊射。
密集的箭矢破空而至,落在未能及時撤走的騎兵之中,製造了慘烈的殺傷射完之後,鼓聲再起。
步兵們拾起腳邊的長槍,繼續前進。大陣兩側的間隙內衝出了不少人他們八兒乎沒有陣型,邁看極為囂張的步伐,有人舉盾,有人捉力,有人持槍,有人弓,有人高舉長劍,甚至還有人拿著弩。
他們似乎有無窮的力氣,身披鐵鎧之時,依然健步如飛,斯吼著向前衝鋒有騎兵倒在地上呻吟看,他們隨手一刀,將其了帳有騎兵落馬,在地上一一拐地走著,他們追上去,揪住其發善,橫刀一抹,綻放出了燦爛的血花。
他們離敵人的步兵大陣越來越近了,近到對面射來了大蓬箭矢。
大盾像長了白毛一般,蔚為壯觀。
有人被射中倒地,慘呼不已。
有人身上插滿了箭矢,仍然咬牙前沖,抵近之時,操弩直射更有數十人勇猛地衝到了對面的步兵大陣之前,諸般兵器齊下,奮勇斯殺。
對面的步兵為其威勢所鑷,一時間出手慢了,竟然讓十餘名手持長劍的人近了身,重劍大開大合,橫劈豎斬。
對面的長矛手無法施展,只能下意識後撒,這製造了更大的混亂好在後排的長槍迅疾刺來。
鋒利的槍頭順著甲葉縫隙鑽了進去,直捅胸腹,或者戳賜在其大腿、手臂、面門之上,將其刺翻在地雙方糾纏了好一會,對面的步兵才依靠人多勢眾,將這一股攻勢抵擋了下來。
殘存的亡命徒紛紛退卻,從兩翼向後方退去但他們的努力開沒有白費。一番糾纏之下,故軍的陣型稍梢有些混亂,沒之前那麼嚴整了,而且還阻礙了他們各兵種的配合一弓手們在之前紛紛後撤,躲避他們的兇猛攻勢。
「嗡一」對面的銀槍步兵大陣內又射來了密集的箭矢,如雨點般砸落在北邊的步兵方陣內。
一時間,慘呼倒地者不計其數,人人臉色發白,很多人下意識放慢了腳步,似有畏懼。
雙方的大陣仍在接近,甚至可以說過分接近了。
南方的步兵大陣收起了步弓,人人大喊一聲「殺」,加快了腳步。
北方的步兵大陣已經有些歪斜,前後脫節,腳步不一。
他們的騎兵被迫上馬,開始加速,直朝南兵大陣而來。
南面的騎兵也出動了。
他們的人數不多,大概就三干餘人的樣子,但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幾乎把此仗當成最後一仗在打,不要命地沖了上去,瘋狂攔截。
銀槍步兵四個大陣仍在向前移動,似乎速度更快了,在他們左右兩翼,有煙塵升起些鐵鎧壯士在部曲的幫助下上馬,直往前沖。沖了二百餘步之後,紛紛下馬,大部分人手持弩機,目敵騎側翼發起了攻擊。
敵騎之中,一身材壯碩、高鼻深目的大漢令旗一指,分出了一部分騎兵,朝他們衝去。
鐵鎧壯士瞬間被衝散了。
但他們沒有潰逃,而是三五人背靠背,手持長、步弓、刀盾,與敵騎纏鬥在一起正中央的銀槍步兵已經與敵接觸。
雖在高空,金雕仿佛也聽到了人類互相殘殺之時,那用盡全身力氣呼出的吶減叢槍刺來,叢槍刺去。
即便有盾牌、鎧甲勉力遮擋,但在這一瞬間,雙方仍然有無數人倒了下去,死於非命。
密集的長槍戳速持續了一會之後,陣線漸漸向北移動倚城而戰的一方似乎吃不住勁了,陣型被截刺得內凹了下去,站看的人一排排倒下,急劇減少。
對面更加癲狂了,殺聲已經傳到了半空之中那是目信的吶減。
那是殘忍的殺戮那是對敵人無情的朝諷銀槍步兵無可阻擋,一步步推進,將敵人擠作一團。
他們的長槍沉穩有力,急速抖動一下,就將對面的長槍給砸落在地他們的長槍又快文准,即便身披鎧甲,在他們眼中也全是破綻,腳背、大腿、腋下、咽喉、面門,可以刺的地方太多了。
他們似乎無需思考,也無需軍官下命令,配合妙到毫巔,推進渾然天成,殺戮水到渠成。
倚城而戰的一方雖奮力鼓起餘勇,但在殘酷的面對面生死搏殺之中,勇氣一分分消耗,鮮血一滴滴流盡。
沒過多久,他們的大陣就像掉落在地上的土壞,碎得體無完膚敵方那個身材壯碩的統帥好像急眼了。
他帶看一股騎兵殺出重圍,繞道銀槍步兵側翼,發起了毅然決然的衝鋒眼槍步兵分出一部分人,匆忙變陣,卻已不太來得及,被對方一下子沖亂了。
但與之前那波騎兵衝鋒一樣,銀槍步兵亂而不潰,被敵騎從側翼深入大陣十餘步後,他們奮起反擊。
長槍從四面八方刺來,將失去速度的騎兵挨個捅落馬下。
對面的胡人統帥奮戰良久,身上也挨了一槍,在親兵的拼死護衛之下,勉力衝出了包圍。
這個時候,迎面一團弩失飛來胡人統師的戰馬被射中,痛苦倒地。此人跌跌撞撞爬起,數名親隨奔了過來,將馬匹讓予他,然後奮起前沖,淹沒在了追過來的府兵之中。
有府兵部曲走了狗屎運,大力朝一名在地上滾爬的將校砍去。連續兒下之後,將其頭顱斬了下來,拎在手中,暢快地大笑著。
正面的銀槍步兵仍在前沖,將已呈潰散之勢的敵方步兵趕到了護城河邊「嘩啦啦一」如同下餛飩一般,護城河幾乎被潰兵給塞滿了,哭減之聲自河裡傳出,如同九幽地獄中傳出的鬼哭一般,頗為痿人。
頃刻之間,護城河幾乎被活人死人給填滿了,後續的潰兵踩著他們身體,扔掉了一切能扔的東西,朝各個城門涌去。
銀槍步兵奮勇追擊,追過護城河,追過羊馬牆,追到了城門口。
城頭落下了大片箭矢、落石、金汁,無分敵我,亂打一氣城門口的死戶堆積如山,火油、火把從城頭落下,頓時火光熊熊,焦臭之味布滿整個戰場,風怎麼吹都吹不乾淨。
城門洞內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往回涌的潰兵成片倒下,死傷枕籍,幾乎充塞了整個瓮城。
轟隆!「在潰兵們絕望的目光中,城門被慢慢關上了。
潰兵們失魂落魄的擠在城門口。
銀槍步兵的追了過來,長槍連刺他們成片倒下,幾乎沒有任何反抗。或許,方才的慘敗已經抽去了他們所有的精氣神,這會已經麻木了,對加諸肉身之上的鋒刃都毫不在意了。
城頭又射來大片箭失,還夾雜看強勁的弩失銀槍步兵被掃倒了一大片。吃了虧之後,追殺得上頭的他們終於冷靜了下來,飛快後退,到遠處結陣。
雙方的騎兵已經脫離了接觸步兵主力的會戰已然結束,勝負已分,他們再打下去,也改變不了任何戰局。
拼下去沒意義了。
一場聲勢浩大的會戰,雙方總計出動了七八萬步騎,在連番廝殺之後,緩緩落下了惟幕。
風兒掃過大地寂靜下來的戰場之上,戶橫遍野。
無主的馬兒茫然地走來走去。
見到躺在地上的主人之後,不停舔著,但主人再也不會醒來了。
傷兵的呻吟隨處可聞,微弱無力,充滿痛苦每有人從旁經過,他們都用乞求的眼神看過去,請他給一個痛快。
城門口火光繚繞。
濃煙之中,時不時傳來「嘩破」爆響,那是屍體的肚子被燒爆了以後發出的聲音,金雕高亢地鳴叫了一聲,振翅高飛,飛過戰場,飛過城頭,在空中盤旋一番之後,落在了玉井旁邊的大樹上。
劉氏匆忙走了出來,伸出右手。
金雕撲騰著翅膀,落在劉氏手臂上的皮套上。
「萬勝!「城外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呼喊聲。
劉氏一楞。
「陳公萬勝!」
「陳公萬勝萬萬勝!」
「嘩啦一」屋頂一塊瓦片鬆動,掉落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勝利的高呼清晰可聞。
大局已定。
劉氏臉色蒼白,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