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關中閒子

  荊氏善音律,名動洛陽。

  但多年以來,人們一直無緣欣賞。搬到廣成澤後,因為傳聞她是陳公的禁,更沒人敢打她的主意了。

  庾文君應邀拜訪之前,稍稍打聽了下荊氏的根底。當聽到蒲桃匯報而來的消息時,驚訝了許久。

  她下意識想要離開,不過被荀氏扯了扯衣角。想明白之後,深吸一口氣,帶著樂器上門了。

  另外一邊的山丘之上,邵勛利用著寶貴的時間空檔,在院子裡和女兒玩了個不亦樂乎。

  「真是父女聯心。」紹邵勛抱看女兒坐在樹蔭下,輕聲道:「阿爺給你準備好多東西。

  女兒鳴啊」一聲,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邵勛親了下女兒額頭,道:「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阿爺會挑全天下最漂亮的地方,給你建座大大的宅子。」

  「鳴啊!」女兒吐出了一個泡泡,落在邵勛臉上,炸了開來,然後父女兩個都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一個傻笑,一個歡笑。

  劉氏站在一旁,失神地看著父女兩個溫情歡樂的模樣。

  不知不覺間,臉上的冰霜融化了,嘴角帶上了笑容,不知不覺間,她往前走了幾步,離父女二人更近了。

  一大一小二人又玩起了騎馬的遊戲。

  在萬軍之中左衝右突,幾無一合之敵的邵某人,老老實實扮成了老馬,任女兒趴在他背上,摟著脖子,嗚鳴叫著。

  時不時,他還很配合地發出幾聲馬兒嘶鳴,劉氏噗一笑,溫柔的目光在女兒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又落在邵勛身上,邵勛已經躺在了草地上,捉了一隻蚱給女兒坑小孩子不懂什麼,抓看蚱看了一會,就要往嘴裡塞劉氏連忙上前搶過,孩子不讓,扭看頭往旁邊躲劉氏側著身子搶了一下,終於把蚱搶到了手裡,孩子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部勛一個輕攬,把劉氏抱入懷中,側躺在他旁邊孩子看到母親也躺下了,在兩人中間咯咯直笑。

  小米,你看女兒多高興。」邵勛嬉皮笑臉道劉氏轉過頭去不看他,道:「你的女兒,當然高興了。」

  也是你的女兒。」邵勛的手在劉氏背上輕輕撫摸看,劉氏一開始還狠狠地抓掐幾下,讓無恥的男人死開。但男人百折不撓,被打開一次摸上來一次到了最後,力道越來越輕,被男人緊緊摟在懷中,任他施為了。

  今日的陽光溫暖又不灼人,曬得人渾身暖洋洋的邵勛一隻手摟看亂動的孩子,另一隻手輕輕枕到了腦袋下,看看大空劉氏還下意識保持著推他的姿勢。

  男人早已從她背上抽開了手,不再束縛她了,但劉氏好像沒有發覺,仍窩在邵勛懷中孩子真是個奇妙的事物,能極大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去了南陽後.....」邵勛的聲音仿佛是從天邊傳來的,悠遠而聽不真切:「順陽太守羊曼、南陽內史樂凱、宛城帳下督羊、堵陽屯田軍校尉邵光都是可以信任的。」.co「梁芬本來不太想趟南陽這個渾水,但他既然趟了,我也吃不准他現在是什麼想法,只能多方限制他了。」

  荊州刺史是王澄,他不會輕易同意調換郡國守相之事,順陽、南陽兩郡合在一起,應能制衡他一二。新野太守庾方可以交好,但最好別完全信任。」

  你安排了這麼多人,為何還要我去南陽?「劉氏輕聲問道,「他們沒法與關中聯絡,你可以。「邵勛說道「南陽王府都散得差不多了。」劉氏有些感傷地說道:「諸州刺史、郡國守相們雖然是先夫提拔的,但這會多半也不會認帳了。」

  錯了,南陽嗣王在秦州,這個王府沒有散。「邵勛說這話時感覺自己有些無恥那我還不如幫我兒,為什麼幫你?「劉氏看看邵勛,亮晶晶的眼裡居然多了一絲調皮的意味。

  邵勛有些驚訝,這還是那個逆來順受的劉小未嗎?

  南陽王保可能在秦州長期據守?「邵勛問道劉氏嘆了口氣,眼神中多了幾分黯然「事不可為之時,就把他接來南陽。」邵勛說道:「我護著你們。」

  我有兒子,不需要你護著。」劉氏橫了他一眼,說完後,又用緊張的眼神偷看邵勛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會護著你,盡我所能。「邵勛說道:「還有我們的女兒。」

  劉氏沉默了許久,咬牙道:「薰娘說得對,你就是個變態。我都三十多了,安安靜靜當南陽太妃,兒孫侍奉於側,這一生很快就過去了。你偏要壞我名節,給你不清不楚當外室,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上輩子欠你的麼?」

  我欠你的,下輩子還你雙份。「邵勛笑道劉氏狠狠打了一下邵勛。

  女兒見到父親被打,又看看打人的母親,頓時哇哇大哭起來邵勛連忙將女兒抱入懷中,輕聲安慰,只一小會就止啼不哭了。

  劉氏見狀,酸溜溜地說道:「到底父女聯心,我帶了這麼久算白帶的了。』邵勛又把劉氏摟了過來,道:「我們以後還會有其他孩子呢,總有向著娘親的。

  劉氏紅著臉2了一口。

  這個亂世,有今天沒明天的。「邵勛說道:「遇見了,就一起扶持看走下去。

  劉氏嘆了口氣。

  她已經為此人誕下了子女,貞潔已經沒了,又沒有勇氣去死,還能怎麼辦。

  你的野心真大......」良久之後,劉氏嘆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邵勛說道:「到了這一步,退下來當富家翁亦不可得。還不如奮起一搏,看看能不能掙得什麼東西。若僥倖功成,小禾你以後便是皇妃,不好麼?」

  「誰要當你的皇妃?「劉氏紅著臉道:「你乾脆篡位得了,皇后、嬪妃都是現成的,我瞧著你也挺喜歡的。」

  「能不能好好說話?」邵勛笑罵道。

  「你敢說你心裡沒想過這些?「劉氏瞄了他一眼,手輕輕往下一打。

  邵勛連忙討饒。

  劉氏也正面仰躺著朝上。

  邵勛與她並排躺著,高舉著女兒。

  春風拂過草地,宛如一家三口,溫馨非常若事不可為,就回來吧,我在家裡等看你。」

  「嗯。」

  ******順齡,快幫我撣撣後背的草屑。」出了流華院後,邵勛說道蔡承會意,立刻仔細檢查了起來,確保沒異樣。

  「梁臣在挑兵嗎?」紹勛問道「是,已挑了六七百人。」

  邵勛點了點頭。

  梁臣、韋輔手裡只有二百關中護兵,肯定是不夠的。

  邵勛又讓二人從材官莊、綠柳園莊客中選五百人,再從廣成澤屯丁中挑三百人,湊足一千兵。

  到了封國後,想辦法招撫關西流民,發展生產,有餘力時再擴軍。

  南陽太妃劉氏坐鎮封國,內史樂凱負責政務,梁臣當個中尉,老子這就把南陽國做實。梁芬你不是尊奉朝廷嗎?南陽國也是朝廷的一部分,你看著辦。

  當然,僅僅只是為了牽制梁芬,那格局也太低了。武關在順陽境內,這是潼關之外另一條通向關中的道路,而且一竿子直插長安附近的藍田。

  給匈奴添堵,邵勛從來沒有猶豫過。

  路過王國舅莊園時,邵勛稍稍等了等附近的山上,銀槍軍、各家部曲以及屯丁中的依者數干人,正在圍獵野物。

  這也是軍事訓練的一部分,鍛鍊協調、配合能力,兼且考驗個人技藝,看了一會後,門口響起了說話聲。

  荊氏親自將庾文君送出了門,二人興致勃勃,似乎還在討論著音樂,頗有依依惜別之感。

  「明公。」

  「夫君。」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

  邵勛拉過庾文君,寵溺地抱了抱她。

  當看荊氏的面,庾文君有些不好意思,輕輕推開了他夫君以前固然寵她,但在外人面前卻不這樣,今天怎麼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邵勛朝荊氏點了點頭,隨後便拉看庾文君上了馬車,啟程離去,「還回綠柳園嗎?」庾文君問道「方才抽空去看了下牧場的馬....」邵勛說到一半,硬生生轉折道:「看完後,諸事已畢。接下來,帶著銀槍軍兒郎們且走且練,回許昌。離三月不遠了,你要帶著幕府將佐的家春們一起採桑織布。這事很重要,不是裝樣子,一定要好好做。」

  庾文君還在回想夫君方才說什麼牧場看馬,我又沒問他,得抽空請教下絳霞和琪娘。

  她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於是緊緊依偎在邵勛的懷裡,小鼻子輕輕嗅了嗅一一這是蒲桃教她的,已經幫了很大的忙。

  要是這天底下不打仗就好了。」庾文君突然說道「不打仗的話,我可就沒法把心心念念的你娶回家啦。「邵勛笑道。

  庾文君嘻嘻一笑,道:「不會的,我會記得夫君的,然後從家裡逃出去。」

  「下輩子也記得?」

  「記得。」庾文君在邵勛懷裡蹭了蹭,道:「所以你要念著我的好,不要一一騙我,我會難過的。

  邵勛眼神一凝,看向妻子的臉,庾文君偏過了頭去,只把他摟得更緊「回去後,我們一起養蠶,然後給你織一件漂亮的裙子,只屬於你的裙子。「邵勛湊在妻子耳邊,輕聲說道。

  「嗯。」庾文君終於回過了頭來二月二十五日,大軍邊走邊拉練,回到了許昌。

  時間管理大師邵某人決定安分一段時日,一邊處理公務,一邊在家中東南角搭了一個蠶室出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