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失勢與方伯

  其實這個年代已經有不少女人會騎馬了。

  當然,只限於會騎馬而已。

  像羊忱那樣光背騎馬,還左右開弓射得追兵不敢靠近的本領,還不是她們能掌握的在騎射本領考核中,左右開弓、背射、臥射都是加分項,因為極具實戰價值。

  王景風會慢慢騎馬,但如此風馳電射還是頭一回,邵勛一隻手提韁,一隻手摟看她柔軟平坦的小腹,感受看她綿軟Q彈的戰略力,就像剛領了五匹絹賞賜的軍士一樣,戰意暴增,士氣昂揚,能把敵人打得哇哇叫。

  「看那邊。」邵勛指著遠處一小片河灣,說道:「我平生有一願,給天下百姓足以豐其衣食的由地。農田種粟麥,供一家人啖食,外加五畝宅園。宅園可起屋,屋子旁邊劃一些菜、果園,再種些桑樹。蠶桑可織布,蔬果可度過青黃不接之時。如此,耕作三年便有一年餘糧,百姓們就沒這麼怕災害了。」

  我也要果園。」王景風紅看臉說道「那是自然。」邵勛說道:「給你辟一片梨園,春日融融之時,在梨花之下,酌一壺春酒,豈非一大享受?」

  「我不喜歡喝酒。」王景風搖了搖頭,道:「二妹倒是會喝不少。「邵賊有些飄了,說出了讓人眼前一黑的話:「那就讓惠風一起過來,我陪你們喝。」

  王景風修然扭頭,然後又轉了過去,情緒有些低落,她想起了父親曾說過的話。

  邵勛敏銳地感覺到了王景風的情緒,於是補救道:「再辟個桃園,炎炎夏日,吃個爽桃,頓感暑氣盡消。」

  還有別的園子,秋風乍起之後,棗赤梨紅麥穗黃。天氣涼了後,柿紅葡萄紫,又可盡情品嘗。」邵勛繼續說道:「戰亂軍爭之事,男人去做就行了。你在家等看便是,我便是豁出性命,也會護得你的周全,讓你無憂無慮過完這一生。」

  王景風輕輕靠在他的懷裡。

  不同時代的女人,有不同的追求。

  在天下板蕩之際,邵賊用安全這一招來泡女人,遇到的不是阻力,往往是半推半就。

  甚至如果她們本人不願意,家族也會或明或暗地施加壓力,逼得她們無處選擇。

  黃毛又非不解風情之輩,捨得拉下臉哄女人,這成功率要是再不高,可就太過分了,當然,這一招對王惠風可能沒啥用。

  你若強來,她會死給你看。

  但邵黃毛就是心痒痒,一個是打過他耳光的劉氏,一個是貞潔烈女王惠風,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騎了一圈之後,二人遠遠下馬。

  邵勛扔掉韁繩,任馬兒自去一一後面會有親兵來收攏。

  過年在哪過?」回去的路上,邵勛問道「應該還是洛陽吧。」王景風輕聲說道來廣成澤過吧,洛陽現在太亂了。『王景風沉默良久,突然停下腳步,看著邵勛,道:「你會娶我為妻嗎?」

  「我已有妻。」邵勛略有些尷尬地說道。

  你還可以再娶一個的。自漢以來,有二妻之人,又不是一個兩個。」王景風袁求道。

  邵勛不說話。

  「你是不是想娶惠風為妻?」王景風問道。

  你為何這麼想?」邵勛愣然「她品級比我高。」王景風脫口而出。

  說完,臉一紅,偷偷瞄了邵勛一眼,感覺自己說錯話了。

  邵勛則臉一黑。誰他媽泄露國家機密?

  算了算了,這都是小事。

  「天晚了,該回去了。「邵勛擺了擺手,道。

  王景風默默跟在後面,身形有些蕭索,回到宅院之時,王玄背看手在觀看工匠們給某間屋子上樑但他微微有些氣喘,額頭隱有汗珠,好像一路小跑過來的,讓人感到有些奇怪。

  君侯.....」聽到腳步聲後,他轉過身來行禮邵勛回了一禮,然後看向王玄,道:「這地哪來的?」

  「此地主人九月間南渡了,原為溶沖伯父的舊部,臨走前把地贈給了家父。」王玄回道。

  哦,原來是王戎啊。邵勛瞭然,成語「卿卿我我」的男主角嘛他依稀記得,當初出兵打劉喬時,似乎在馬市那裡以王戎的名義打過欠條,彼時王戎已死,就是一筆糊塗帳,也不知道後來王衍怎麼解決的這是準備搬過來住了?」邵勛問道「家父讓我於陳縣設度支衙分院一所,督促漕運,以後得常來巡視。」王玄回道。

  原來是用公家的錢修自己住的莊園。

  眼前這個莊園,怎麼看都不像是門了,而像是私人別墅當然,人家硬說這是衙門,你也沒辦法,因為確實可以拿來辦公邵勛懶得管王衍、王玄父子算計司馬熾荷包的事情了,因為他也過先帝和今上的羊毛,轉而問道:「聽聞荀藩、荀組兄弟在朝中日漸得勢,太尉亦不得不避讓三分,今後打算怎麼辦?」

  今上現在真的很寵信荀氏。

  幾個主要實權官位中,尚書令是荀藩,中書監是荀組,這兩人聯合起來,真的可以極大影響台閣之事了。

  尚書左僕射劉墩、右僕射鄭像沒有太多立場,但隱隱傾向大子,荀崧被任命為中護軍,經過大半年的努力,尤其是司馬越出鎮,洛陽被圍、邵勛又不在的這段時間,直接拉攏了一部分禁軍官兵,由其統帶。

  再加上荀崧直接負責禁軍將領的考核、選拔,影響力就更大了。

  他現在還沒敢動邵勛安插在禁軍里的人,只挑著中立將校拉攏。但將來如何,很難說。

  荀家眾人現在確實風頭極勁,以至於王衍都有些落於下風了。

  當然,荀氏也不傻。

  荀酸代表荀氏與邵勛接觸,看起來還算順服。

  司馬越死後,在越府任主薄的荀簡剛剛回到穎川老家,帶了一部分族人、僮僕、部曲南渡,前往建鄴,投奔司馬睿。

  而荀間也算曉事,他名下的田宅一部分給了留下來的族人,還獻了百餘頃給邵勛,分布在穎陰許昌兩地。

  邵勛比較滿意,打算把這些地置換一下,集中在穎陽亭周邊,作為穎陽屯田軍的耕地。

  三方下注,重注天子,基本就是荀氏目前的策略。

  大家族基本都是一般操作。

  就像邵勛看到姓裴的,不會傻到認為都是自己人,看到荀氏時,也不會認為都是敵人,雖然他很不爽士族間這種複雜的關係,但這就是此時的社會常態周馥現在明著得罪司馬睿了,但汝南安成周氏還有人在司馬睿帳下效力,司馬睿也不能對他們怎麼樣。一旦動手,那就是壞了規矩,破壞了潛規則,聲望、實力大損是難免的,「這就需得君侯幫忙了。」王玄說道。

  「好說。「邵勛笑道。

  朝中影響力降低,那就靠方伯來壯聲勢,「兗州刺史之職,太尉可有人選?「他問道羊冏之出任兗州刺史,難度極大,邵勛已經放棄了。既然如此,不如支持王衍的人能間接得些好處。

  「弘農楊瑁,與家父有舊,可為充州刺史。」王玄說道。

  邵勛微微額首。

  他想起來了,同樣出身弘農的楊俊曾為太傅、司徒,後投奔王衍,之前還來過一次陳郡。

  看樣子,弘農楊氏不少人投到了王衍門下。

  「司徒逝已有一月,朝中到現在還沒定下兗州刺史之職?」邵勛又有些奇怪,遂問道。

  「其實已經定下了。荀尚書表李述為刺史,朝議以為可,天子年後就將下詔。」王玄說道。

  「果真?」

  「真的。」

  「唔.....邵勛摩著下巴。

  怪不得老壁燈這麼急呢,原來他在朝中隱現頹勢啊,連安排個刺史都這麼難。

  「正月下旬,我會去充州。」邵勛看向王玄,道:「楊瑁還在范縣吧?我記得他是越府從事中郎?」

  「正是。」

  「那好,讓他別走,等我過去。」邵勛說道:「放心,李述當不了刺史。」

  「君侯打算怎麼做?」王玄有些擔心。

  我聞帝者御極,上法天意,下順人情。「邵勛說道:「越府僚佐皆以楊公為大才,願薦其為兗州刺史。而兗州軍民又以楊公德洽生靈,欲留其於兗州,牧養百姓。天子若許之,則上下交暢,國泰民安,中興有望。若不許,或有變亂矣。」

  王玄聽得觸目驚心。

  這種事情,漢末以來很常見,經常有州郡父老上表,請留某某為太守、刺史。

  陳侯也玩這一招,讓他心情非常複雜。難怪父親常說「變了」,原來變得不是父親,而是這個世道。

  他早已知道這點,只不過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

  談完這件事後,王玄帶著妹妹去館舍暫住,明日就回洛陽。

  離開之前,王景風走到邵勛旁邊,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你剛才又不對我好了。」

  說完,快步走到了兄長身後,好像心情已好了許多。

  邵勛曬然一笑,讓唐劍牽馬過來,亦準備回返,「君侯,南陽有消息傳來。」唐劍將一份軍報遞了過去,道:「信使說羊在義陽與賊相持若日,近日大勝,斬首四千餘級。」

  邵勛接過一看,頓時有些震驚。

  信有兩封,一封是羊曼寫的,一封是樂凱寫的互相印證之後,他發現羊這人打仗真是酷烈義陽之戰,他連斬百餘名不肯用命的士卒,遂大破敵軍,得勝之後,又祭出跋隊斬,搜殺失了軍校的士卒,導致很多人不敢歸隊,被迫落草為寇。

  這人是真的暴戾、真的狠。

  但他暫時不準備干涉。

  當一個系統能運轉的時候,你就不要瞎折騰了。你又不在前線,你怎麼知道他這樣做是不合適的呢?萬一他不這麼狠,這仗就敗了呢?

  之前荊州各路人馬打成那個鳥樣,又不是沒看見。

  羊打了勝仗,還要問責,那就有點過分了。

  這兩份軍報,他決定「留中不發」,先觀察觀察。

  處理完這些事後,他便啟程返回梁縣了。

  陳縣這邊,或許該覓址建一個宅院,把父母家人都接過來,從今往後,他留在這邊的時間當遠遠超過廣成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