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滎陽

  嗖!」一箭飛出,正中百步外的草人。

  傳說中的百步穿楊麼?眾人看傻了。

  不過他們沒時間繼續驚嘆了,隨看戰鼓擂起,上方部曲私兵排看一個鋒矢陣,朝著陳侯箭矢所射方向,牆列而進陣型有些粗疏,士兵們也不是很熟練,前進過程中錯漏百出。但還好,沒有造成大的混亂,順利前進到了指定地點,對草人完成了一次進攻世家部曲私兵,精於干人規模的戰鬥。千人以上、五千人以下,或也能勉強打一打。

  及至萬人,或者需要排出他們不熟悉的陣型時,便錯漏百出,茫然無措。記下來。」邵勛站在高台上,看看正在進行最後一次會操的諸族私兵,吩咐道。

  文吏當場記錄金正、王雀兒、滿昱、唐劍等人侍立於側,各有所思。

  他們看過很多次世家私兵的操練,發現其基礎技藝不算太差。有些精銳部曲,更是精通諸般武藝,敢打敢拼,勇猛無比。

  這就讓他們很疑惑,有如此實力,為何不敢與王彌、石勒等輩廝殺?

  會操了幾次後,他們漸漸明白了,就像陳侯說的,人越多戰鬥力越差,不知道怎麼打。

  世家大族聘回去的潰卒、老兵,多為下級軍官、士兵,軍事傳承並不全面,教到一定程度就教不下去了。

  士族自己家裡可能也有兵書戰策一一如果這個家族以儒學、玄學起家,且沒有出過大將,就不一定有了一一但他們未必會時常操練大規模戰陣。

  一個是消耗大,一個是沒必要。

  久而久之,就這個樣子了。

  與豫州士族相比,江南世家、豪強真是一個異數這或許與東吳曾經的政治現狀有關,這個國家比曹魏更借重世家大族的力量,導致其政治生態較為獨特,到了最後,軍隊主體甚至都變成了士族、豪強武裝操練完畢,人賜絹一匹。」見到上萬部曲武裝開始收兵集結後,邵勛下令道。

  沒有絲毫意外,歡呼聲十分熱烈。

  不一會兒,數十部曲家兵首領在得到主家許可後,帶人過來領賞。

  「謝陳侯賞賜。」眾人紛紛感謝。

  邵勛趁機勉勵一番。

  他甚至已經用心記下了一些部曲首領的名字,當眾叫出來後,被喊到名字的人十分激動。

  這種手段,看似不怎麼高明,但真的有用,只要你肯花時間、花精力去做,總能有效果。威望、人心,往往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

  給軍士們發完賞賜後,剩下的浮財他不打算全拿了,在粗粗了解何家的財富量級後,他只打算取錢帛三萬匹貫,剩下的全由參戰諸族分了,包括那些商鋪。

  至於土地、部曲和糧食,自然由邵勛笑納。

  另外,有關何家黨羽的事情也在深入挖掘依附於何氏的豪強地主不少,正好趁這次一併料理了,估計又能弄到不少錢糧。

  錢糧有三個用途。

  第一是安置府兵及其家屬、部曲,第一年的開支至少要能覆蓋掉這一部分主要是糧食開支,或許需要再採買些耕牛、農具,但不多,何家甚至有現成的。

  第二是拿出一部分用來買馬、募兵,這事由吳前負責涼州兵馬上就要走了。

  邵勛讓吳前再帶一批禮物去涼州,答謝張軌贈馬之事。順便去那邊買一批馬,招募一些兵士回來。

  他打算拿出兩萬匹絹、五干貫錢,外加從何府抄到的部分金銀玉器、中原貨物之類與北宮純等人一起上路,返回涼州至於何時回來,還要再看。

  邵勛覺得明年涼州兵多半還得來,正好一起返回,免得半路被人搶了。

  第三,如果抄掠何家黨羽還能有所收穫的話,邵勛打算與陳郡士族置換一下土地,儘量把地集中起來,安置屯田輔兵。

  理想情況下,應該在陳縣、寧平城、項縣一帶形成個穩固的統治區畢竟,世家大族的部曲、土地都是他們自己的,隨時可以轉投他人,沒有太多制約。

  但自己的控制區就不同了,土地相對平均,以軍法管治,沒那麼容易叛亂四月初,在陳縣盤桓日久的邵勛終於收到了聖旨:率部北上,屯駐滎陽另外,他還收到了兩封信。

  第一封是頓丘太守樂謨發來的,言石勒猛攻頓丘,諸縣皆陷,堡壁多有降賊者,到目前為止,他只勉強保著郡城,無力收復失地。

  城內還有不到四千兵,以數百南陽樂氏部曲、數百河北籍義從武士為基幹擴充來的戰至今日,死傷甚多,糧草器械也不是很充足,故請率軍民南撤邵勛回信讓他堅持。

  不過話也沒說死,實在不行的話,撤退也不怪他。

  外無援軍,又孤懸於大河之北,你讓人怎麼堅持?

  汲郡情況稍好一些,但也很困難。只不過老丈人在那邊當官時間長,又打贏了幾次守城戰,準備也做得比較充足,故能堅持更久罷了。

  第二封信是裴妃寫來的邵勛看完之後額頭生汗,這也太....******「夏四月,大水。兗州地震。」

  睢陽渠是人工開鑿的。

  建安七年(202),曹操至浚儀,「治睢陽渠」。

  其實就是把浚儀(開封)、陳縣(睢陽)之間的河流、湖盪、濕地規整起來,形成一條完整的運河。

  睢陽渠、汴渠、渦水、潁水、泗水之類的南北向的河流十分關鍵,蓋因黃河、淮河大體並行,都是東西向,要想溝通二者,必須靠這些南北向的天然或人工運河淮河、長江之間同理,一樣需要南北向的河道溝通整個漕運網絡就是靠這些東西南北向的河流建立起來的陽渠並不寬闊,水量也不是很豐沛,一直以來都是比較「溫柔」的但永嘉四年的夏天,隨著連番暴雨降下,水勢大漲,睢陽渠這條人工運河竟然也顯露出了幾分掙擰。

  縴夫們喊著號子,蜘行走於睢陽渠兩岸,拉著一艘又一艘重載船隻,逆流而上。

  船隻前後甲板各站了五六名軍士,挎刀執弓,威風凜凜。

  他們是銀槍軍的士卒。此番北上,不用兩條腿走路了,直接乘船,非常輕鬆船艙內全是一袋袋的糧食,部分繳獲自何家,部分由豫州士族供給經過去年的大旱,豫州上下也很難,糧食並不是很充沛。這一次籌糧,可真是要了他們的老命了。

  但世道如此,能怎麼辦呢?匈奴來了,怕是索要得更多。

  糧食再不夠,也要優先供給軍需。至於會不會有人因此而餓死,那就管不看了。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亂世中血淋淋的現實渠水西岸的驛道上,更多的士兵、車馬正在行軍。

  他們主要來目穎川、陳郡、譙國三地,總計七千,其中騎五白、步軍六千餘除騎兵外,絕大部分給銀槍、義從二軍的七千戰兵充當輔兵簡單來說,邵勛統率的兵馬計有銀槍軍戰兵六千、義從軍戰兵八百餘、三郡士族提供的騎軍五百,外加他的親兵,約七千五百戰兵。

  另有郝昌統率的輔兵兩千、三郡輔兵六千餘。

  總兵力在一萬六千人上下。

  兵不多,但質量比較高。尤其是六干銀槍軍戰兵,他們是戰場上當之無愧的中堅主力。

  沒了這六千人,剩下的一萬都是土雞瓦狗罷了。四月初六,大軍抵達浚儀縣西郊大群騎兵出現在了視野中,窺視一番後便離去了。

  他們不是敵人,理論上甚至是友軍:乞活軍的烏桓騎兵。

  廣宗、浚儀、梁國都有大量烏桓以及其他雜胡流民,跟著乞活帥們四處就食。

  他們會騎馬射箭,但很多人已經淪為了步兵。畢竟都混到要飯的地步了,還想騎馬?

  在草原上,如果不是生活必需,牧民們根本不願意養馬,太不經濟了!

  眼前這數百騎,大概是乞活帥陳午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成建制騎兵部隊了。

  在浚儀稍事休整數日後,大軍繼續啟程,一路向西此時邵勛收到消息,石勒在頓丘大造浮橋,似要南渡,司馬越解白馬之圍,進駐濮陽。

  潘滔在傳遞這道軍情的同時,又附了一行小字。

  邵勛看完後只覺心情沉重。

  司馬越又一次暈蕨了。

  這次醒來後,脾氣極大,動輒打殺僕婢,且忘記了不少人和事。

  邵勛不為司馬越擔心,更擔心跟著他的數萬大軍,還擔心司馬越死後,陳午、祁濟、王平等乞活帥不再尊奉號令,自行其是,由對抗匈奴的友軍變成敵我難辨的」野怪」。

  四月十五,大軍抵達滎陽。

  李重率牙門軍兩干趕來匯合,並將一批軍用物資以及對付騎兵的車輛送了過來,隨後便返回了長社,他要組織後方的留守部隊。

  四月二十,第一批漕船從合肥啟運,打算經譙國、陳郡、陳留國、滎陽郡進入黃河,前往洛陽。

  廣陵度支衙門恢復了,但糧草已被燒毀,一時間難以籌集。

  幾乎與此同時,劉聰率數萬人抵達河內,總攬前線軍務。

  漢晉雙方在西至河內、東至頓丘的數百里戰線上隔河對峙,圍繞漕運而展開的大戰一觸即發。

  筆趣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