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士民並出江渚池沼間,為流杯曲水之飲今日無雨,春光明媚庾文君紅看小臉,跟在母親、兄長身後,踏青出遊,狀似無意地看看路口。
幾名說是「玩伴」,實則」妾」的少女跟在她後面,偶爾也看向路口,臉不自然地紅一下。
邵勛就沒正兒八經娶過世家高門的女子,也是在最近,他才知道庾文君嫁過來時,還會有陪嫁的妾、臣。
裴十六、裴進等人就是裴妃嫁到東海王府上時的臣。
羊茗則是羊獻容做皇后時陪嫁過去的臣歷史上著名的遼國斷腕太后述律平,他有一個臣名叫韓知古,他的孫子叫韓德讓。
跟在庾文君身後的幾名少女就是將來陪嫁的腰妾,一位姓庾,來自庾氏遠支,算是庾文君的族妹一位姓母丘,是庾文君的庶出表妹。
一位姓荀,聽聞是汲郡庾袞前妻荀氏娘家的人。
一位姓殷,乃與庾家交好的長平殷氏之女一一長平縣,西漢屬汝南,東漢屬陳郡,西普時將潁川郡西華縣省入陳郡長平縣,合併後的這個縣隸潁川,南朝屬陳郡,故東普時稱「陳郡殷氏」,這個縣就在潁川、陳郡交界處所以說邵勛就是個山炮,他壓根不懂這些娶世家大族的女子為妻,你不需要準備小妾,正妻都為你置辦好了,在正妻懷孕的時候,她會體貼地讓腰妾陪伴你,供你瀉火,你都不需要出去打野食。
當然,太容易得來的才沒意思呢!
男人嘛,正妻懷孕了,陪嫁勝妾多沒意思,不如出去逛青樓,那個好玩。
成都王妃、范陽王妃、羊皇后身邊都有這麼一套妾班子,有的二十大幾甚至年過三十了,還沒被男人開封,就是這個道理邵勛每次回家,直接往王妃身上爬,都沒注意這些興許也是出身士族的腰妾(一般是近支庶女或遠支嫡女),屬實暴天物了。
山炮就是山炮,一個字:俗。
路口時不時過去一批人,多乘牛車、馬車,很顯然,他們也是去出遊踏青的這批人過去後沒多久,一群盔甲鮮明的騎士出現在大路上。
庾文君屏住呼吸,仔細打量看每一個人。
她用目光搜了搜,驀地,一位身著紅色戎袍,騎著白馬的騎士出現了。
他顧盼自雄,威武不凡,被人簇擁在正中心,如眾星拱月一般。
白馬騎士扭頭看向了這邊都說神射手的眼神一定是非常出色的,這不假,白馬騎士略過了庾亮那個挫人,再從庾怪、庾冰、母丘氏等人身上划過去,直接鎖定了庾文君,他策馬離了大隊,直接奔了過來。
馬速不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嘴唇一歙一合,仿佛在說些什麼白馬騎士近了,他的嘴唇仍在翁動著,兄長庾亮已經在和他打招呼,並說了什麼。
庾文君心砰砰直跳,她能肯定邵勛說了什麼,但她耳邊喻嗡的,什麼都沒聽清。
眼見著騎士已經下了馬,並朝這邊走來時,她的臉上忽然飛起羞澀的紅暈,快步走到了母親身旁。
邵勛微微一笑,看向母丘氏身旁的庾文君小妮子逃開後,卻還大膽地和他對視看。
但也僅止於此了。
小妮子的性格中縱然有野性的部分,但在傳統的教育之下,她仍然是羞澀的、矜持的她在渴求看某些東西,卻又有些害怕,怕的不是邵勛,而是別人的目光她又是幸運的,在沒法自主選擇婚姻的年代,被童年時那道刺破黑暗的一束光點名,求娶為妻或許是最不壞的選擇了。
庾文君身後的四名少女表現各異。.co有人躲在人群中,透過重重縫隙,悄悄打量著他有人面色平靜,大膽地看看他,有人霞飛雙頰,內心激烈地做著搏鬥,偶爾抬起頭看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去。
還有人看了一眼,就失望地移開了目光,但內心中不斷地催眠看自己,試圖美化邵勛的形象。
不這樣還能怎麼辦呢?她沒有選擇,註定了陪嫁的命運,哪怕不喜歡,不情願,也只能認命。退出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會被視作羞辱,家族承受不起,好事會變成壞事,親家會變成仇家。
邵勛上前,先向母丘氏行了一禮,然後與庾家幾位男丁一一見禮。
「君侯這是要出征,好巧啊....」庾亮有些不自然地說了一句。
邵勛悄悄瞪了他一眼。
二十二歲的人了,都已經娶妻了一一庾亮有一妻二妾,正妻出身潁川荀氏,兩位妾侍分別是尚氏(汲郡)、李氏(頓丘郡)一一還這麼沉不住氣,搞毛呢?
我告訴你,今天不止你泄露了庾文君的行蹤,庾也「告密」了,慌什麼慌!
「是啊,好巧啊。」邵勛說道:「正要去陳郡。」
被邵勛瞪了一眼後,庾亮漸漸鎮定了下來,道:「過數日,仆亦率家兵往會。』說罷,低聲問了一句:「真準備北上了?
那還有假?」邵勛回話時,了一眼庾文君。
小姑娘先是嚇了一跳,似是沒想到在眾目之下,邵勛居然如此大膽。不過在發現似乎沒人注意到他們之後,又眯著眼睛笑了。
對了,就是這個味!
好懷念的小月牙,邵勛幾乎在一瞬間回到了八年前,想起了往昔的崢嶸羅月。
娶一個小迷妹當妻子,感覺很不錯啊君侯,朝命都沒下來,何必呢?」庾亮不解道「元規。」邵勛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就不能斤斤計較了。凡事要看遠一點,心胸要大一點,要讓人看到你有擔當,能庇護大家。哪怕一時吃虧,只要長遠有好處,事情都值得做。別和個市償商徒一樣,胸懷天下四個字,切記。
1說完,他又看了看庾峰、庾冰二人,笑道:「叔預今年十八了,可有人徵辟?」
庾怪報然一笑,道:「新蔡王欲征我為西曹,未就。」
邵勛點了點頭,道:「你自己有想法,不錯。」
「聽聞季堅要入朝為秘書郎了,可有所思?」邵勛又看向庾冰,笑著說道。
十五歲的庾冰一本正經道:「秘書郎掌圖書經籍,可左右王化,清夷國風,正吾所願也。」
壯哉少年郎。」邵勛贊了一句,道:「我聞松竹挺色,不畏嚴霜;雕凌空,自有俊氣。望季堅能秉持此志,百折不撓,如此則勝人良多矣。」
庾冰躬身行禮致謝。
邵勛回禮,然後又對母丘氏道:「夫人率家眾出遊,仆便不打擾,今去陳郡,後會有期。」
「軍國事重,不可稍闕,君侯自去便可。」母丘氏說道。
邵勛行了一禮,轉身上馬離去庾文君下意識前跨了一小步,很快便止住了。
母丘氏抓住了她的手,嘆道:「八年了,他變了那麼多,你卻未變。」
庾文君低下了頭,母親是在說他讓兩個王妃生孩子的事情.....四位少女則各有所思。
這個武夫兵家子,出口成章,倒不像軍戶出身,而像士人子弟,奇哉怪也,庾亮則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妹婿,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尾巴都要夾起來。明明邵勛從來沒對他說過重話,對人也溫和有禮,但在他面前,怎麼就那麼放不開,那麼害怕呢?
有些人,不靠嚴刑峻法,不靠殘暴殺戮,也能有深重的威望,真是異數。
******十天後,邵勛率隊抵達了陳郡,刺史盧志率州府官員,自項縣北上迎接。
與此同時,接到消息的各郡士族陸陸續續派人前來匯合。
也是在這個時候,李重率牙門軍主力三千及輔兵,帶看大量車馬軍資,往許昌方向開進。
府兵也開始了動員,陸陸續續往梁縣方向集結,總數達到了兩干。
不一定會打仗,但軍事動員是真的,緊張的氣氛也是真的司馬越身體剛剛有所好轉,便離開了洛陽。
他帶走了左軍、右軍及氣活軍總,外加驍騎軍數百騎,總計約三萬二千人,在數十幕府僚佐的簇擁下,於淒風冷雨之中,最後看了一眼洛陽城,滋味難言地踏上了前往兗州的旅程。
王彌的部眾已經完全退到了黃河渡口邊,但並未離去,而是伐木設柵,翼護渡口及浮橋,好像不願失去這個橋頭堡一樣。
石勒在河北轉戰如風,清河、平原、陽平、廣平、頓丘等郡皆遭其擄掠,降附於其的堡壁越來越多。
石勒委派官員監督諸堡壁,索取錢糧,積極操練兵馬。
在野馬岡之戰結束差不多一年半的今天,他的部眾已然有些模樣了,至少比王彌的兵能打不少。
樂謨在頓丘有點堅持不住的意思。
他與石勒的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又不像庾琛那樣在河北根基深厚,已經想要放棄此郡,攜軍民南渡充州的想法了。
劉漢朝廷對王彌發來的奏疏爭論不休,暫時沒個頭緒,就劉淵本人而言,他傾向於南攻陳留、滎陽,截斷晉國的漕運線路。
這一兩年,他愈發感覺到力不從心,身體的衰弱非常明顯心有所悟的他,無比渴望在臨死之前,達成攻克洛陽的心愿有些事情,似乎難以避免,將要把所有人都捲入其中。
汲郡、頓丘、河內、兗州、豫州、洛陽乃至荊襄,一場席捲大半個中原的戰爭已經開始深入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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