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得罪我的人都要死

  梁蘭璧走後,裴妃也沒了繼續遊覽的興致,回到了府中。

  書房之中,十餘幕僚圍在司馬越身邊有人沉默不語,眉頭緊皺。

  有人不斷喝茶,掩飾內心的緊張還有人頗為不滿,但又無可奈何。

  同馬越臉色潮紅,看起來激動不已,卻又有些許惶恐今上崩了,換個人上去。待過幾年,再..屆時,或許就有機會了吧?

  「咳咳。」司馬越想到最後,愈發激動,竟然咳嗽了起來。

  做權臣的,哪個不想當皇帝呢軍政悉在你手,諸事一言而決,但頭上偏偏還壓著個人,任何事情最終都要得到此人的首肯才行,哪怕只是走走過場。

  他知道,心腹幕僚之中,有不少人反對他弒君,但那又如何?

  趙王倫位,諸王起兵誅之。

  但今時不同往日,天下諸州,誰能起兵?誰會起兵?

  司州親自坐鎮,可保無虞。

  唯一的潛在威脅邵勛駐梁縣,手頭不過數干兵,而禁軍十倍之。

  縱然禁軍很多將校與其關係密切,但不過是騎牆罷了。

  邵勛帶著他們打了幾次勝仗,得了許多好處,關係密切,但若其舉兵向洛陽而來,反對自己,禁軍也是不同意的。

  南陽王模已經出鎮關中,都督雍涼諸軍事,是自己四弟。

  高密王略鎮青州,是自己三弟。東燕王騰鎮冀州,是自己二弟并州刺史劉琨乃劉輿之弟,是目己親信琅琊王睿鎮徐州,同樣依附自己。

  至於豫州,更是自己親領,官員從上到下清洗了一番。

  幽州王浚最近關係不睦,但他不會起兵反對自己也就荊州、揚州兩地有些危險了。

  荊州劉弘死前驅逐了自己的堂侄、宛城都督、彭城王司馬釋。好在他已死,荊州群龍無首,唯有刺史(劉陶)還在,幹不了什麼事。

  揚州有周馥在,確實是個麻煩事。但大勢之下,他敢逆天而行?

  天下全是自己人啊,為何不能嘗試更進一步?

  想到這裡,司馬越又激動地咳嗽了起來,同時心下有些黯然體力、精力一年不如一年,自己還能活多久?

  有些時候,他挺羨慕司馬倫的,至少他在臨死前當了一把皇帝,過足了癮。

  自己面臨的局勢,比司馬倫好了不知道多少!至少沒那麼多不知所謂的宗王起兵反對自己......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不一會兒,軍司王衍出現了。

  只見他揮了揮手,讓書房內的幕僚盡皆離開。

  司馬越不以為意,示意他們離去。

  「太傅,為了處理這些首尾,可真是費勁。」兩人當面,也沒什麼好裝的了,王衍直接坐了下來,說道:「天子春秋四十九,駕崩說得過去。首尾處理乾淨後,沒人會亂說,說出去也沒人信。唯有一事,皇太弟於靈前即位之後,可不能再亂來了,他才二十四歲。」

  司馬越臉皮抽抽,王衍說話有點不客氣,讓他有些惱火但關鍵時刻,他不願意得罪「居宰輔之重」的王衍,畢竟很多事情還要靠他的名望來遮掩呢。

  大下士人會怎麼看待大子駕崩之事,全看王衍一張嘴怎麼說於是,他只能暫時把這份惱怒壓在心底,換了副笑容,道:「辛苦夷甫了。」

  都是為了大普天下。」王衍嘆了口氣,又道:「太傅,荊州無主,該早做決斷了。」

  這就開出條件了?司馬越一皺眉,道:「荊州重地,須得宗王出鎮。我意高密王略改鎮荊州,如何?」

  王衍早有所料,立刻問道:「青州呢?」

  令弟處仲有方面之才,似可委之。」司馬越說道王衍微微頜首,臉上笑容綻放,道:「承蒙太傅錯愛,處仲只能勉力為之了。」

  好處到手,王衍的態度好了許多,開始認真為司馬越謀劃大事,只聽他說道:「周祖宣至壽春,平定陳敏之亂,但首功卻在江東士人。」

  初,吳中大姓首鼠兩端,似有擁立陳敏之意。顧榮等人接受陳敏官爵,甘氏與陳氏結親。久而久之,發現陳敏不似人主,於是背棄了他。」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江東士人,不介意出現第二個孫策。而今四方平定,該注意下江東了。」

  夷甫有何妙計?」司馬越問道王衍說的是實情。

  在這次陳敏之亂中,吳中大族試圖投機,雖然半途而廢,卻值得警惕。

  值此之際,須得安撫。」王衍說道:「不如征顧榮為侍中,紀瞻為尚書郎。辟周為幕府參軍,陸玩為豫.....」王衍一口氣說了不少人,有的與他相善,有的關係一般,確實沒太多私心。

  司馬越聽了,惱意稍去,暗道王夷甫在安撫人心方面還是很有見地的,於是點頭同意。

  不過王衍的私貨很快來了:「然江東無主,總不是個事,還得宗王出鎮。」

  再等等吧,周馥一時半會不好動。」司馬越推託道王衍也不硬來,竟然點頭附和了:「確實需要尋個契機。」

  他一點不著急天子駕崩,總有人會懷疑是司馬越乾的,雖然沒有證據,太傅威望受損是必然的,今後他會更倚仗自己在朝中為他辦事,機會多看呢,說完江東,再談河北。」王衍繼續說道:「公師藩敗亡後,有殘眾推汲桑為首,收茬平牧苑馬匹,聚眾劫掠,自稱大將軍,聲言為成都王報仇。又有石超等人潛回魏郡,招募亡散,自稱奉成都王妃密信,成都王尚有遺腹子存於世,聚眾作亂,攻陷城邑。」

  司馬越一聽,嘆了口氣。

  河北這個爛瘡,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知道四弟才具不足,無法掌控郵城,於是讓堂弟范陽王出鎮冀州。

  豫州兵確實能征善戰,很快平定了河北局勢。但隨看范陽王暴死,豫州兵久戰思歸,不得已放了他們回去。

  但這一放就出事了,河北叛賊死灰復燃,再度興盛起來二弟似乎不像能平定的樣子,這可如何是好?

  或許,只能靠苟晞了。

  當初他在范陽王帳下為將,為平定公師藩之亂立下了汗馬功勞。後以許昌世兵為骨千,組建兗州新軍,屢戰屢勝,而今讓他再入河北,應能平定亂局吧?

  「苟道將勒兵於大河之上,可令其做好準備。」司馬越說道王衍心中有數了。

  太傅這是不想讓人插手冀州,還指望他弟弟東燕王騰能力挽狂瀾呢,易地而處,王衍也不想這麼做汲桑、石超等人尚未緊逼郵城,似乎可以觀望一番,再做決定。

  兗州兵一旦入河北,將來郵城姓誰,可就很難說了。

  「成都王真有遺腹子?」司馬越眼神閃爍了下,突然問道王衍愣然。

  「怕是假的。」王衍搖了搖頭,道:「成都王被賜死後,王妃樂氏一直被幽禁府中。若真有遺腹子,朝廷豈能不知?」

  司馬越心下稍安。

  司馬穎於永興二年(305)七月被賜死。

  從那時候算起,即便真有遺腹子,最晚光熙元年(306)四月就出生了,但一直沒有。

  十一月的時候,王妃樂氏被賜給邵勛她若誕下子嗣,只可能是邵勛的種,與成都王何干?

  但司馬越還是不放心,又問道:「會不會外間還有?」

  「太傅放心。」見到司馬越有些緊張,王衍安撫道:「若非王妃樂氏所出,誰敢說此為成都王子嗣?」

  司馬越放心了,笑道:「公師藩這等鄴府重將都敗亡了,汲桑烏合之眾,還不如公師藩,焉能成事?」

  不過想到邵勛後,司馬越心裡又不是很得勁,問道:「邵勛屯兵梁縣,他會不會做什麼?」

  「太傅。」王衍笑了,問道:「邵勛兵眾幾何?」

  「五干余。」

  牙門軍的人數、器械都是要點計造冊的。這是發放錢糧、器械的憑據,朝廷當然知道。

  「禁軍有眾幾何?」

  「五萬餘。」

  「禁軍諸將多為世家子,他們可會對邵勛言聽計從?」

  「不會。」司馬越回答這話時有些遲疑,但也大差不離,他們與邵勛關係不錯,但還不至於為了邵勛而反對自己。

  更何況,最近幾個月禁軍還進行了一番整頓人數增加了兩萬,諸部打散混編,大量來自青徐、豫州、河北的將校升任各級軍官,邵勛的影響力已經大大下降了。

  司馬越甚至有一股衝動,召邵勛入幕府。

  以前他不敢這麼做,怕弄得太難看,但現在麼,有禁軍做後盾,底氣卻很足了。

  邵勛若敢來,他勉強可以原諒他,讓他在幕府內當個督護或參軍,卸下兵權。

  若不敢來,則是心中有鬼,或許可以出師征討?

  「太傅!」王衍察言觀色,提醒道:「此時不可妄為,當鎮之以靜。即便要施展手段,也得等上半年再說。」

  天子駕崩,新皇登基,在這個敏感時刻,做什麼都不合適。梁縣可就在洛陽肘腋之側,一旦亂起來,那就太難看了。

  「也罷,就先讓他逍遙數月。」司馬越無奈道。

  王衍點頭稱是,同時心中暗凜:太傅心胸狹窄,以後與他謀事,還得小心些兩人又說了一會話,王衍便告辭離開了。

  司馬越在書房內坐了許久,然後喚了一老僕,道:「你去下徐州,告訴裴盾,顧榮等人北上後,若巡不進,猶豫不決,即殺之。」

  「諾。」僕人悄然離去。

  司馬越長出一口氣。

  陳敏曾經戲耍了自己,一直讓他引為恥辱。

  顧榮等輩,居然附於陳敏,助紂為虐,讓他十分惱火,甚至把對陳敏的部分恨意都轉嫁到了他們身上。

  他們若敢來洛陽,勉強可以原諒。以後見了面,定要問問他們當初到底怎麼想的。司空、太傅不投,偏偏投陳敏?莫不是失了智?

  若顧榮等輩猶豫不決,正好找藉口殺了。

  得罪過自己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司馬穎、司馬已經全家皆死,天子也死了,接下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