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屆全體大會

  新年很快來到了。

  正月初七人日,太傅幕府「第一屆全體大會」正在王府舉辦,酒過三巡之後,氣氛愈發熱烈。

  庾喝多之後,回憶起了幾年前的」心酸」,眼淚直流,蒲扇般的大手沒輕沒重地拍看庾亮的肩膀,大聲道:「元規,太傅第一次徵辟,你還不願意來。當時邵勛也在吧?這個忘恩負義之輩,你還和他往來作甚?」

  庾亮面露尷尬之色,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伯父跟著太傅東奔徐州,現在頗受信重,但私下裡風評不是很好。原因也不是他撈錢撈得太多,而是不給他人分潤,喜歡吃獨食。

  邵勛說他從沒見過吃獨食的人有什麼好下場庾亮受他影響,覺得很對。

  因此,看在伯父的份上,稍稍提點了幾句。

  沒想到卻惹惱了伯父,多喝了幾杯之後,竟然翻起了舊帳,讓他十分狼狽。

  「元規,你別躲!」庾仰脖灌了一樽酒,聲音更大了:「你到現在還和邵勛攪和在一起,來往密切。你到底看中了他什麼?再這樣下去,你是不是要把妹妹嫁給他?」

  庾數的聲音有些大,好多人都聽見了。

  九月剛被徵辟為從事中郎的胡毋輔之也是個酒鬼,這會一聽,拍了拍案幾,笑道:「我見過一次邵勛,當時張方剛退,他親自下田,像頭老黃牛一樣犁地。還弄了首什麼俚歌小調,什麼來著,待我想想......」

  眾人被胡毋輔之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對!」胡毋輔之又一拍案幾,直接唱了起來:「兄在城中弟在外,弓無弦,箭無括。食糧乏盡若為活?救我來!救我來!」

  唱完之後,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直接哈哈大笑。

  粗鄙!」主簿郭象評價了一句。

  胡毋輔之怒了,要和郭象干架,眾人慌忙拉住,郭象下意識後退兩步,見胡毋輔之被拉住了,然回了座位。

  這個從事中郎,與軍司王衍關係密切,他還得罪不起。

  不過心裡的火卻燎燒得厲害,直欲尋找發泄口,正好看到正與伯父拉拉扯扯的庾亮陰陽怪氣道:「元規,你家妹妹嫁予邵勛,可要太傅做媒?」

  舍妹才十一歲,主簿說笑了。」庾亮連連擺手。

  「可以先定下嘛,很多人家不就是這麼做的?有那處得好的,七八歲就定下了。」郭象繼續不陰不陽地說道。

  庾亮有些惱火,別過頭去,懶得理他了。

  主座那邊,出來敬酒的裴妃不知道為什麼,起身離開了。

  司馬越不以為意,繼續和王衍商量看事情:「天子已征為司徒,就征了。」司馬重入長安,與其說是捲土重來,不如說是個意外。

  其實他也是半推半就決定出山的,無奈梁柳太倒霉,直接被倒戈的軍士殺了。

  但司馬也知道,這次不一樣了,他對關中已經失去了控制力,早晚敗亡。因此,在收到天子的詔書後,他立刻收拾行囊,準備來洛陽當司徒了一一事實上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河間王只有長安一座孤城而已,必然會來。」王衍舉起酒樽,笑道:「恭賀太傅。」

  司馬越哈哈大笑,志得意滿得很。

  已普爵南陽王的司馬模(原平昌公)派了心腹大將梁臣在路上等看,司馬這次是來不了洛陽了,他全家都會死。

  之所以司馬模出手,是因為司馬越打算安排這個弟弟出鎮關中,都督秦雍梁益諸軍事,替他看好西面。

  范陽王暴死之後,并州刺史、東嬴公司馬騰出鎮郵城,晉爵東燕王。

  至於并州的位置,他本來沒想好給誰但新徵辟的左長史劉輿甚得他的欣賞,軍國之務,悉以委之一一是的,徐州時期的大紅人、記室參軍孫惠失寵了,現在劉輿是越府諸僚佐之中最當受寵信的劉輿趁機進言,為其弟劉琨討得了并州刺史的職位說實話,并州沒多少人願意去,最後司馬越同意了」他的這一系列安排,在王衍等人的大力配合下,都得到了通過。

  這讓司馬越非常高興,曾經的彷徨一掃而空,大權在握的感覺又回來了。

  是啊,他確實沒什麼敵人了。

  司馬將死。

  并州、冀州、雍州也各安排了自己人。

  曾經讓他輾轉反側的刺頭邵勛被趕出了洛陽。

  朝廷中樞之內,還有何人能反對他?

  沒了,一個都沒了!

  除了那個傻乎乎的天子,沒人能壓在他頭上。

  司馬越把玩著白玉杯,尋思著要不要送那個傻子去見先帝。最近一段時日,皇太弟熾時常來訪,態度恭謹,看起來更好控制一些但今上麼,誰都可以利用。

  自己能利用。

  王衍能。

  其他人也能」不如換個腦子清醒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這樣他就可以獨攬朝政了。

  人啊,一旦得到了權力的快感,就分外無法容忍別人分享。

  今上的權力,誰都可以利用一把,一點不「專屬」,讓他有些惱火,真的沒什麼敵人了,剩下的人都可以被他驅使,包括邵勛一一對此人,他現在也想開了,就當是找鮮卑借兵吧,反正都要付出代價。

  「元規,你給我說清楚。」庾吐著酒氣,道:「子美是不是要把文君嫁給邵勛?」

  司馬越一聽,心中有些不快。

  王衍老神在在地坐著,冷眼旁觀。

  子嵩、元規,都坐下。」司馬越冷冷說道庾一聽,酒醒了些,搖搖晃晃地坐下。

  庾亮整理了下交領,亦端正坐著。

  怎麼?」司馬越面無表情地說道:「潁川庾氏要和東海邵氏結親了嗎?」

  眾人哈哈大笑。

  庾氏確實是潁川的士族,但東海何時有個邵姓世家了?

  太傅真會戲人,有意思!

  庾亮額頭冒汗。

  他知道,太傅這是在譏諷。

  「仆實不知此事。」庾亮尷尬回道司馬越冷哼一聲,道:「不知此事」何解?邵勛乃孤帳中大將,庾氏俊傑又在幕府效力,兩家結親,不是挺好的麼?孤看也別拖延了,儘快把事定下吧。」

  庾亮背上都有汗了,太傅這是在說反話呢廠他嘯了兩下,最終沒說什麼。

  這個時候,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等太傅把注意力轉到其他人身上時,他就過關了。

  果然,司馬越又冷笑著說了幾句要為兩家做媒的事情,便被王衍拉了過去,繼續商議大事。

  「周馥在朝中甚是礙事,向與荀藩等人朋黨為奸,或可將他打發出去,與陳敏廝鬥。若不成,正好治他的罪。」王衍說道。

  司馬越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陳敏這個人,他亦深恨之。沒有別的原因,他感受到了「侮辱」。

  之前陳敏平定石冰、封雲之亂,乾脆利落,讓他很是欣賞,於是調到身邊來,一起討伐劉喬父子。

  可誰知,一場大敗之後,這廝竟然以回揚州募兵為藉口,一去不返,還割據作亂,這是什麼?這是對他赤裸裸的視。

  每每想到此節,司馬越心裡總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恨不得立刻殺了陳敏,周馥不是他的人,不如一腳踢去壽春,讓他和陳敏爭鬥,最好兩人都完蛋。還有一事,吏部郎周穆、御史中丞諸葛玫欲復清河王覃為皇太子,這事須得注意。」

  王衍又道。

  清河王司馬覃也是個倒霉孩子。基本上每次廢立皇后,都要牽扯到他。一會是太子,一會是清河王,變來變去,幾乎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此時聽王衍這麼一說,司馬越的面色陰鷺了起來王衍作為軍師,確實是合格的,方方面面都替他考慮到了,比曹馥強多了一一後者關係太複雜,牽扯的利益太多,做決定往往拖泥帶水,出的主意」鎮之以靜」居多。

  周穆、周穆..….司馬越有些,這可是他姑姑的兒子啊。

  不過,旋又想到周穆乃周馥堂侄,心中惡感更甚,決意殺此二人。

  我倒想看看,我「任性妄為」之下,可有人敢反對?

  至於殺不殺清河王,還要再想想前番上官已作亂,就擁立清河王監國。真要挑他的毛病,還是能挑出來的。

  再等等,如果機會合適,順手殺了,一點不費事。

  這個時候,他的心中又湧起了無限自豪。

  大權在手,生殺予奪,權勢還真是讓人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