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常有一燈泡。
夜半時分，李素、月魁、白衣劍客周伏天三人，騎在馬背上，乘著夜色，緩慢前行。
在李素眼中，周伏天宛若一燈泡，將黑夜照的似天明。
無論是他，還是月魁，都不敢露出馬腳，忍著一路都寡語。
兩人心裡，怨念滿滿。
尤其是即將到達玉泉山的這段時期…兩人都有預感，一旦到達玉泉山，以後再想親密相處，肯定會很困難。
「這姓周的，怎麼就這麼會礙事呢？」李素揉著懷裡的兔子，滿滿怨念。
「素哥哥，要不讓阿雪去將他毒暈？」塗小嬋傳音建議道。
李素眸光微動，輕輕搖了搖頭，一旦讓雪鱗蛇行動了，那旁邊的月魁大祭司極有可能會發現雪鱗蛇的存在。
到時候……
李素有點心虛。
他實在無法確定，月魁要是知道當初接連把她毒倒兩次的毒蛇，屬於他這個枕邊人…月魁會有何等的反應。
「當初明明是小嬋、阿雪擅自行動，跟我無關，我心虛什麼？」李素暗自嘀咕。
「你…沒事吧？」最前方的周伏天，忽然回頭，看向李素。
李素心頭一跳，不動聲色地反問道：「我能有什麼事？」
「自從天黑之後，你身上一直散發著對我的敵意。」周伏天直接道，「就在剛剛，這股敵意忽然沒了。」
「敵意？」李素一怔，下意識地看向月魁。
月魁也看向了李素，兩人眼神交匯一瞬，便都有點心虛地避開了。
「你感應錯了，我對你一點敵意都沒有。」李素輕哼道，自然不可能承認。
他覺得，那也不能算是敵意，最多是怨念和不爽。
周伏天點點頭，轉頭繼續看向前方，「在靈山劍宗，其他人也經常說，那不是敵意。」
「額……你經常感受到別人的敵意？」李素頓了頓，有點好奇。
周伏天道：「我比他們強，天賦比他們高，又是宗主的親傳弟子，他們對我有敵意很正常。
以後等我跟他們的差距越來越大時，這種敵意，就會變為遙望不及的崇拜，他們會因為曾跟我說過話而榮幸。」
「你倒是真想的開。」李素笑了，若是忽略周伏天一直在當電燈泡這件事，其實他對周伏天還是挺有好感的。
周伏天淡淡道：「事實就是如此，我師父孫薄涼，曾經也是這般走來的，如今他是靈山劍宗的宗主，天下三大劍仙之一，靈山劍宗誰還敢敵視他？」
「可也有一些強者，從一開始就享受著追捧，一路高歌猛進，最終屹立在武道絕巔。」李素說道。
周伏天搖了搖頭，「如果真有強者在年輕時，感受到的全是追捧，那只能說，他的感官不夠敏銳。
嫉妒，是人之天性。」
李素皺眉，看了眼周伏天，「你這想法，有些偏激了。」
「不是偏激，是我的感官比你靈敏。」周伏天道，「如果你看不透虛偽的奉承，以後有一定可能會迷失，終難登臨絕巔。」
「他師承孫薄涼，走的是獨孤劍道。」月魁看了眼李素，輕聲說道。
「獨孤劍道？」李素一怔。
「我修的是心劍。」周伏天道，「師父說，一味模仿他，絕對不可能超越他。劍客，要走出自己的劍道。」
月魁、李素對視一眼。
「心劍是什麼？」李素不動聲色地問道。
周伏天道：「心外無物，劍外無物；心之所向，劍之所指。」
「這你都願意說？」李素吐槽，周伏天剛剛所言，顯然是對於心劍的修煉體悟。
一般來說，即便訴說，也只會跟最信任的人訴說。
就如李素，這天底下，只有玉衡仙子稍稍知道他的力氣有多大。
周伏天一頓，沒再多說。
「他是第一次踏足江湖，看似看透了一切，實則稚嫩的很。」月魁輕聲道，無論是在曾經的楚國，還是在大乾的朝歌城，她都見過不少天驕，經常會在炫耀中，不知不覺間暴露一些重要消息。
周伏天皺眉，暗哼一聲，沒搭理。
「也就是說，他在故作成熟？」李素恍然大悟。
「跟你一樣。」月魁瞥了眼李素，調侃了一句。
「我故作成熟？」李素睜大了眼睛，看向月魁，心說你在我面前，和情竇初開的小女生有什麼區別？還好意思說我故作成熟？
月魁臉頰微紅，不用想也知道，這小混蛋在想什麼。
「你確實不夠成熟。」周伏天忽然說道。
李素一頓，斜睥周伏天，「何以見得？」
「面對那三名匪客之時，你若足夠成熟，應該直接扔出菜刀，再縱身過去，而不是先過去，再用菜刀對敵。」周伏天分析道，「他們的實力一般，你能安然無恙；若是他們的實力跟你相近，或者強過你，那你就是自投羅網。
你應該已經看出來了，他們三人是在故意找茬，為的就是引你們出手。」
李素想了想，當時他確實已經看出，那三個江湖客，真正的目標，並非賣瓜的老農夫。
「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李素點頭，在和修煉、對敵有關的一些事上，他一向很謙虛，聽得進勸。
「江湖兇險，你是武夫，最好配一把刀或者一把劍。」周伏天又說道，「將來，若是遇到強敵，手中兵刃斷了之後，對方可能會掉以輕心，待來到你身邊，你強勢出拳，或能以弱勝強。」
李素眨了下眼，盯著周伏天的背影，狐疑道：「你…真是劍客？」
他怎麼感覺，這人更像是精通苟道的刺客。
「我是靈山劍宗當代首席的弟子，不是劍客是什麼？」周伏天淡淡道。
「你…在靈山劍宗，多久說一次話？」李素忍不住這樣問道，他感覺這人有點話癆，而且，說的一些話，本不該跟他這個萍水相逢之人說。
周伏天沉默片刻，說道：「我確實不經常說話。」
李素、月魁對視一眼。
「天驕多如此。」月魁輕聲道。
李素笑了笑，知道月魁所說的『天驕多如此』，並不是說天驕多話癆，而是各有各的特點。
「我的特點是什麼呢？」李素想了想，文采斐然、力大無窮、畫工卓著、樣貌俊朗、大硬長粗、智慧逼人…
太多了。
李素默默想著，心情愉悅片刻，夜間的心思再次浮上心頭，忍不住多瞥了眼窈窕動人的月魁。
「這姓周的，真礙眼啊。」
李素冷颼颼地盯著周伏天。
周伏天似是有感，坐在馬背上的身軀挺了挺，似是傲視一切。
「玉泉山…」月魁有些出神，一旦到了玉泉山，極有可能會遇到公主殿下，到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