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喲,大戶人家呀

  人要交五個大錢兒,牛馬進去竟然也要交,很多趕去鎮上賣山貨的農家人都被擋在了城門前。

  封了這些日子沒辦法賣山貨,他們哪兒來的錢呀!

  可跟官兵沒辦法說理,人家拿著刀槍呢。

  很多村民蹲在城牆根兒下唉聲嘆氣,看著滿籃子的山貨發愁。

  這是要斷了他們的活路呀!Πéw

  蘇禾苗怕人多大飛不安生,一手抱著馬頭,跟婆婆他們排在隊伍的最後面。

  她好奇的打量著城根下的人群,發現除了村民好像還有很多衣衫襤褸的人在,拖家帶口,滿臉風霜……好像是邊關那邊逃荒來的。

  隊伍里有人不滿的竊竊私語:

  「去鎮上都要收錢了,這算啥事兒呀!」

  「聽說前面丟了兩個城池,邊關往咱們這兒逃的難民越來越多,北方八城全都跟著倒霉……」

  「可不是嘛!今年大雨澆壞了不少莊家,糧食本來就不夠吃!再跑來這麼多流民以後可怎麼辦!」

  「胡人見人就殺,專搶女人和銀子,不逃命怎麼辦?眼睜睜等死呀!」

  「誒……」

  ……

  錢長安暗暗皺起了眉頭,臉色有些沉鬱。

  「不論大人小孩兒一律五個大錢兒,把銅錢準備好了!」

  兩個持著長矛的官兵過來維持秩序,粗聲粗氣的訓斥,「都趕著點兒!別磨磨唧唧的耽誤軍爺的功夫!」

  排隊的人不由自主的把手裡的銅錢攥了攥。

  平日裡穿在肋條上的銅錢,連個白面饅頭都捨不得買,如今為了生計不得不交出去,還不敢有怨言。

  快排到他們時,那個負責記錄的文書抬眼瞅了一下大飛,眼珠子就挪不開了:

  「喲,大戶人家呀,竟還能買得起馬!」

  蘇禾苗心裡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靠大飛近了一點兒。

  王氏小心翼翼的陪笑,「軍爺說笑了,我們貧苦人家哪兒買得起馬呢,這馬是山上抓的,費了老鼻子勁兒了。」

  「抓的?」文書打量了王氏一眼,嗤道,「你們還有這本事?來來,老張,過來瞧瞧……這馬毛色不錯呀!」

  一個校尉模樣的人慢悠悠的起來,一邊兒吃著東西晃蕩著過來看,「嗯,是不錯!難得的品相,比咱們軍中的也不差……

  老婦,你這馬是去城裡賣的?直接賣給軍爺吧,軍爺大方點兒,給你一百個銅錢兒!」

  蘇禾苗趕緊抱住馬頭,怯生生的說,「軍爺,我家大飛不賣、不賣的……」

  排隊人全都吸了一口冷氣。

  先不說人家肯不肯賣,就這一匹馬至少值得幾百兩銀子,這當兵的就給一百個銅錢兒?

  你怎麼不去搶!

  錢長安的臉瞬間黑了,待要上前說話,卻被王氏一把攔住,給他使了個眼色,哆哆嗦嗦的上前陪笑:

  「軍爺說笑了,這馬是我們全家人的命根子,全指望它幹活兒吃飯呢,不賣的,不賣的……」

  「哼,老子在前方打仗,你們才能在這兒過太平日子!」校尉掃了王氏一眼,鄙夷的說:

  「要你一匹馬你還不樂意了?別不知好歹,回頭上面徵用,一個大子兒你都賺不到!」

  錢長安微微眯了眸子,臉色陰沉的訓斥道,「強取不成,還想豪奪嘛!」

  「誒,你算什麼東西,還敢教訓軍爺!」

  校尉皺著眉打量了他一眼,「年輕力壯的,軍爺問你,服兵役了沒有?徵兵怎麼沒征了你……」

  「長安你別說話!」

  王氏嚇得手都哆嗦了,趕緊把兒子往後推,點頭哈腰的給校尉鞠躬:

  「服過了服過了,軍爺明鑑,我兒子是受了重傷從戰場上下來的,差點兒死在戰場上,王爺開恩把他放回家鄉的!」

  「長安你往我倆身後站!千萬別說話啊……」

  李翠蘭緊張的不行,抱著念兒往前挪了挪,和蘇禾苗一起把錢長安擋在了後面。

  念兒雖不懂什麼,可也害怕的攥住了小叔的衣袖,生怕壞人把小叔抓了去。

  王氏說著,哆哆嗦嗦的從荷包里摸出一小錠碎銀子,雙手奉到校尉面前,哀求的說:

  「我們莊稼人不懂事兒,軍爺千萬別怪罪。軍爺們打仗辛苦,這點兒碎銀子是前日賣了山貨得的,請兩位軍爺喝酒、喝酒……」

  校尉瞧了王氏一眼,隨手把銀子抄了過來在手裡掂量了掂量,差不多半兩左右,倒也滿意,這才傲慢的哼了一聲:

  「你這個老婦還算知趣,軍爺我也就笑納了!去,交了進城的銅子兒去吧!」

  就這還要再交銅錢兒?

  早知道守城的官軍這般德行,她就是累死也不把馬匹帶過來了,這銀子送的心肝兒脾胃腎都疼!

  「是,是,多謝軍爺!」王氏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賠了幾句好話趕緊交錢,然後拽著兒子往城門走,一邊兒緊張的叮囑他:

  「長安你別亂說話,回頭再把你拉了壯丁去,你讓娘怎麼活!」

  一家子女人都護著他,錢長安按捺著想要發作的心思,竭力隱忍下來。

  如今軍隊已經如此不堪了麼?可見劉功成在前線之艱難。

  剛交了銅錢,就聽見隊伍里有個年輕婦人趕了過來,懷裡抱著個一歲多的孩童,孩童滿臉通紅,緊緊的閉著眼睛不停的倒氣兒。

  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叫了起來:

  「軍爺行行好,我兒子燒了一天一夜了,再不進城看大夫人就要燒死了,讓我們進城吧,求求軍爺了!」

  女人的相公也是個不過二十的小伙兒,黝黑的臉上急的滿是汗水,捧著滿籃子的山貨哀求道:

  「軍爺,我們只有兩籃子山貨,把山貨給你們行嗎?求求你讓我們進城吧,我兒子才一歲半,眼看著就要燒死了……」

  「一籃子干菌子值多少銀子,去一邊兒去!」

  校尉鄙夷的嗤了一聲,竟抬腳將籃子踢翻,呵斥道,「進城五個銅錢兒,這是總兵定的規矩!沒錢就給我滾蛋,少在這裡礙事兒!」

  「誒,後面的過來交錢!」

  書記仿佛沒看見一樣,沖後面的人叫道,「都趕著點兒,別耽誤功夫!」

  「軍爺,軍爺你行行好吧,求求你!求求你……」

  女人懷裡的孩子不時的抽搐一下,緊閉的雙眼透著一條白縫,嚇得女人抓著校尉的靴子大哭:

  「求求你讓我們進城吧,再不看大夫,我兒子真要燒死了!」

  她相公跪著爬到校尉跟前兒,把腦袋咚咚的往地上磕,嚎啕大哭:

  「軍爺行行好!求軍爺行行好,讓我們進去給孩子找大夫吧,我就這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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